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節
就像代教授說的,它不是可以馴化的狗。 秦青想,那個韋明星,恐怕還不知道他早就在石蓮臺的“菜單”上了。如果沒猜錯,他還是頭一道“大餐”,經過他的“訓練”之后,石蓮臺才慢慢把胃口撐大了。 至于施教授,當他準備毀掉石蓮臺時,它把他當成食物,又因自身被毀,身邊就這一個“祭品”,所以把大半的力氣都花在施教授身上了,狠狠“咬”了一大口。 現在本體被毀,就剩下把施教授身上的煞氣趕走了。 但秦青不可能拿污物去涂施教授,就算有用她也不用這個辦法。 她再次問司雨寒。 “你想借殺豬刀?!”司雨寒的臉又扭曲了。 秦青無奈道:“有嗎?” “……”司雨寒伸手推她哥,“哥,能找到殺豬刀嗎?” 表哥回頭:“殺豬的沒有。” 秦青點頭,“沒有也沒辦法……” “殺雞的行嗎?”表哥大喘氣,不過這回他盯著秦青問,他已經發現鬧病的是這個女孩的,他覺得這女孩邪性。 “殺雞?”秦青猶豫。 “別擔心,好使著呢。我一個兄弟家里三代都是賣燒雞的,他爸他爺天天坐后廚房水井口殺雞,坐在那里一上午能抹上千只雞的脖子,那刀都殺了幾十年雞了,上回還有人愿意花兩千塊買那把刀呢。” “借來用用行嗎?”秦青問,“給錢也行。” 表哥打量秦青幾眼,“我給你問問吧。” ☆、第 223 章 酸痛的手指 賣燒雞的門臉一看就很有年代感,看門頭少說也有幾十年歷史了,門口支著兩個大鐵鍋,里面全是一只只綁好的雞,香飄十里。 一個六十多的阿姨在那里站著,看到表哥喊:“小順,找你兄弟玩?去后頭找。” 表哥說:“嬸,吃飯呢。” “吃飯進去坐!”這待遇馬上不一樣了,阿姨快步把他們領到一張舊桌子前,拿油呼呼的抹布抹一遍,問表哥:“雞怎么吃?” 這家出名的是燒雞,兼賣農家炒菜,不過這家最出名的還是雞。 表哥說:“燒兩只,炒一只,燉半只喝湯!” “好嘞!”阿姨立刻伸頭沖里頭喊,“兩只半雞!” “等等,雞我們自己挑,別拿光雞糊弄人!”表哥站起來說,阿姨笑道:“都是一個村了,你的舌頭還靈!糊弄你干什么?進去自己挑!挑大的!挑肥的!” 表哥招呼秦青和司雨寒:“進來進來,這里頭選雞。” 阿姨讓開路說:“里面臟,小姑娘去干嘛?” “就是帶她們來看的。”表哥說。 表哥熟門熟路的帶著秦青她們往里走。 如果說門臉和門店里是一種帶著歲月痕跡的舊和老,里面就是臟亂差了,可以直接打電話喊記者過來采訪的那種。 邁過廚房門,先看到水池邊兩個大桶,全是剩菜垃圾,散發出酸腐味。地上污水橫流,旁邊三個煤氣灶都在炒菜,一個穿著黑得看不出來的白廚師服的男人說:“挑雞往里走。” 出了廚房門,就是幾個能讓小孩子進去洗澡的大塑料盆,里面泡著光板雞,水是血紅色的。墻壁盡頭開著一扇窗戶,里頭有個機械輪子,慢吞吞的轉著,一只只倒掛的雞就這么過去,有的還在撲騰,可是脖子被拉開一個大口子流著血,兩只腳被草繩綁著倒掛著,撲騰也只是讓血流得快一點。 這機械輪子帶的繩子繞了院子一圈,院子盡頭一個三十多的男人坐在小板凳上,叼著根煙,正在殺雞。 賣油翁能讓油穿過銅錢方孔,謂之“手熟爾”,這男人殺雞的動作也稱得上“手熟爾”了。 只見他一手握刀,一手提雞,似乎在抓雞時就提住雞后脖子的羽毛和皮,拉緊了,往刀鋒上一送,就這么一劃,再往上一掛,雞就倒掛著噴著血,順著機械轉輪往廚房去燙毛了。 秦青看呆了,司雨寒小聲跟她說:“聽說他一分鐘能殺四十只雞。” 看到之前,秦青肯定不信,但親眼看到后,她就信了,因為這男人劃破雞脖子的動作太熟練太快了,簡直就是一眨眼。 表哥帶著她們過去,穿過院子,秦青看到繞著院子一圈都開有水槽用來流雞血,雞繞這一圈,基本能把血放得差不多,這種設計還是很不錯的。 “叔。”表哥乖得不得了的喊人。 男人掃了他一眼,揚揚下巴:“去那邊挑。” 秦青看到男人身后放著十幾個竹籠,籠中都是一個個被綁著翅膀與雙腳的、縮得像鵪鶉一樣的雞,十幾籠活雞,卻一點叫聲都沒有。 表哥看秦青,面露得色——嚇著了吧? 秦青盯著那男人手里的刀看,對表哥搖搖頭。 表哥過來小聲問:“看不上這刀?” “這是把新刀。”秦青小聲說。 表哥懵著臉去問男人:“叔,你這刀用幾年了?” 男人隨口道:“七八年了吧。” 表哥立刻回頭看秦青:七八年還不行? 秦青看這樣不知糊弄到什么時候,走過去。 男人抬起頭,看到秦青,不自覺的就把煙給拿下來扔到地上,此時才正眼看他們這一行人,他看了一圈,問秦青:“有事?” 表哥瞪大眼,怎么回事? 男人問:“你來是有事吧?”反正不是來吃飯的。 秦青看這男人看出來了,問:“師傅,你家有沒有用了幾十年的殺雞刀?” 男人又把他們挨個掃一圈,把刀放下,站起來沖廚房里頭喊:“我歇會兒!” 然后帶他們往后走。 后面就是住的地方了,一座方方正正的水泥房子,三層高。 男人領他們進去,兩只肥嘟嘟的大黃狗搖著尾巴過來。 “去,去。”男人把狗踢出去,指著堆滿衣服的沙發和床說:“隨便坐。” 表哥坐下說:“叔,你帶我們來這里干什么?我還跟嬸叫了菜呢。” “讓你嬸給你端過來。”男人拿來三瓶飲料,放在茶幾上,一屁股坐下嘆了口氣說:“我一看,就知道你們是有目的的。” “叔真高明。”表哥翻了個白眼,“啥目的啊?就是吃飯!” 男人指指他:“你那點小心眼還想瞞過我?為刀來的吧?” 表哥一臉被侮辱的表情:“叔,你這樣就沒意思了!我還不能來你家吃個飯?” 男人懶得理他,轉頭問秦青:“你說,你是不是為刀來的?” 秦青點頭:“是。你家有幾十年的殺雞刀嗎?” 男人舉起兩只手:“整整殺了八十九年的雞!” 秦青問:“那刀呢?” 男人攤手,“不敢用,沒法用啊!” 男人的爺爺小時候是學徒,每天天不亮就起來燒水、殺雞、拔毛。他不記得父母家人,是被賣給燒雞店的店主的。 后來連年戰亂,店主死了,他就回村自己開了個燒雞鋪子。 一開始他用的東西全是從店主的店里扛回來的,條案、鐵鍋、爐子,還有殺雞刀。 這把刀據說也是店主家祖傳的,有年頭了。男人的爺爺拿這刀殺雞,據說以前還是店前一景兒,為了讓客人看稀罕,爺爺就在店前殺,活雞現殺,是個噱頭,店也因此出了名。 男人的爸爸也是從還沒有桌子高就幫著提熱水燙雞毛,八歲時開始握刀殺雞,一直殺到進醫院。 不過男人的爸爸和爺爺,全是得癌死的,死的時候滿床打滾,牙能生生咬斷。特別是男人的爺爺,當時麻醉藥管得很嚴,家里偷偷給他弄了土藥給他吃,其實就是粗制的大煙膏,這種藥特別不好買,還怕人查,為了買藥,家里的店都差點頂出去。 因為如果不給他爺爺藥,他爺爺就能疼得把頭往墻上撞,哭得淚流滿面的喊“讓我死了吧”。全家人聽了這個動靜都跟著一起哭。男人記得,小時候聽過爸爸罵鄉里掃大煙膏掃得太干凈,不然以前煙館很多,這藥根本沒那么難買,再不濟藥店也能找到,搞得現在治病的藥都買不到了。 男人的爸爸也得癌癥之后,想起父親的慘狀,就不肯治病,說真到最后開始疼了,他上吊跳樓喝藥,絕不受那個罪。 他說到做到,死活不進醫院,疼了就買土藥止疼,瘦到體重只有六十斤時還要殺雞,最后是被男人硬是給抬進醫院的,進去以后不到一星期人就沒了。 兩代都是得病死的,村里就起了流言,說是這家殺雞殺太多,賺的都是不義之財,才叫男人的父祖都不得好死。 男人多少有點信,就想關店。 但店關了以后怎么生活呢?他先是買車想干貨運,據說這個特別簡單,會開車就能賺錢。結果別人都賺,就他賠了,每趟出去都能碰到查車的,有時一條路能讓人堵三四回,賺的還不夠賠的;除了這個,還遇上貨主不給錢,貨主的貨讓查了,讓公安扣了,讓債主搶了等等。 那幾年,他們家的運氣壞透了,就跟家里住了個霉神一樣,干什么都不行。家里的錢也很快見了底,還欠了外債。 從家里有鋪子到全家躲債過日子,這落差不可謂不大。男人就又想開燒雞店了,到現在還有人記得他們家的燒雞呢,別的地方的燒雞做的再好,仍然有幾年前、十幾年前,甚至幾十年前吃過的客人找上門來:“你們村那個燒雞店,以前在這里開店的,沒有名字的那家,搬去哪兒了?” 男人跟家人商量后就又把店開起來了,不過他沒有買活雞殺,而是從雞場批發已經殺好的光雞直接做。 他覺得這樣就行了,家里也不殺雞了就不會有事了。 可是,一開始還行,客似云來,后來慢慢的,店里生意就不行了。趕老遠過來吃的人說:“不是那個味了。” 開店的錢是借的,人家看他開燒雞店才借的,見店眼看要死,這可是高利貸!還不出是要全家的命的! 男人沒辦法,只好試著換了活雞。 結果,生意真的好轉了。 賺了錢,還了債,男人開始擔憂起小命來。但每天的錢嘩嘩往家里流,讓他也舍不得不開店,就特意請了個大師替他想辦法。 大師就給他出了主意:封刀。 首先,家里重新蓋房子,方位、大小、門開在哪里、窗戶開幾扇都有講究; 然后,店里殺雞的那柄刀,不再用了,又因刀有煞氣,所以要鎮在家中洗煞; 最后,每天殺的雞有定數,不能濫殺。 大師出完主意,男人就照做。但心里還是犯嘀咕,老擔心不用原來的刀了真的就沒事了?還有洗煞,真能洗掉? 表哥保持著聽天書的姿勢聽完后說:“叔,以前沒聽你提過啊。” 男人瞪了他一眼,“我還能天天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