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段王爺剛結婚就橫死,怎么都給人一種他特別倒霉的感覺,更別提段王爺死前三個月前女友刀白鳳也是橫死,這更讓人不舒服了。所以梅干打電話通知同學們來參加葬禮,有八成的人根本不知道段王爺死了,還以為梅干開玩笑,等聽完是真死不是假死(……)后,統統都找借口不肯來了。 段王爺在公司的同事也只派了兩個代表,童家仍是咬死牙不讓童百麗以妻子身分參加葬禮,段家還聽說童家想申請婚姻無效。 這下,段王爺的葬禮就格外冷清了。 段母難受得不得了,她實在接受不了兒子連葬禮上都沒多少人。梅干看段母也快沒命了,忍不住又伸了手,還想把方域拉來湊湊人數。 “至少要站夠二十個人吧?我已經自掏腰包替七八個人買了花圈了,就是為了讓葬禮好看點。” 方域聽到這里也是一聲嘆息,“這樣吧,十八號是周六,我就過去一趟,不過夜,參加完葬禮就回來。” “就知道你夠仗義!”梅干感動得很,打了這么多電話,還是方域痛快說來。 晚上,段玉海就在方域夢里大鬧起來。還是那條路,兩人還站在原地,方域仍跟前幾夜一樣轉身就走,只要他走出這半條街就能睡覺了,段玉海也追不過來。 但今晚段玉海出鮮招了,他跑到方域前頭,跪下給方域磕頭。 方域早發現段玉海拉不住他,但這幾天也沒見過他磕頭啊。 方域想起白天梅干的電話,同情道:“你放心,我會替你回去看看伯母、伯父的。” “你不能去!”段玉海抬頭又是一臉鼻涕眼淚,“你不能去啊!她們會發現我的!” 方域聞言皺眉,心中冒出一個念頭:“……你纏著我,是因為我會回到這里來?會帶你離開家鄉?” 段玉海馬上拼命點頭,哭得慘不忍睹,“你千萬別回去!我好不容易逃出來!刀白鳳真的纏著我!她死了不算,把我害死就是想讓我跟她一塊!如果你回去,她就會發現我了!” 方域又問了幾句,此時才算是把事情搞清楚。童百麗給段玉海喂藥,刀白鳳一直纏著他看得清清楚楚,他以為刀白鳳還愛他是來提醒他的,結果就把手給了刀白鳳,誰知下一秒就被刀白鳳推到樓梯下摔斷脖子。 “然后呢?” “然后她就纏著我啊!”還是人的時候,刀白鳳碰不到他,一定要他把手給她手,她才能推他。變成鬼后,刀白鳳可算是能碰著他了,還說兩人都不去投胎,就這樣永遠在一起,還把段玉海以前給她發的誓都翻出來讓段玉海再發一遍。他當然不肯啊,以前以為發誓就是隨口一說,沒神沒鬼的隨便發。現在自己都變成鬼也不敢不信了。所以他就跑了。 “你怎么會纏著我呢?”方域不解。 “刀白鳳一見你就跑了。”他自然就趕緊跟緊方域了,過了一會兒,方域還沒說話,他說:“我跟你說……你那個女朋友,你趕緊跟她分手吧!” 方域一愣,看段玉海竟然是難得的一臉真誠,好奇問他:“為什么?” 段玉海也是第一次憑良心說話,當然,也跟他自己有關。 “為什么?你不知道?她能看到我啊!”他看方域就好像方域是個自己找死的傻子。 “她看到你,為什么我就要跟她分手?”方域說。 “一般人能看到我嗎?她是女人,又有陰陽眼,這種人不能沾!身上陰氣重!”段玉海沉吟片刻,還真說出了一番道理,“我現在是鬼,看人就不是看臉,而是看氣。刀白鳳見你就跑,因為你身上有一股正氣,我看到的就是從你頭頂上沖天而起的金到發白的氣柱。” 他說,路上的人,男女老幼身上的氣色都不同。男人多是金氣,直沖天空,但氣柱有粗有細,有淡有濃,顏色也多有不同。他見過最好的氣柱就是方域與梅干,其中梅干可能身體不好,雖然氣柱也是金到亮白,但氣柱細,越往上越細到快看不見。年老的男人氣柱就像燃氣灶開到最小,氣柱都快縮沒了。 女人身上的氣不是氣柱,而像是一團水籠罩在身上。水團有大有小,顏色也有清有濁。 秦青身上的水團比其他女人大數倍,顏色就像北極海底下的水,極清,澄澈透明,藍色、綠色交相輝應,讓人遠遠看到就覺得渾身凍得打哆嗦。 “別的女人身上的氣只籠在自己身上,她的氣是往下沉的,挨著地,而且她走近誰,她身上的氣就像有粘性一樣吸引別人的氣。”段玉海想起當時差點被吸起還嚇得不輕,“要不是我躲在你腳下,逃得及時,她都把我吸進去了……”吸進去會怎么樣?他可不想知道! 可方域對他是不是差點被秦青干掉絲毫不感興趣,問秦青跟自己在一起時,兩人的氣團是什么樣的? 段玉海回憶道:“也沒什么特別的,就是她的氣附到你的氣柱上,然后你的氣柱就變得更大了,她的氣團變得更亮了。”如果說秦青的氣團像水,那跟方域的氣柱接觸后,就像陽光映到水里,讓水變得亮而透明。 方域說:“照你這么說,我跟她在一起不是正好嗎?我的氣柱變粗,她的氣團變明亮?”段玉海卡了殼,方域說,“你是怕我跟她在一起,你被她的氣吸走吧?” 方域覺得他們該聊的都聊完了,他跟段玉海說,葬禮他是一定會去的,“你不在乎你父母,我們這些當同學的不能不管。”然后他也是不會跟秦青分手的,“那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能遇上是這輩子最幸運的事,你放心,我們不會分手。你要是害怕就走吧,離開我找別人去不就行了?” 段玉海不肯,他看中方域身上的正氣了,認為有他在,就算刀白鳳追上來也不怕。 秦青第二天中午就知道了,她還從來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氣。方域說:“你能看到他在哪兒嗎?” 她就低頭,說:“他躲在你腳底下。” 兩人今天還是在車里吃的午飯。說段玉海就不能避開刀白鳳,秦青有點擔心方域去參加葬禮會被刀白鳳纏上,不過方域身上的正氣…… “你記不記得?當時是你抱住我后,我才從容榕身上脫出來的。”秦青想,她肯定不是一開始就有這么龐大的氣團,不然當時容榕肯定不可能輕易就上了她的身。方域愣了下,她說,“而且,只有你當時記得的經過跟我一樣。”比起她來,方域倒是從頭到尾都是個好人,他身上的凜然正氣當時就有了。 “所以,我才記住了你。”方域明白了,原來是這樣,原來一開始他們的緣份就是他牽起來的。 “你去那里小心刀白鳳。”她說。 “你放心。要段王爺說,刀白鳳一見我就嚇得跑出八百里,她不敢附到我身上的。” 就算是這樣,秦青也不可能不擔心。三月十八號那天,方域要早上四點去趕飛機,兩人沒見面,只以手機聯系。秦青給手機定好了時,等到方域上飛機的那個時間就把她叫醒,她趕緊睜開眼把手機摸過來點開信息,“我已經平安上飛機了,你好好睡覺,晚上我就回來了” 一整天兩人都借著手機聯系,秦青得知方域飛機落地后,直接去了他的朋友梅干家放行李,兩人一起去醫院太平間接人,還順便去看望了段父。段父已經沒有意識了,只要拔管就要咽氣,段母不舍得,說心還跳就說明人還活著,總之不肯拔。 見到段母,有親戚陪在身邊,段玉海的新婚妻子童百麗和童家人仍然沒有露面,也沒有送花圈什么的。還是梅干和方域商量之后,替童父童母和童百麗買了花圈。結果到了火葬場,發現了兩個童百麗的花圈。方域和梅干還以為是童家人送的,等聽到段家親戚說悄悄話才知道,這個是段母掏錢買的,現在他們也在議論另一個是不是童家送的。方域和梅干只好假裝不知道。 葬禮結束,段母被親戚送回家,段家一個侄子要請梅干和方域吃飯,說替嬸嬸家謝梅干和方域,被兩人推拒。他們倆是回梅干家叫的樓下快餐,方域給她打了個電話說,“我馬上就回去了。” 秦青問:“有沒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方域知道她問什么,笑著說,“沒什么不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秦青放心了,等方域坐飛機回來時已經快十點了,兩人說好明天見面,今天讓他回家直接休息。 第二天是星期天,秦青沒回家,就在學校寢室。從早上起來就等著方域的電話,接到后立刻說:“我馬上出去。” 她跑到校門口,方域就站在路邊的車旁對她笑,她跑過去,卻突然發現方域那一塊竟然沒有太陽! 她抬頭看天空,整條馬路都被太陽照著,方域身邊沒有樹沒有高樓,卻沒有太陽光。 想起段玉海說的她身上的氣帶粘性,她向方域跑去時就仔細感受著,在距離他還有十多米的時候,她感覺到好像從一個方向吹過來一股陰冷的風,但這股陰冷的風卻迅速退卻了。 她站到方域身邊,看到陽光重新照在了他的身上。 “怎么了?”方域笑著說,“怎么一臉嚴肅?” 秦青搖搖頭,她多少有點懂了。害死過人的鬼會更厲害,剛才跟著方域的應該就是刀白鳳,但她還是害怕方域身上的正氣,所以只敢遠遠的跟著,卻又心懷怨恨。如果繼續下去,難保她不會想辦法害了方域。 奇怪的是,剛才她過來,刀白鳳逃了。 這是為什么? 她可不覺得單靠自己能逼退她,一定有什么原因是她不知道的。 秦青跟方域之間不需要客氣,何況這事又是跟他有關,所以兩人分手時她就把這件事全跟他說了,包括她的推測。 “你問問段王爺。”她說。方域說:“好。”晚上又夢到那條路時,他主動去找段王爺。沒想到以前是段王爺主動來找他,今晚竟然不知躲哪里去了。方域在這條街來回幾趟,終于在垃圾筒后面發現他了。 看他蹲在垃圾筒后,方域也真是沒脾氣,“出來,有事問你。刀白鳳是不是跟上我了?” 段玉海早就嚇得魂飛魄散,乖乖點頭。 “那她為什么跑,你知不知道?” 段玉海點頭,“你女友當時的氣有點兇,我在旁邊看到都害怕。”當時那個龐大的冰一樣的氣團以比平常更快的速度向前侵襲,而且慢慢往地下沉,他也不懂這氣團碰到刀白鳳時會不會把她給帶到地府去,當時他還這么盼來著,結果刀白鳳跑了。 “還有就是,你當時的氣柱更大了,跟你女朋友的氣團非常快的融合到一起。”簡直像沸騰的火山。 ☆、第 89 章 夜半敲門聲 沒想到從鬼的眼睛里看到的世界是另一個樣子。秦青開始對身邊人的氣柱、氣團好奇了,無奈她看不到。 至于刀白鳳,方域說他一點感覺都沒有,他真的挺想得開的,該吃吃該喝喝,笑著對她說:“我發現看不見也有好處啊。”看不見就沒真實感,他問那天秦青有沒有看到刀白鳳,她搖頭,“沒看到,只是隱約的感覺到了。” 方域說:“我看她不敢靠近我。”他說著笑了,“因為我一身正氣啊。”從小就有人說他心腸好,上學工作都因此收獲了一堆好人卡,不少人說他是好人,可從沒想過自己身上還有正氣,他說,“你說,這正氣不都是警察身上的嗎?” 秦青說,“要不要你帶段王爺去警察局里看看?讓他看看警察里有沒有身帶正氣的?” 方域也有點好奇,不過搖頭說,“不好辦啊,最近段王爺越來越會躲了。”那次躲在垃圾箱后,第二次躲在垃圾箱里——他都佩服起來了;第三次躲到窨井里;第四次,他純粹是好奇段王爺還能躲到哪兒去找的,發現他爬到了電線桿上。 方域找了幾天懶得找了,已經有兩天沒看到段王爺了,昨天晚上根本沒夢到,一覺到天亮。 “他不會被刀白鳳抓走了吧?”秦青說。 “不會吧。”方域笑。 笑完,兩人沉默了。 “……他要真被刀白鳳抓走會怎么樣?做一對鬼夫妻?”秦青問。 “他說的是刀白鳳要跟他上窮碧落下黃泉永遠在一起。”所以段王爺死了都要逃走,畢竟人活著有壽數,死了就真是永遠了。 說的秦青都有些同情段王爺了,他是渣,可不妨礙讓人覺得他可憐啊。 “我第一次發現上窮碧落下黃泉這句情話也可以這么恐怖。”她說。 “我跟你以后也上窮碧落下黃泉,永不分離好不好?”方域故意摟著她開玩笑說。 “好啊。”秦青眼一亮,這話也要分人說,他說她就一點都不害怕也不覺得恐怖。 把秦青送回寢室后,方域開車回家,已經是深夜了。他現在每天到家基本都是十一點,洗漱一下,給手機、筆記本充上電就要睡覺了。等以后秦青畢業,兩人結婚了,這個家就不會這么像旅館了。不過這樣這房子就有點太小了,要是再加上孩子和偶爾會來住的老人,至少要四間臥室才夠住。 睡覺,睡覺,睡醒去賺錢,換大房子。 方域是微笑著入睡的。 時鐘輕輕的響著,窗外一片漆黑,樓下路燈昏暗的光映在對面樓的窗戶上,反射到屋里,只有一塊淡淡的白斑映在墻壁上。 方域睡得很熟。 這間兩室一廳一廚一衛的房子是精裝修,一個月租金三千,包電器,有一個很大的客廳,50寸的大液晶。方域看中這里就是拎包就能住,客廳大也可以請朋友來玩,看球時很方便。房主的這個房子就是買來出租的,在方域之前只有兩位租客拼租過,常因瑣事發生口角找房主評理,房主一怒之下不租了,只租給單戶,是單人還是一家人都行。這個小區里的房子幾乎都是出租的,各種各樣的人都有。雖然來源復雜,但由于租金過高,承租的幾乎都是不差錢的二奶、白領、金領或學生。 外面傳來輕輕的敲門聲,似乎敲了很久,硬是把方域給敲醒了。他迷迷糊糊的起來,又凝神聽了一會兒才確定確實是敲他家的門。他打開床頭燈,看時間才半夜三點十五,這個時間會是誰? 難道是鬼?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方域就忍不住笑了,雖然貌似身邊的人都信有鬼,他也無所謂信不信,但倒是不相信鬼能跑來敲自家的門。 門外的人還在敲,敲的聲音特別小。方域清醒多了,起身穿上褲子毛衣去開門,他拿著手機,打開里面的門,再打開防盜門上的小窗—— 外面沒有人。 方域站在小窗前左右看,后知后覺的想起這幢樓是一梯兩戶,不可能是隔壁,那就是特意上樓來找他的? “嘿,有人嗎?”他說,回聲特響亮的在走廊里回蕩。 沒人回答。 “剛才誰敲門?”聲音還是很響亮,還是沒人回答。 方域罵:“有病吧!” 對門有人開門了,是個瘦瘦小小的男人,小心翼翼的跟方域隔著走廊對話,還都看不到對方的臉:“剛才我就聽到有人敲你家門,我開了門但沒看到人。”這人頓了下,很期待的問:“惡作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