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
另一邊的網球場上還有一些人,可能是網球班在上課,應該也要走了。 還有就是學校的幾幢行政樓里都有人。 沒有易晃。 唯有他,找不到蹤跡。 秦青把氣分薄,盡量把范圍擴大,但仍然找不到易晃。 她想再試試,這時她聽到了易爸爸的聲音。 “青青,不找了,不找了,光光應該是已經走了,不找了,咱們回家吧啊。”易爸爸握握秦青冰冷的手,把自己皮手套取下來給她套上,“走吧,叔叔送你回家。” 秦青抬起頭,恍然發現此時可能已經很晚了,路燈下有細小的雪花飄落。她呼出一口口白氣,說:“我找不到他……” “不找了,不找了。”易爸爸顫抖的手握住她的,她的眼淚也快出來了,她覺得對不起,對不起易爸爸。 “不找了,叔叔送你回家。青青還沒吃飯吧?咱們先去吃飯。”易爸爸摟住她的肩,“走吧,走吧。” 兩人互相扶著對方,慢慢向外走去。 ☆、第 158 章 引路的鐘聲 這是一個廟。 易晃從突然被攝到這里來之后,就搞清了這一件事。其他的他什么也不知道。 廟里燃著燈燭,沒有供神佛,也沒有供牌位。 廟門前是一條湍急的河流,這是他聽出來的,因為有很急很大的水聲嘩嘩流過。但他看不清河面有多寬,因為廟外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漆黑的讓人害怕。他也不敢出去,只敢站在廟里從小窗里往外張望,天上地下,全是黑的。 他還能看到遠處依稀有閃爍的燈光。一開始,他以為那是什么東西在往這里走,還期待著可能會經過這里。不知過去多長時間之后,他才猜測那說不定是跟他所在的這間廟一樣,也是廟中的燈火。 這里,應該是陰間。 那他這算是死了? 易晃就記得自己跟著爸爸去接秦青,剛到杉譽大學的大門那里,他就在一瞬間之內被攝到這里來了。 會這么突然嗎?他以為會有一道光,或者某一個突然出現在心中的啟示來指引他。結果就這么簡單粗暴的把他給攝來了? 既來之,則安之。 易晃只得在這廟里待了下去,還苦中做樂的想一想自己見了閻君該怎么說?他這么年輕就死了,這讓他很擔心老邁的父母。他見到閻君時想求求看,能不能把他身上的福報啊、壽命啊之類的分給父母,下輩子倒霉都沒關系,哪怕要做九世乞丐他都愿意,只求能讓父母安度晚年。 可不管是牛頭馬面還是黑白無常,就沒人來找他。 在這里是沒有時間感的,除了這座廟,外面也看不到天,似乎也踏不到地。他連廟門都不敢出,只能待在廟里。 他想,這里可能就是施教授研究過的佛西土廟了,用來替亡魂指路的土廟。那這座暫時收容他的廟就應該是易家的廟了。 待在自家的家廟里,他倒是不害怕。可一直這么待著,讓他心焦。 他在這里多久了?是一天?一年? 他會永遠在這里嗎? 他什么時候能離開?怎么離開? 父母怎么辦?他就這么突然走了,他們一定會著急吧? 易晃想通知父母,告訴他們他現在很安全,就在易家廟里呢,有祖宗保佑,等他該上路時就上路了。 但怎么通知? 這時,他想起了秦青提過的“托夢”。 似乎這個托夢是給誰都能托的,只要能對上頻道就都行。易晃決定托夢。但為了以防萬一,他打算能托幾個,就托幾個。 秦青回到家時已經快十一點了,要不是易爸爸已經打過電話到秦家,秦爸爸和秦mama早就急了。 “他們家還真喜歡青青。”秦mama有點不舒服,好像有人在跟她搶女兒。不過女兒能結個善緣也不是壞事,所以她才沒阻攔。 秦青簡單洗漱之后就去睡覺了,睡前,易爸爸又特意打了個電話給秦mama,說秦青今天在外面站得有些久,怕她吹風感冒,讓她吃點藥預防一下。 秦青吃過藥后躺下很快就睡著了,然后她就做夢了。 她在學校,在施教授的辦公室里,面前的電腦開著在下資料,她在用電紙書看施教授的報告。 一抬頭就看到易晃出現在辦公室門口。 她馬上放下電紙書,站起來對他喊:“你跑到哪里去了?!”她依稀記得他不知道跑到哪兒了,害她和易爸爸擔心得要死。“我跟叔叔找你半天!你快跟叔叔打個電話說一聲!”她還覺得奇怪,怎么他失蹤后先回來找她呢? 易晃比她還驚訝。他沒想到托夢竟然這么容易。他就是在廟里想著要給秦青托夢,轉眼就出現在這里了。 這說明秦青的氣還是陰氣的比重更大,她對非陽的感受性更好。換句話說,她跟大街上的普通人說話和跟陰間的人對話是沒有區別的。 易晃不知道自己能待多久,趕緊把話說話。 “你這樣不行啊。”他說。 “什么?”秦青沒聽明白,轉頭找自己的手機,然后想起今晚睡前把手機放在桌上充電了。 易晃說:“你要記得在自己的意識里設下屏障,要屏蔽陰物知道嗎?” 秦青正急著找手機給易爸爸打電話,她猜易晃的手機丟了,她記得他的手機是放在一個舊桌子上,裝在塑封袋里。她的手機又忘在家里了。現在樓里的人都還沒來上班,也不能出去借。施教授的辦公桌上倒是有一個座機,但打外線要撥號,這個外線號碼她不知道。 只能等許師兄來了。 易晃說的話,她聽在耳中,卻沒有反應過來。 易晃說:“我這就去找我爸。你記得給我爸說,我在易家廟里待著呢,沒事。讓他們不用替我擔心了。” 秦青覺得自己的腦子仿佛變遲鈍了,她想“哦,原來易晃之前去廟里了,一會兒還要再去”。 “好,我給叔叔說。你最好也給他說一聲。”她說。 易晃點頭,“我現在就去。你見到他也幫我說一聲。” 秦青點頭,“好。” 然后易晃也不進來,直接轉頭走了。 秦青的最后一個念頭是:坐下來等許師兄來了借電話,要趕緊給易叔叔打一個,他昨晚真的急壞了。 早上醒來,秦青第一件事就是去摸手機,因為她記得她要給易叔叔打電話,在她的腦海里,夢境與現實巧妙又古怪的結合在了一起。 她把電話撥出去,在聽到話筒里的待接通聲音時,她反應過來了。 “喂?”易爸爸的聲音有些沙啞。 “……叔叔,”秦青整理了一下思緒說,“光光給我托夢了。” 易爸爸笑著說,“他也給我托夢了,還有他媽,他爺爺都夢到他了。這孩子啊……有時就是會搞這種事。”看著挺利落的小伙子,有時辦事讓人發笑。 “都夢到了?”秦青說,“他說他在易家的古廟里,讓你們別擔心。” “對對。”易爸爸說,“他說他在家廟里,就是我們老家那里,他也給你說了?” 易晃給家里所有人都托了夢,所有人都知道他現在身在家廟。這讓易爺爺做了個決定,打算全家都去佛西找易家祖墳,重新起墳,好把易晃葬在那里。 施教授的研究報告中已經找到了當時在佛西的原始村落所在地,但易家到底具體在哪個村就不好說了。而且那里早就不讓起墳了。 易爸爸說:“我們打算先去佛西看看,那里也有公墓,實在不行,就在那里買塊家族墓地,把家里的墓全遷過去。”易爺爺還說要給他預留一塊,先起碑,等上一兩年就能用了。 秦青打算等給易晃遷墳時也過去一起陪著動土,也算是送他最后一程了。 “好,好。”易爸爸很高興,他們本來就想帶秦青一起去,就是怕他們家不愿意,現在秦青自己提出來了,易爸爸有點感動。他現在沒孩子了,雖然易晃有不少堂兄弟姐妹,但他反倒覺得秦青更像易晃的兄弟姐妹,可能因為這兩個孩子,都有同樣的麻煩吧。 易爸爸在決定之后就立刻坐飛機去佛西了,走之前特意到學校找許漢文詢問清楚那幾個村落的原址,還囑咐秦青每天要按時吃飯,不要熬夜,注意身體等等才走。 許漢文還不知道秦青認干親的事,見易爸爸對秦青這么慈愛,好奇不已,問她:“這是怎么回事啊?你們是親戚?” 秦青含糊的點頭,她總不能說易爸爸是她干哥哥吧? 她把易晃那天對她說的話全都寫下來了,怕時間一久記憶更模糊了。 易晃說讓她設屏障,她也想明白了,但怎么設還真是個問題。這東西又不能問別人,本來就是只可意會,無法言傳的,她只能自己慢慢悟。 而且,易晃對易爸爸說,他當時是在杉譽大學門口被攝走的,這一點也讓她很在意。總覺得這個地點有問題。 為什么會是在杉譽大學門口呢? 她不由得抬頭看天花板。在八樓的八鈴就是易家掛在家廟里的東西,會不會……是它? “師兄,鑰匙給我,我想看看八鈴。”秦青說。她拿到鑰匙上了八樓。 八樓還是安靜得像墳墓一樣,從那天他們上來后就再也沒有人上來過了。連清潔工都偷懶只打掃下面七層,八樓沒人上來,她也不打掃。 門打開,秦青側身擠進去把裝八鈴的箱子踢出來,蹭得一身灰土。她把八鈴抱回辦公室,許漢文看她滿手都是灰,就去拿抹布,“你去洗洗手吧。”等她洗完手回來,他也把八鈴給抹干凈了。 許漢文問她:“你是在這里看,還是帶回家看?” 秦青想拿八鈴做個試驗,又怕在家連累家人,說:“我不回家,去宿舍。” 宿舍此時已經有人了,寢室阿姨已經回來了。秦青進去很方便,把暖氣打開,給家里打了個電話看資料不回去住學校了,然后去食堂解決了晚飯,她回到寢室,關門關窗,抱著八鈴坐在床上,手放在八鈴身上,用陰氣緩緩包裹住八鈴。 鐺……鐺……鐺…… 她聽到了悠長的鐘聲,清澈透明。 腳仿佛踩在云霧里,墻壁消失,地板消失,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 天地一片漆黑。 秦青的心狂跳起來。 她的腳下仿佛是虛無的深淵,她正在緩緩飄浮著、往下降落著。 腳下似乎在幾千米之外,能看到點點金色的星星在閃爍,過了一會兒她才認出來,那是閃耀的燈火。 廟里的鐘突然響了。易晃嚇了一大跳,趕緊站起來四處張望,可他沒有看到鐘啊。 鐘聲似遠似近,他又覺得這鐘聲是從外面傳來的。 鐘聲一直響,他忍不住站在廟門口伸頭往外看。 天上……那是什么? 落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