第96節
夏春朝聽了這番言語,一雙眼睛只盯在王秋英身上,沉聲問道:“你不在家里,走到這兒來做什么?人叫你,你為什么要跑?” 那王秋英只是低著頭,悶聲不響。 夏春朝又問了幾句,見問不出來,登時便惱起來,斥道:“既是這等,想必便是非jian即盜了。你是我家人的女兒,我處置你也是分內的道理。”一語未休,當即吩咐家人將這妮子拉下去,上拶子。 那王秋英仍舊不言不語,任憑人將她拉到院中。 寶兒也自外頭一步步挨蹭進來,見了這等情形,料知奶奶已是惱了,不敢聲言求情,只立在一旁。 夏春朝看了她一眼,也不說話。 陸誠勇是歷來不插手妻子行事的,當下亦不言語。屋中一時靜謐無聲。 少頃,拉人下去的家人媳婦回來,說道:“奶奶,那蹄子愿意招了。” 夏春朝點了點頭,那人便下去將王秋英領了回來。 只見那王秋英進來時,額角沁汗,唇白面焦,蠟渣也似的黃,倒是勉強站得住,只是兩手十指紅腫不已。 夏春朝含笑點頭,說道:“好呀,我道你是個硬氣的丫頭呢,怎么倒也肯說了?為些什么事,快些實說了,免得再吃苦。” 那王秋英雖說出身貧寒,但自幼嬌生慣養,哪里受得了這等苦楚,早將先前心中存志丟至九霄云外,只待夏春朝一問,當即竹筒倒豆子一般和盤托出。 原來,這王秋英甚有心計,見譚永初委實指靠不住,便打主意謀算如何弄上一注錢財。因她知曉譚永初早先結識了些草莽朋友,皆是棍徒之流,便同他商議,投靠了這起人,一道籌謀著來夏家打劫。 她原本的盤算,是先行回來打點,里應外合,趁黑開門,放了這起匪徒進來。熟料因陸誠勇來家,言說夜間大門無人看守不妥,另行調撥了幾人值夜,竟無可下手。那起山匪前來打劫,又被陸誠勇施計擒住大半。眼看大勢已去,她唯恐人將她供出,便想趁亂離去。不料,卻走漏行藏,被這幾個家人媳婦拿住。 這王秋英雖上了刑,言語倒還順暢,將前后事由講了個清凈。 夏春朝聽得七竅生煙,隨手拿起繡筐里的尺子朝她擲去。王秋英亦不敢躲,任那尺子砸在額上,碰出一道血痕來。 只聽夏春朝喝罵道:“當真是眾生好度人難度!你們一家子先前在城里過什么日子?來了我這里,每月的工錢不消說,吃穿用度我哪里虧待過你們?!你便這等答報我來著?!你爹娘分明也是老實人,怎么就養出你這么個作亂的女兒來?!” 那王秋英泣涕淋漓,言道:“我曉得我做下的事實屬大逆不道,不敢望奶奶寬恕。只是還有一樁事要告知奶奶,奶奶聽了再做裁斷罷。” 第137章 終章 夏春朝聽了這話,心里疑惑,暗自忖道: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倒聽聽她說些什么也無妨。當下,點頭道:“你講罷,卻不要以為我能饒了你!”說罷,便示意那幾個家人放開她。 王秋英抽抽噎噎,說道:“原本我們聽聞姑爺來家,只怕家里有了防備,還不敢來打姑娘的主意。只是前不久山寨里來了個人,說是給人搭線的,言說姑娘哄騙了姑爺逃家,他們要叫姑爺回去。又恐二位不肯,便想先將孫女兒接回去。便叫我們來劫,他們好趁亂帶了孩子去。又說姑爺是個癱子,來時只帶得一個隨身小廝,讓我們只管來,不妨事。我們那位朋友,聽了這話,便鬼迷了心竅,想從姑娘這里弄筆錢財出來,便叫我回來做個內應。如今事敗,我倒也不敢指望姑娘開恩,只是這里面的曲直還望姑娘周知,免得再上了人的圈套。” 夏春朝聞聽此語,氣的險些打了個仰倒。 陸誠勇皺眉問道:“這話荒唐,我父親向來只在城中,又是清白人家,怎會同那些山匪勾連?” 王秋英泣訴道:“姑爺若不信,只管再問那些抓來的人就是。” 夏春朝向陸誠勇斥道:“在家時,就見你爹時常結交些不三不四的狗rou朋友。憑著人去騙他錢財,買那些沒處扔的古董破爛。這一人搭一人,拐彎抹角結識些棍徒匪類又有什么稀奇!我且不問你,事到如今,你預備如何是好?難道就憑著他們一遭一遭的算計我們不成?!” 陸誠勇垂著頭,只是不言語。 夏春朝心里會意,當即示意家人將王秋英帶了下去。又責令家人將那起山匪分別審訊了一通,摘取了口供,見果然與王秋英所說如出一轍,便將那證詞遞到陸誠勇面前,自家便在一旁坐了,并不說話。 陸誠勇接了那供詞,看了一回,默然不語,半晌方才說道:“他們既不將我當兒子看待,那還有什么可說的?”言罷,又不言語了。 夏春朝見狀,將下人打發出去,挨著他坐了,握著他的手,低聲道:“我曉得你心里不痛快,然而你家里那些人的秉性,你也清楚。若是咱們不能甩脫了他們,往后只怕更要沒個顧忌了。” 陸誠勇這方說道:“我曉得你的意思,只是父親到底有了春秋,只不要叫他受太多苦楚便是。” 夏春朝忙笑道:“這個我自然知道,倒也不是定要怎么樣的,只是叫他們再不要來便了。” 正說話間,外頭家人進來報道:“間壁沈家打發人來問平安。” 夏春朝聽聞,當即娥眉一豎,呵斥道:“打出去!” 來人自不敢去回,只是站著不肯走,陸誠勇便說道:“到底是鄰里之間,何必這等?” 夏春朝說道:“昨兒夜里鬧的那般熱鬧,我便不信他們竟全不曾聽見。若當真顧念著鄰里交情,即便怕了匪徒兇悍,也該替我們喊一聲才是,竟沒半點聲息的。如今眼見事態平息,又來賣這個人情,我好稀罕的?!”說著,更一疊聲的叫家人攆了沈家來人。 陸誠勇見妻子惱怒,料知必為昨夜吃了驚嚇之故,便替她說道:“你去說,家里才遭劫匪,正當忙亂之際,無暇待客,便不見了罷。” 那人得了吩咐,這才下去。 這廂,夫妻兩個在屋中商議不提。 過了午后,賀好古應邀前來。 夏春朝身為女眷,又為著前番的故事,心中別扭,便不肯出去,只陸誠勇一人見客。 陸誠勇走到堂上,賓主二人見過,分位落座。 這對異姓兄弟相別幾月,已迭遭變故,此時相見,當真唏噓不已。 寒暄已畢,陸誠勇便將所托之事盡數講了。 賀好古為前番圖謀他妻子,心中有愧,自然無不應承。 兩人坐了一回,眼見將到晌午時候,陸誠勇留客用飯。 因陸誠勇腿疾未愈,不能飲酒,二人只吃了頓便飯就罷了。 飯畢,陸誠勇便命家人將那起匪徒捆綁了,交予賀好古。 賀好古來時,另帶了一支人馬,當即收押,進城而去。 陸誠勇橫豎是朝廷敕封的武將,京郊之地竟有山匪上門打劫朝廷命官,此事自是驚動朝廷,上下一片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