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一團毛絨絨的白色物體像棉花糖一樣柔軟地臥在她的膝上。 她低著頭,光影在臉上刻畫出明暗的輪廓。 y是老了,以前的它從不會這樣在她的腿上一躺就是一下午,連姿勢都懶得動彈。 它變得粘人,有著久別后的不愿離舍。 原鷺摸了摸它的腦袋,它不醒,原鷺又捋了捋它最碰不得的胡子,果然這廝終于懶懶地掀開一絲眼縫瞄了她一眼。 原鷺撇了撇嘴,點著它的鼻子說:“你不餓嗎?” 陪著她在湖邊坐了一下午,也曬了一下午的太陽。 y伸出舌頭打了個哈欠,一副本汪聽不懂你們藍星人的表情,眼神頗為蔑視。 原鷺那個氣呀,壓了一下午的火氣又蹭蹭上來了,“真是什么樣兒的主什么樣兒的狗。誰的狗誰養去,憑什么兩手一甩就丟給我呀。” 今天上午接了個電話,對方說是國際物流包裹,地址是從利比亞發來的,一會送貨上門。 送來的哪里是包裹,分明就是一祖宗。 沒錯,那個“包裹”就是pony。 發件人欄顯示al。 那一刻,原鷺終于確信三個月前自己在利比亞遭遇炸彈昏迷時候感受到的人影真的是他。 al——alen,他英文名的首寫兩個字母。 她在醫院里剛睜眼的時候雖然迷糊,卻依舊那么強烈地感受到來自他的氣息,甚至病床床頭柜上水杯里的水都仍有余溫。 醫院的床位緊張,一間病房里擺著七八張病床,周圍人頭攢動,只有她捧著個水杯哭得不成人形。 一定是他,心里的聲音沒有一絲猶疑。 俞維屋說他在實驗室的爆炸中尸骨無存,原鷺一直沒有辦法接受那個信誓旦旦地說無論她在世界哪個角落都要把她找到的人,就這么悄無聲息永遠地成為了自己生命里殘缺的一角。 俞維屋皺著眉,從沒有見她哭得這么傷心,就算是那個人死了,她也沒有這樣嚎啕大哭過。 他站在門邊,遠遠地看著她,始終不忍輕易上前打擾。 待她的情緒稍稍穩定,他才出現在她的面前,小心翼翼地招呼:“覺得好點了嗎?” 原鷺抬頭看他的眼神有幾分失落,很快抹掉眼淚,問:“你怎么來了?” 俞維屋幫她調整好背后的靠枕:“許達說你的情況不太好,我放心不下調了專機過來。醫生說你的耳膜可能被震得有些損傷,你現在聽我說話還好么?” 原鷺先是抿著嘴,隨后回答:“還好,應該沒什么大礙。” 俞維屋見她拿著杯子,下意識地要去拿杯子幫她續水:“渴了?我幫你……” 原鷺很是警備地扭過身護住杯子:“不用。” 俞維屋的手僵在半空中,表情露出一絲莫名其妙,語氣卻還是很溫和:“別鬧別扭了,這里你不能再呆下去了,已經觸碰到我的底線。原鷺,你忘了你答應過我什么嗎?” 原鷺咬著唇,久久不回應。 她答應他要好好活著,連同他最珍視的人那一份。 原鷺說:“好,我離開這里,但是我要回日內瓦。” 俞維屋挑了挑眉,只要不在戰地摻和,去哪他都由著她。 原鷺還是對他使了個心眼,怕他知道喬正岐還活著,怕現在已經能只手遮天的他會為難喬正岐,于是裝作一切都不知情要回日內瓦。 她回日內瓦了,一切都像自己預設的那樣。 只是她唯獨沒想到喬正岐會一直不聯系她。 三個月,他離開她整整一年零三個月,如果不是熟悉他的那種氣息,這三個月她絕不會過得那么平靜,雖然近一個星期開始她的情緒已經接近狂躁。 收到pony的那一刻,她終于可以確信他還活著,終于可以把心里壓抑了三個月的怒火通通發出來。 從最初的喜悅到一點點轉變為等待過程中的疑惑、懷疑、煩躁,甚至即將絕望,她怕他還活著只是自己一廂情愿的臆想,只是自己思念成狂的錯覺,很多次從夢里哭醒,腦中的畫面都是他血淋淋地從爆炸火場里掙扎的情景。 火光通天,就像眼前日內瓦湖的日落霞光,通紅通紅。 她低首對pony輕喃:“這幾個月你都是跟著他么?” 眼眶漸紅,還是忍不住,忍不住要去想他是怎么歷經千山萬水到利比亞找她的,一個隱姓埋名的人,沒有任何的身份證明,從中國到利比亞戰地,這中間有多難……大約也只有因為他是喬正岐才能做到。 原鷺想低頭親親pony,結果這家伙一點也不配合,歪七扭八地開始在她腿上掙扎著要跳下去。 她沒注意到身后的腳步聲。 只有pony一如既往地感應到那個熟悉的步履節奏。 y打了個挺終于從原鷺的腿上掙扎了下來,原鷺驚得趕緊伸手去撈它:“小心掉到湖里……” y使勁朝著一個方向奔跑。 日光與暮色, 有人從中走來。 她回頭望—— 那個男人在對著她笑。 ☆、第84章 番外(二) 屬于我們的終極番外,感謝每一位陪蕎到最后的讀者,漫長的三個多月,終于迎來完結終章—— ************ 熟悉的干冽味道,就連胸膛的柔軟度都是那么的熟悉。 原鷺被喬正岐緊緊擁在懷里,他像是要用一生力氣去擁抱她,很久很久都不松開手。 原鷺像蟲子一樣開始在他的懷里扭動,小聲抱怨:“太緊了,熱……” 她越是抱怨,他就越是懲罰性地鉗制得更緊,低頭狠狠咬了一口她的潔白柔軟的脖頸,牙尖都快要染上血腥的味道。 “以為當初在旁聽席上我沒看見你?溜的倒是快。” 原鷺愣了下,很久才舔嘴笑了笑:“原來你發現了……” 喬正岐的眉頭愈鎖愈深,“當時你去找俞維屋了?” 原鷺訥訥點頭,帶著一絲小心虛。 喬正岐不說話了,一路拉著她往前走。 他把她拉進岸邊的燈塔,順著樓梯一直旋轉上行,直到頂層。 他和她并肩站在燈塔的走廊,面朝霞色的日內瓦湖。 原鷺奇怪他對燈塔的熟門熟路,在湖邊坐了這么久她都沒注意到附近還有個燈塔。 她說:“你是不是很早就來日內瓦了?” 喬正岐轉身,原鷺被他冷毅的表情嚇得退后了兩步,發現身后是一面墻退無可退才強裝鎮定地挺直背和他對視。 喬正岐邁開腳,一步一步朝她走去,支手向她壓過去,迫得原鷺只能背貼著墻壁。 “你去求他了。”他說。 原鷺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沮喪,大約萬念俱灰也不過如此,他或許認為她是那種人吧…… 不過一秒的功夫,他卻很柔情地將她抵在墻上,薄唇貼著她的耳朵,低喃:“鷺鷺,你知不知道我很傷心。” 原鷺愣著雙目,言辭無措,只能緊緊咬著唇靜默無聲。 他輕笑:“不過也好……” 什么意思? “這樣至少讓你遠離了我這樣的是非。” 原鷺不知該如何回答,鼻子酸酸的,捧起他的臉,吻了上去。 治愈他失意最好的方法就是用她的溫柔去撫平。 果然,他逐漸又有了熟悉的溫度,和她唇齒相纏之余,十指輕輕捧著她的下巴,近乎癡纏地用所有的熱情去摩挲她的唇部。 一吻天荒,一吻地老。 他撫摸著她鬢邊的碎發,想要把她的樣子深深嵌進眼睛,這樣就不用再在腦海里千萬次地回憶越來越模糊的她。 “為什么這么久才來找我?實驗室的爆炸,還有出現在利比亞……” 面對她連珠般拋出的問題,他卻緩緩勾起唇角,很淡地回答:“對你的懲罰。” 原鷺愕然,瞪大了一雙眼睛看他。 這是對她背著他去找俞維屋的懲罰? 讓她陷入一場永無止境的絕望等待,確實是對她最好的懲罰方式。 她知道自己永遠也看不透他,但是眼前的他真的叫人好心疼。 他瘦了,瘦得連皮膚都再沒有光澤。 好在或者日曬,或者雨淋,又或者飽受核輻射的苦難,他只要完完整整地站在她面前,她就覺得他是最好的。 “喬正岐。” “嗯?” “我們扯平好不好。”她有些稚氣地說。 他挑了眉,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 她從來沒有用這樣委屈的語氣說過話:“俞維屋是個很好的人。” 他的眉毛挑得更高了。 “所以……請接受他這個妹夫吧。”原鷺說的一本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