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所有人向死而生,為了更好的生活蠅營狗茍,忙忙碌碌,被現實磨得棱角模糊,看似存在,卻如不停轉軸的機器,我們出生、受教育、工作、結婚、生子,這些必須走完的固定程序把人生壓縮得太短,短到我們都難以靜下心來思考人生的意義。 有時候晨起匆匆忙忙擠上地鐵開始了新的一天,回家后帶著全身心的疲累恨不得倒頭就悶睡,貪婪、嫉妒、攀比偶爾刺激我們脆弱的神經,或成動力讓我們繼續開始新的一天,這樣的模式周而復始、循環往復,仿佛永遠都逃不出這個可怕的循環,真正靜下來思考的時候很少很少,就算思考了,更多時候面對思考結果也是不知所措、無從下手。 原鷺被現場的氣氛感染得熱淚盈眶,整個人是一種無比向上的狀態。積極與激動之余,更覺自身的渺小與微不足道。 燈光太強,讓人陷入五光十色的迷夢里而不自覺。 雷鳴般絡繹不絕的掌聲里,他走下頒獎臺,一步步朝她走來,身后仿佛背載山川河流。 她笑望著他,眼中隱有淚光。 做人,做一個更好、更有意義的人,是他教給她最珍貴的一件事情。 ☆、第六十四章 離開耶路撒冷那天是個不錯的天氣,天色陰得剛剛好,微風,溫度體貼得也剛剛好。 本來喬正岐要帶原鷺去橄欖山遠眺整個耶路撒冷,結果喬正岐接了個電話就把行程提前了。 還有好些伴手禮沒買,原鷺心心念念的鎏金猶太燭臺也成了泡影。 來到機場,她才知道即將坐上的航班是去波士頓而不是回中國。 喬正岐去領完登機牌回來,原鷺看了眼登機牌的目的地徹底傻眼:“我們去波士頓干什么?” 喬正岐揉揉她的頭:“帶你去我的城市。” 原鷺還在給養母發微信,說自己馬上要出發回國了,幸虧懸崖勒馬取消了語音沒發出去。 原鷺撇撇嘴:“早知道就不辦那么多的簽證了,這會被你拐得滿世界跑。” 喬正岐:“你不開心么?” 原鷺垂頭聳肩:“現在高興,回去就得被主任批得狗血淋頭,我請假只請了六天,后天早上我沒去上班報道而是遠在萬里之外的波士頓,你猜主任會把我怎么著?” 喬正岐悶笑:“你在單位犯錯不有秦叔叔幫你頂著?” 原鷺瞪眼:“那也不能這么明目張膽呀!搞得我跟特權階級的剝削小霸王似的。” 喬正岐:“那要不我幫你再續幾天假?” 原鷺把頭一扭:“得了,用你的面子去請假,還不如我被罵一通來的損失小。” 飛機晚點,兩人在機場等了三個多小時才上了飛機。 原鷺一路睡到波士頓,喬正岐則是抱著電腦一路回復郵件。 波士頓的天氣不太好,陰雨綿綿,有些低溫,從耶路撒冷帶來的冷熱溫差讓原鷺有點不適應,拉著兩大箱行李從機場出來喬正岐的朋友就把車開了過來。 他的朋友是個有點異裝癖的白人青年,約摸二十五六歲,打扮得比較女性化,耳朵上兩只碩大的吉普賽風格圓圈耳環垂在厚厚的耳珠上十分吸引眼球。 他一張口,原鷺就愣了下:“嗨,你是喬的女朋友?” 中文說得非常溜,沒有外國人講中文時的卷舌拗口。 “他叫devin,是我的房客,跟我在同一所大學里工作,平時我出差,房子主要是他在打理。”喬正岐介紹說。 原鷺微笑著伸出手:“你好,我是原鷺。” 他轉頭對喬正岐說:“youhar.” 很重的英腔,英文說得字正腔圓,但肢體動作卻很美式的夸張。他張開雙臂很熱情地來擁抱原鷺。 原鷺略驚嚇地回抱了一下他,對著喬正岐笑了笑。 他的朋友很有意思,所以平常的喬正岐一直跟這么“有意思”的人住在一起?原鷺挑高了眉毛去看他。 喬正岐抬腕看了看表,問原鷺:“餓么?在飛機上也沒吃多少東西。” devin搶著說:“我買了一冰箱的菜等著你回來做,艾瑪,我可想死你的菜了。” 喬正岐明顯臉上的肌rou抽了抽,表情一副你小子給我等著的神態,他陰惻惻地笑著說:“我的菜,是你能吃的么?” 原鷺還在devin的那聲“艾瑪”里被雷得回不過神,東北人民實在太強悍,口頭禪都沖出亞洲走上國際了。 devin問:“為啥不能吃啊?” 喬正岐聳了聳肩,把原鷺從他的魔爪里拎到自己身邊:“我的菜在這里,你問問她能不能讓你吃。” 原鷺哈哈笑出聲,喬正岐這人拒絕起別人來都帶藝術色彩,明明是自己不想做飯,還得耍一下人家,把devin給迷糊得都要懷疑人生了。 “中文里菜的意思不是指dishes嗎?喂,別走呀,菜到底什么意思啊……” devin在后面追,喬正岐推著行李去后備箱。 *********** 下雨的波士頓,微潮的心情。 路上有點堵車,加上微雨行車速度又慢,所以三人回到家后已經將近傍晚了。 整個社區房子與房子之間的距離相隔甚遠,治安很好,環境也很好,每門每戶前的草坪看得出平常都是由專人精心打理的。 原鷺大約明白了喬正岐為什么會把房租租出去一部分,因為房子實在太大了,根本沒有什么人氣兒,空曠的三層樓,房間多達十五六個,這還不包括書房、健身房、儲物室之類的,就連車庫置放十幾輛私家車都綽綽有余。 家具擺件都是很簡約的黑白風格,略現代化,很明顯的硬朗男性色彩。 devin一打開大門就有點跟原鷺抱怨的意思:“你看看,多么沒情趣的一個人,我讓他在家里添一點活躍的色彩他硬是不讓。” 原鷺眨眨眼,對他說的“活躍的色彩”流露出不信任的神色,以devin有異裝癖的愛好,指不定把房子往什么方面改造,喬正岐這么愛隨性簡約的人到時候看見花花綠綠的房子不瘋了才怪。 devin幫原鷺把行李搬到樓上,原鷺轉身去了廚房摸索,顯然家里平時很少做飯,灶臺和鍋幾乎可以用嶄新形容。 她打開冰箱看了看,果然像devin說的里面是滿滿一冰箱的食材。 原鷺挽起袖子洗了個手就開始盤點能做些什么吃的。 喬正岐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她已經在廚房開了火燒上水。 他從背后攬腰抱住她,“不累么?” 原鷺削著手里的蘿卜皮:“還好,做個牛rou胡蘿卜意面吧?我看了下冰箱,里面東西五花八門的,怕你們餓著,就做個簡單的。” 喬正岐在她的臉頰親昵地蹭了蹭:“我去浴缸放熱水,一會你吃完去泡個澡,再睡個好覺,明天可能會比較忙。” “忙什么?”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 簡單吃了頓晚飯,原鷺回房間泡了個熱水澡,在浴室里找了找吹風機,沒找到,就去樓下問喬正岐。 外面的雨越來越大,devin正要出門。 原鷺問:“這么晚下著雨還出去?” 喬正岐道:“他基本想吃我做的飯了才回來,平時大多數的時候在實驗室呆著。” devin笑笑說:“自從alen回中國之后家里就沒開過火。”他揮著手對原鷺招呼:“謝謝你的晚餐,下次我再回來吃,太滿足了!” 原鷺擦著濕發:“下回做點地道的中國菜招呼你,今天太趕了做的比較簡單。” devin比了個“v”的勝利手勢。 喬正岐無奈地搖頭:“我平常吃點她做的飯菜都難,倒跟著你享福了。” devin撓撓后腦勺:“嘿嘿。” 他的腦袋在門口消失,大門被關上。 原鷺走下樓梯問:“有吹風機么?” 喬正岐合上筆記本電腦,讓她坐到自己身邊。 沙發被她占去大部分位置,他把她的頭輕輕放在自己的腿上,讓她躺在沙發上,很仔細地幫她擦頭發,“先擦干,一會我去幫你拿。” 原鷺微微側了個身,讓他能擦到她腦后的頭發。 “喬正岐。” “嗯?” “為什么六年不回家?”這么大的房子,一個人在陌生的異國他鄉,不寂寞孤獨么? 喬正岐略微沉頓一會,才說:“其實也不算六年。”畢竟中間他回過g大一趟。 “嗯……?” 喬正岐稍稍摁住她亂動的頭,說:“這個問題的答案我不太想回答。” 他的難堪,一旦說出來,她可能會不相信,也會覺得有幾分可笑。 他因為和所謂的“命中注定”做斗爭,荒唐地選擇不與她碰面。其實除了這個之外還有其他原因,很大一部分也是由于當初的陸時婧被投毒案。兇手沒有被繩之以法的一天,他的內心始終存在一分愧疚與無力,他的憤怒不適合繼續在故地滋長,無力的憤怒對于生者或是死者都是無意義的。加上到一定年紀家里催婚的次數越來越頻繁,聽得多了索然失味,倒不如一個人清清靜靜地在實驗室里專心科研。 他沒注意到此時的原鷺身體微微僵硬了一下,在原鷺看來,或許是對于當初的戀人之死他仍耿耿于懷,不能釋然。 畢竟在陸時婧死的那一天,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人也從此永遠地住進了他的心里。 不讓自己和一個死去的人爭風吃醋,這是原鷺一直給自己拿捏的原則。 可是并沒有什么原則是不能打破的,在這件事上,她還是小小地吃醋了。 他向來縱容她,寵溺她,現在卻居然那么直白地回避說這個問題他不想回答,確實有些傷到她的自尊了。 “你什么時候結束在g大的交流?”他們的日子也許所剩無幾了。 “嗯……我只負責立項,前期準備工作已經差不多,大約這個月底就能結束,而且mit這邊的暑期課程也即將開始,最遲七月底必須得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