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臥室中很昏暗,床上和地上還散亂的放著衣服,這仍是那個酒店房間。 不知時間過去多久了。段玉海僵硬的躺在床上,眼珠四處轉,不敢發生聲音。 這時,浴室的門推開了,他驚恐的轉動眼珠,是童百麗! 隨著浴室中冒出來的熱氣,她穿著浴衣走出來,神情竟然無比自然,看到他還高興的撲到床上,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親愛的,你醒了?你睡著以后,我跟他們說,他們就讓我們繼續住了,你不用擔心了。” 段玉海艱難的咽了口唾沫,腦中瘋狂轉動。現在的情形不對。外面都是外國人,而他行動不便,童百麗的反應也很不正常。他迅速判斷出目前不能再激怒童百麗! “好。”他說,“我口渴,你能不能給我倒杯水?” “好!”童百麗跳下床,很快給他倒了一杯水,水竟然是熱的。她說:“我跟他們借了個熱水壺。” 段玉海心不在焉的喝了幾口,有意一皺眉,裝做糊涂樣說:“啊呀,我的頭很疼,打電話叫醫生來吧。”說完他就不安的觀察童百麗的反應。 童百麗說:“醫生已經來過了,他們說你沒事。” 說謊!騙人! 段玉海更不敢刺激她了,心里也開始懷疑:童百麗是不是不正常?哪有因為趕飛機的口角就拿腳凳打人的腦袋的? “沒事就好,我很困,想睡了。”段玉海裝做要睡覺,閉上了眼睛,過一會兒又睜開說,“你想出去就出去吧。”他想讓童百麗出去,這樣他就可以偷跑或打電話給前臺叫警察來了。 童百麗搖頭:“行李箱還沒整理好呢。”她笑嘻嘻的,“你不是還為這個生我的氣嗎?我很快就能整理好了。” 段玉海順著她說:“是嗎?我都想不起來了,頭很疼,我睡一覺啊。”然后就裝睡不理她了,聽童百麗坐了一會兒,真的轉身去收拾行李了,她在幾個房間里轉來走去,聲音不停,段玉海心里著急,卻只能裝睡,后腦勺上的疼痛倒是幫了他的忙,讓他不至于真的睡著。 在疼痛中,段玉海拼命回憶童百麗的事,這么一想倒是事事都是疑點。比如,童百麗年輕漂亮,學歷家世都不錯,為什么沒有男朋友呢?之前他也認為他們倆人很般配,現在男人比女人好找,他學歷不錯,工作很好,長得也一表人材,配童百麗綽綽有余。但此時將兩人條件對比,不得不承認童百麗找像他這樣的那是很輕松,找比他更優秀的也不難;他想再找童百麗這樣的就不容易了。這就有問題了:童百麗家干嘛找他?兩人談戀愛時還好說,他突然要跟童百麗結婚時,為什么童家比童百麗更積極呢? 童百麗是不是有問題? 兩人結婚以前從來沒住在一起過,約會也只是去吃飯看電影,想旅行都被童家拒絕,而他也因為有刀白鳳的緣故不敢做得太明顯。他本以為童百麗答應結婚是因為她太年輕想事情簡單比較好哄,他當時還想這樣蠢一點的女人才好,如果是刀白鳳,肯定會問他很多比如兩人結婚后房子怎么住,雙方父母怎么照顧,孩子是今年生還是明年生,家庭計劃是什么等等,聽到就讓人累得不想結婚了。 現在段玉海的腦子里,刀白鳳和童百麗成了兩個世紀難題,讓他百頭千緒,之前以為這個好,所以想跟那個分手跟這個結婚;現在又發覺這個好的可能是殘次品,那個卻早早死了還來纏他。既難過又傷心,委屈更害怕,只想兩個女人都不好,早知不聽父母的,不該早早結婚,多考慮一下就好了。 現在他落在童百麗手里,不知她是真瘋假瘋,他腦袋后面的口子卻是真的,這里語言不通,父母不在身邊,想去醫院警察局都不知道路,真是落到絕境了。 想來想去,只能是趁童百麗不注意的時候逃出房間求救。 童百麗好像專心收拾行李,自從段玉海看她是精神病后,對她收拾行李卻越收拾越亂就不奇怪了,他忍著疼,偷偷從眼皮縫里盯著她。說實話,如果不是被她敲了腦袋,看她的樣子實在不像有病的人。看她只穿內衣,光著兩條大長腿在房間里像羚羊一樣跳來跑去,實在是個美人。叫段玉海又可惜起來,這個妻子如果不是腦子有問題,他倒覺得兩人真可做一對恩愛夫妻。可惜她有病,等回了國頭一件事就是瞞著她家里人跟她離婚。不然精神病生個小精神病,他的孩子也要被她連累了。 段玉海又想起他這幾年攢的錢全都因為結婚花光了,實在叫人不甘。童家把個有精神病的女兒嫁給他,理當給他賠償。若是能叫童家父母賠些錢出來就更好了。 他算著時間,看過了一個多小時了,房間里的行李箱仍舊亂糟糟的,他清了清喉嚨,叫童百麗過來,“你餓不餓?我躺在床上也不能陪你去吃飯,你要是肚子餓就自己去吃吧。” 童百麗的眼神在一瞬間好像充滿對他的懷疑。 段玉海馬上警醒過來,自從把童百麗當成精神病,他不自覺的就開始把她當成沒腦子的蠢貨了,剛才那話說的太明顯了! 正當他焦急擔憂該怎么彌補時,童百麗突然扔下手里的東西,笑著說:“是啊,我都餓了,那我先去吃飯了,親愛的。你要是餓的話,就叫房間服務吧!”說完,她還特意把拿到客廳去的電話機給他搬過來,放在床上。 段玉海怕這是她故意做出來的假相,竟然不敢打電話,反把電話推到一邊說:“你把它拿走吧,放在床上我不方便。” “哦,是啊。”童百麗果然把電話給拿回客廳了,段玉海見猜中了,更加緊張。童百麗趴在他身上親了他一口,“親愛的,那我去吃飯了。”她轉頭鉆進浴室,又是化妝又是換衣服,打扮得光鮮亮麗才出來,提著小包就出去了。 段玉海等了又等,生怕這是一個陷阱。好半天不見動靜,他一個骨碌滾下床,衣服鞋都顧不上穿,撲跑到客廳,拿起電話,里面竟然沒有聲音!電話線果然被她拽斷了!無限恐懼襲上心頭,段玉海直接沖出門去! 走廊里亮堂堂的,就是沒有一個人經過。段玉海沖得急了頭有些暈,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分清方向,往電梯那里跑。 他按下電梯鍵,電梯便一層層升上來。他突然害怕起來! 萬一上來的是童百麗呢? 他轉身舍棄電梯,沖向消防通道,打算走樓梯下去。 通道中燈光有些暗,但好在有人上下樓都能聽得清清楚楚。他住在23層,要下到一樓可不容易。他拼命往下跑,一邊仔細聽著有沒有人追上來。 他記得自己今天就摔下樓梯了一次,又被童百麗砸了腦袋,跑了一會兒就開始頭暈目眩,可他又不敢不跑,慢慢的只能抓住扶手走。 不知在什么時候起,當他發覺時,刀白鳳已經跟在他身邊了,跟他并排下樓。 “呼……呼……你跟著我干什么?”段玉海在生死關頭也不怕了,還敢開口問她。 刀白鳳轉頭對他一笑。 “你看到我娶了個精神病是不是很得意?”他說。 刀白鳳笑得更開心了,讓他知道她真是這么想。 “你們女人都不是好東西。”段玉海想報復看好戲的刀白鳳,說:“從工作后你就變了,越來越勢力,越來越看重錢。我跟你說我媽讓我們結婚,你就說還沒有房,結婚后要生孩子,兩人都需要先存錢什么的……”他這話積了很久了,“沒房就不能結婚嗎?你就是嫌我沒錢。我媽說她到時來給我們看孩子,你也說不能讓老人累著,到時錢存夠了可以自己請保姆,不就是不想跟我父母一起住嗎?你以為你話說漂亮了我就聽不懂了?” 刀白鳳的臉色漸漸不好看了,他雖然感到害怕,卻說的更多了:“你知道童百麗比你好在哪兒嗎?她就好在我說什么,她聽什么。她不像你有那么多理由,那么多話等著我。你以為你聰明?傻!我就算這次跟童百麗離婚了,等我下回結婚,找的還是童百麗這樣的女人!也不會找你!” 發泄完之后,他又害怕起來,又開始求饒說軟話:“你知道我現在也很慘吧?童家這么快把童百麗推給我,就是因為她是個神經病!童家早知道這個,才這么積極讓我跟她結婚!聽說神經病是不能離婚的!這是打算把我跟他們家的女兒綁在一塊,讓我養她一輩子啊!他們想得太美了!等我回去后,一定要申請婚姻無效!只要讓人給童百麗鑒定一下,確定她是精神病就行了!” 刀白鳳向后扭頭,轉過來對他做口型——快跑。 這時段玉海才聽到身后傳來很快的腳步聲!是高跟鞋的聲音!童百麗發現追上來了! 他趕緊加快腳步!連滾帶爬的往下沖!恨這樓怎么這么高!怎么還看不到人! 他頭暈眼花,雙腿無力還老絆在一起,追上來的高跟鞋清脆的聲音越來越快了,越來越近了!甚至他一抬頭都能看到童百麗的裙子邊在樓梯縫間閃現! 刀白鳳一直跟在他身邊,他害怕的向她求救:“你救救我!你救救我!你還愛我吧?你救救我啊!錢我還沒有還給你爸媽呢!你救救我!我回去就還錢!” 刀白鳳看看他,伸手給他——來。 段玉海害怕的搖頭,腿更快了兩分,可跑兩步就沒力氣了,眼看就要跑不動了,上面已經快追下來了,他問刀白鳳:“你不會害我吧?”刀白鳳搖搖頭,仍然把手伸給他——來。 段玉海看快要追上來的童百麗,到底把手伸給刀白鳳了。比起會用腳凳砸他腦袋還可能是神經病的童百麗,他更相信從來沒害過他的刀白鳳。 他的手放在了刀白鳳的手中,奇怪的是并沒有握住什么,只是一把空氣。 可刀白鳳卻開心至極的笑起來了,轉眼就消失在空氣中。 段玉海驚呆了!正發愣中,童百麗沖出來,出現在他眼前:“追到你了!”開心的就像在玩抓鬼游戲。 看到童百麗撲上來伸手要抓他,嚇得段玉海:“啊!!!”慘叫一聲后揮開童百麗的手,撲下樓梯。 恍惚中,他感到有一只冰冷的手輕輕托了他一把,讓他在樓梯上翻了個跟頭。 耳邊只聽到咔的一聲脆響,脖子像抻著筋或扭了一下一樣,轉瞬間黑暗就籠罩了他。 ☆、第 84 章 讓人吃驚的消息 方域準時在周一到了公司,雖然只是離開了三天,感覺卻像走了很久,埋頭工作了一上午之后,他想起秦青給她打了個電話,竟然意外的沒有接通,他猜測是不是手機沒電或者沒有充值,給她打了一百塊錢的電話費,再打還是接不通就發了個信息:怎么打不通你的電話呢?在忙什么? 中午跟同事吃飯時回答著回家的種種忙碌,家鄉也在外地的同事嘴里說著:“回家沒能好好休息,這么累啊。所以我都不想回家。”可從表情上看卻是羨慕方域能回家的。 “是啊,很累。”方域說,“朋友們都結婚了,覺得自己好像掉隊了。” “你不是有個女朋友嗎?還在上大學,真讓人嫉妒啊!” “她不知今天怎么的沒回電話。”方域說著又打了一個,仍是無法接通,信息也沒有回復。他進入秦青的微博,發現她的微博最后一條信息是昨天上午8點,沒有文字,只有兩張照片,像是隨手拍的人,但卻不像她的朋友,旁邊的景色也很奇怪,不是城市,倒像是鄉村。 下午方域又給秦青打了幾個電話,還是沒有人接。他順著秦青的微博往上翻,發現原來她跟同學去旅行了,但周一上課了還沒回來這就很奇怪。如果是別的同齡的女生,玩得忘了上課不奇怪,但秦青不會這樣,很難相信以她的性格會故意逃課。 下班后,方域拐到杉譽大學,他知道秦青的寢室在哪里,可并不認識她的朋友和同寢室的人,只好打電話給秦城。 “我不知道。”秦城說,“我給你問問吧。”秦城進班集群,悄悄問了秦青同寢室的女生。女生說:“不知道啊!她今天沒來我還很驚訝呢,知道她要去旅游,不過是跟外系的人一起去的,去哪里沒聽她提過。你怎么問這個?”好像很感興趣秦城和秦青的關系。在秦城變成花花公子后,他前面的女秦青也被人翻了出來,可是兩人從那次事件后就再也沒有交際,于是也沒有形成流言。現在秦城特意來問秦青為什么沒來上課,讓這個女生突然嗅到了曖昧的氣息。 秦城的性格已經變得十分冷淡,他現在還是對學業前途之類的事毫不在意,支持他留在學校按步就班的原因是父母,他不想再讓父母傷心了。 所以他對女生說:“你想多了。”然后就不理會女生的追問了,告訴方域:“她寢室的人說知道她跟外系的人去旅行,但去哪里不清楚。我再幫你打聽一下告訴你。” 方域:“謝謝。”掛了電話,方域猶豫要不要給秦青父母打個電話問一下,不想沒等他打過去,秦mama已經打了電話來,“你知道秦青在哪里嗎?她今天沒上學。”輔導員發現秦青今天沒上課就打電話給秦mama了,秦mama以為秦青是跟方域在一起。 方域馬上說:“阿姨好,我也聯絡不上秦青。聽同學說是跟外系的人一起去旅行了。” 秦mama知道女兒去旅行了,還知道他們是去哪里,但以為應該已經回來了。她說:“她跟三個同學一起去山里玩了,不過也該回來了啊。你沒有一起去?”她以為方域是一起去的,當時還不太高興,但此時聽說方域沒去更擔心了。方域畢竟是個成年人。 方域問是去哪里,那三個同學的電話多少,秦mama給了他說:“我這邊也打一打好了。” 知道秦青的去向后,方域多多少少放了心。還有另外三個同學,四個人出事的可能性也小。他搜了一下他們去的地方,通渠縣,看不出那里有什么好玩的,可能就是去同學家鄉吧。 周二他又給秦mama打了電話,秦mama好像在車上還是哪里,匆匆跟他說現在有事沒辦法說,等安頓下來再給他打回去,他想問秦青,秦mama說:“她在哪兒我已經知道了,現在就是去接她回來,等她回來后你再跟她聯系吧。” 電話掛了之后,方域又給秦城打,秦城說秦青還沒來學校,跟她同行的是同一個研究小組的人,“名字都問到了,也都不在學校。” 問來問去也問不出更多了,方域說:“謝謝你啊,等她回來我再找她。下回一起出來吃飯吧。” 拿著手機坐在屋里,方域深深的嘆了口氣,已經晚上八點了,他還沒有吃飯。雖然還是不知道秦青去哪了,但打聽不出來他也無計可施。 周三一天他都在想著秦青,心里越來越不安,電話沒有再給秦mama打,秦青的手機還是不通。下班時手機突然響了,他顧不上看名字就接起來:“我是方域。” “方域!段玉海出事了!”電話是梅干打來了,方域吃了一驚,“他出了什么事?不是剛結婚去度蜜月了嗎?” “段伯母接了電話,說段玉海在蜜月酒店里摔死了!他老婆被當地警方收押,親家父母都已經趕過去了。” 方域聽完半天都沒反應過來,“等等,怎么發生的?” “哎呀麻煩死了!段伯父聽完就進醫院了,段伯母急得要上吊沒一點辦法,通知她的人是當地大使館的,說段王爺有吸毒的可能,現在當地警方懷疑他們夫妻在酒店吸毒,致死人命。” “吸毒?” 方域幾乎以為他在聽另一個人的事,就像面前的人突然撕下畫皮,變成了鬼。“你等等,段玉海吸毒?他吸嗎?” “我怎么知道?”梅干罵,然后長嘆一聲,說:“段家現在是抽不出人手來了,他們親戚也住得遠,沒幾個愿意幫忙的。親家那邊走的時候話說的很不好聽,段伯母也不敢指望他們,兒子死了,好歹要把尸體帶回來吧?段伯母哭著來求我,我一個人也……方域,你以前也出去過,能不能……請個幾天假過來幫幫忙?可能還要去那邊一趟,我記得你有護照,可以直接出去吧?錢的話段伯母愿意出錢,要不咱倆跑一趟?確實是沒辦法,不忍心啊!” 他們這一群同學中,一個梅干,一個方域,都是關鍵時刻能靠的住的人。段家的事一出,梅干義不容辭的就伸了手,可他一個人也沒長三頭六臂,找了幾個同學都說能去段家看看,送點錢,真愿意幫忙的就沒了,現代社會誰顧得上誰? 梅干只好給方域打了電話。 方域想了想說,“我的女朋友也出事了……”人聯絡不到,沒有回家沒有給學校說話,秦mama語焉不詳,這都表示秦青肯定也有不測。 梅干就嘆氣說:“你要是不方便……” “不,我這就過去。”方域說。 “你女朋友不是……”梅干不忍心讓方域丟下女朋友過來,“要不我一個人去也行,先搞個旅行簽也要不了幾天。” “這邊我也幫不上忙,我今晚就坐飛機過去找你。”推已及人,方域能想像段家父母現在陷入了怎樣的絕境,唯一的兒子死在異鄉,死因不明,明明剛剛結婚,現在喜事變喪事,二老會多絕望。 他本以為對秦青的感情如細水長流,初時的感動,之后知道她的秘密時開始替她擔憂,一個普通的小女孩突然有了陰陽眼會多害怕?由憐生愛。方域知道自己的性格如此,會喜歡上秦青并不奇怪。但這次她突然失蹤,他才發現感情已經變深了。 他不想呆呆坐著無所事事,只希望自己多幫別人一分,這份福報能投到秦青身上,讓她逢兇化吉,遇難呈祥。 方域當晚就給公司請假,坐飛機回到家鄉。他下了飛機打電話給梅干,梅干說:“我在段家,你直接過來了。” 方域打了輛出租到段家,梅干給他開門:“進來吧。” 段家只有梅干自己,“段伯母在醫院,段伯父離不了人。”屋里彌漫著煙味,茶幾上是各種證明材料和吃完的快餐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