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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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信頓住,慕容炎說:“孤要你悄悄返回玉喉關,趁著袁戲等人上山,圍困伊廬山。” 周信的神情慢慢凝固,慕容炎說:“上次宿鄴城,他們對地勢了若指掌。再加之阿左在,袁戲等人又驍勇,你們難有勝算。現在,他們久居邊城沙漠,對玉喉關的氣候、山勢俱都陌生。一時之間絕不是屠何部的對手。到時候你們在其后,他們腹背受敵,天時地利人和……” 周信終于悚然:“陛下,這樣一來,可是置袁將軍他們于死地啊!” 慕容炎慢慢將墨錠碾碎在方硯之中,寸寸成灰,他說:“一個不留。” 周信說:“可是……陛下……” 慕容炎說:“怎么?連你也要抗旨嗎?” 周信跪下,說:“末將不敢。末將一切都是陛下所賜,絕不敢忘本。可是陛下,末將只是覺得……” 慕容炎說:“不要讓孤說第二次。” 周信抬起頭,在他登基之后,第一次直視他的眼睛。然后他突然明白,慕容炎說的是真的。他要將袁戲等溫氏舊部全部斬盡殺絕,一個不留。而上次宿鄴城,他罷兵,只是緩兵之計! 這一刻,冷汗一層一層,濕透了他的衣衫。他說:“末將……末將遵命。” 半個月之后,袁戲等人在伊廬山上和屠何交戰。伊廬山地勢險峻,屠何人大多靠游獵為生,若是鉆進山林,卻是極難尋找。再加之他們又擅長布陷井,袁戲等人追得十分吃力。 正月初正是凜冬,玉喉關也是極寒。袁戲一邊追一邊罵娘:“這群耗子,膽子這么小,花樣卻很多。” 身后諸葛錦卻面有憂色,說:“如今大雪封山,陛下卻偏偏讓我們在這時候追殺屠何部人。真是讓人不放心。” 袁戲說:“不放心又如何,難道還要再抗命一次嗎?” 諸葛錦說:“也是,如今西邊無戰事,這些屠何人擾我邊境已久,能鏟除倒也不錯。” 正在此時,山下探子來報:“袁將軍,周太尉帶軍前來,已到山下。” 袁戲說:“周信?他不是去往宿鄴了嗎?為何突然返回?帶了多少人馬?” 探子報道:“約摸三萬人,周太尉說陛下擔心將軍們不熟伊廬山地形,特來相助。” 袁戲說:“也好,這伊廬山屁也沒有一個。早點將屠何人趕出去,大家早點回去,說不定還能趕上元宵節。兄弟們,援軍已到,隨我追殺屠何人!” 諸兵士高聲應:“是!” 四萬余兵士沒了顧忌,深入山林。周信不緊不慢地跟在其后,身邊副將說:“太尉?” 周信咬牙,問:“陷井都布好了嗎?” 副將答:“回太尉,已經好了。” 周信舉起右手,復又慢慢放下。許久之后,他咬緊牙,說:“放箭。” 剎那間,箭矢如雨! 袁戲后方立刻大亂,袁戲察覺了,大聲吼:“什么事?不要亂!” 許久之后,有兵士來報:“袁將軍!周太尉突然下令向我們放箭!兄弟們猝不及防,死傷慘重!” 袁戲頓時愣住,很久才問:“什么?” 周信的兵馬對伊廬山了若指掌,再加之早有準備,不過半天時間,就將袁戲、諸葛錦等人殺得大敗。屠何人發現不對,趁機反撲,袁戲四萬余人,被盡殲于玉喉關。 袁戲雙目充血,瞪著從山林間慢慢走出來的周信,問:“為什么?” 周信低下頭,說:“我不知道,是陛下的意思。” 袁戲說:“宿鄴城下,他退兵是假的?” 周信說:“他是容不下對他拔刀之人的。” 袁戲說:“那也僅僅是我與諸葛錦他們下的令,可這次我們上山,有四萬兄弟!他們同樣也忠于大燕,忠于慕容氏!慕容炎非要連他們也一并斬殺嗎?” 周信別過臉去,說:“我不知道,不要問我。” 袁戲點點頭,他身邊橫七豎八,到處都是尸體。他自己也因為陷井,中了一支竹箭。但他仍提著他的長戟,說:“我明白了。我明白當日,為什么溫帥一定要出宿鄴城,死在靖軍箭下。” 周信抬起頭,袁戲捂住傷口,說:“因為死在自己人手里,真的是一件讓人肝腸寸斷的事。” 周信說:“我……我只能奉命行事。” 袁戲點頭:“我知道。太尉想手刃袁某嗎?” 周信不說話了,袁戲說:“既然太尉沒有此意,就讓袁某也效仿溫帥,染血于外吧。” 周信抬起頭,說:“袁將軍。” 袁戲提著他的長戟,一步一步,走入密林之中。屠何人的戰馬嘶鳴,須臾間,喊殺聲起。周信沒有上前,隔著荒山密林,聽殺聲震天,在很久很久之后,山河皆寂。 正是將軍百戰身名裂,向河梁、回頭萬里,故人長絕。易水蕭蕭西風冷,滿座衣冠似雪。正壯士、悲歌未徹。 ☆、第 123 章 十年 夜里,左蒼狼正睡著,突聞耳畔有人喊:“將軍?將軍?” 左蒼狼睜開眼睛,仍是熟悉的南清宮。她愣了一會兒才聽出聲音是誰:“袁戲,是你嗎?”一邊說一邊撩開錦帷,外面果然跪著袁戲。左蒼狼說:“你怎么會在這里?” 袁戲埋著頭,說:“路經此地,特來向將軍告別。” 左蒼狼說:“你不是早就到了玉喉關嗎?怎么會途經晉陽?” 袁戲不說話,左蒼狼湊過去,突然問:“袁戲,我怎么看不清楚你的臉啊?” 袁戲仍然埋著頭,說:“面目粗陋,惟恐驚嚇將軍。” 左蒼狼笑,說:“你那張臉,我還沒見過嗎?” 袁戲說:“時間緊迫,將軍,我走了。” 左蒼狼說:“三更半夜的,你去哪啊?” 袁戲不說話,卻只是站起身來,轉身出了南清宮。左蒼狼披衣跟出去,問:“還下著雪呢,你去哪啊?” 他沒有回頭,身影很快消失在風雪之中。寒風一吹,左蒼狼睜開眼睛,卻是南柯一夢。窗戶沒有關嚴,風透進來,吹得人心慌。她心跳有點快,突然再睡不著。披衣起來,想想還是不放心,寫了一張字條,讓海東青傳至達奚琴府上。 達奚琴似乎也沒睡,過了約摸半個時辰,海東青飛回,帶回他的話:“此戰糧草軍備皆由我親自負責,一定盡心盡力,將軍放心。” 左蒼狼將紙條焚化,坐在案幾邊,直到天明。 二月初三,玉喉關傳回消息,袁戲等人在伊廬山被屠何大敗,袁戲戰死,所率四萬余兵士,全部被屠何人圍殲。周信倉促之間,帶兵援助,然而也只帶回袁戲和諸葛錦的尸體。 戰事發生之后,鄭褚引咎遞上辭呈,請求告老返鄉。慕容炎恩準,并在晉陽城為袁戲和諸葛錦、溫砌三人大修祠堂,下旨永世長祭。 二月二十日,袁戲、諸葛錦的靈柩運回晉陽城,慕容炎派周信和左蒼狼至東門迎候。二人一直迎至豫讓橋,周信一直低著頭,許久說:“都是我的錯,我明知道袁將軍他們不熟悉玉喉關地形,若是當時,我……” 他抬起頭,發現左蒼狼并沒有看他,不由停住話頭。左蒼狼往前幾步,行至洗劍池邊,但見池水如煙。 周信說:“阿左?” 左蒼狼低著頭,看見水里隱隱約約,映出自己的身影。她說:“我離開晉陽之后,在伊廬山呆過一年有余。”周信怔住,她沒有回頭,自顧自道:“一年時間里,沒有少跟屠何人打交道。他們的戰力,我很清楚。” 周信變色道:“什么意思?” 左蒼狼這才抬起頭,目中血絲清晰可見,但是她的神情卻是溫和而平靜的,她說:“字面上的意思。” 周信說:“你是懷疑,袁將軍他們的死另有原因?” 左蒼狼說:“太尉既然前往救援,當然比我清楚。袁將軍他們的死,是另有原因嗎?” 周信說:“他們……是死在屠何人之手。” 左蒼狼說:“那便是了。我即使不相信別人,太尉之言,總不會有假。” 周信垂下頭,許久,說:“阿左,這次的事,就到此為止吧。兄弟們戰后撫恤的事,我會跟到每一個人的。”求求你,不要再有其他的牽扯了。我真的再不想經歷那樣的心如刀割。 左蒼狼又低下頭,盯著那池水,微風過,水紋漾開,揉皺了眼眉。她說:“有勞太尉了。” 一直等到正午時分,陣亡將士的靈柩終于到達。周圍親人的哭聲陡然尖利,周信說:“將軍?過去看看吧?” 左蒼狼說:“我現在身無軍職,又不明此戰情況。還是太尉去吧。” 周信有些不放心,不肯走,說:“你……”左蒼狼回頭,看他欲言又止,說:“據說,這洗劍池,曾是大燕的開國君主慕容祁和大將軍溫離共同洗劍的地方。可你說,當初的慕容祁和溫離,是為了個人野心,還是真的為了大燕生靈?這權利和人心,到頭來竟是讓人心灰意冷,熱血涼盡。” 周信變色:“阿左!慎言!” 左蒼狼一笑,隨手摘下背后神弓九龍舌,揚手一拋,只聞一聲輕響,神弓入水,轉瞬無蹤。周信說:“阿左,九龍舌畢竟是陛下御賜之物,豈可任意丟棄?” 左蒼狼起身,看著那一圈一圈漣漪終究歸于無痕,說:“神兵有靈,自當逐清流而去。何必隨我蒙塵,枉墮威名。” 她轉身,向袁戲等人的棺木行去。 左蒼狼與周信一起,將袁戲等人的棺木迎入城中。周信自然要安撫陣亡將士的家眷親屬。左蒼狼沒有多作停留,她從袁府出來,薇薇等在外面,說:“將軍,我們回宮嗎?” 左蒼狼俯身,捂著胸口,說:“薇薇,我胸口好疼。” 薇薇急了:“這是怎么了?我帶您去找大夫!” 左蒼狼說:“去德益堂,看看姜杏還在不在。” 薇薇是個顧頭不顧尾的,當下答應一聲,趕緊去了。等走出了街道,她突然反應過來——把將軍一個人留在大街上,這可怎么辦?趕緊回身去找,卻已不見左蒼狼蹤影。 晉陽城的街巷,幾年來似乎沒有什么變化。左蒼狼抬手敲門,不多時,門打開,一個女孩的臉露出來。看見一張陌生面孔,她問:“你找誰?” 左蒼狼徐徐打量她,說:“魏冰兒姑娘。” 那女孩一聽這名字,頓時變了臉色,警覺道:“你是誰?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左蒼狼慢慢走進去,真是天真單純的姑娘,只要看她的警惕,就知道自己完全猜中了。她確實就是魏同耀的女兒。她說:“你來晉陽城這么多年了,就一直住在這里嗎?夏常有沒有別的安排?” 魏冰兒關上門,說:“你到底是誰?” 左蒼狼沒有回答,只是問:“你真的想要為父報仇?” 魏冰兒看著她的眼睛,說:“我想幫我?” 左蒼狼說:“你先回答我,你真的想為父報仇?” 魏冰兒說:“這就是我活下來的目的。” 左蒼狼說:“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也不介意?” 魏冰兒說:“哪怕豁出命去。” 左蒼狼說:“過兩天,宮里會選一批宮人入宮。你的年紀,倒是正好。” “你是想讓我入宮?”魏冰兒一臉狐疑地看著她,問:“你到底是誰?” 左蒼狼不說話,只是舉步出了舊宅。 夜里,慕容炎召見周信,問:“事情處理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