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
書迷正在閱讀:夏日清涼記事、[古穿今]玄學稱霸現代、婚好孕圓、許嘉重生記事、最強俏村姑、醫得福運、醫生,我不暈、公主太驕嬌、王爺,賤妾重生了(雙重生)、高調寵愛
左蒼狼慢慢握緊那方獅子頭鎮紙,微微彎腰,像是忍著痛。薇薇說:“將軍,您先不要這樣,說不定那信是假的。畢竟溫帥也已經死了這么久了,而且他是死在西靖任旋的手里啊!” 左蒼狼似乎是在忍著痛,過了許久,說:“不會有假的。”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怎會有假? 怪不得,這么多年,他一直對溫氏舊部耿耿于懷,一直提防溫以軒。他寧可偏信于姜散宜一黨,也始終猜忌袁戲等人。其實他未嘗不明白忠jian,只是他更明白一旦真相大白之后,會有怎樣的后果。 “他們回去了嗎?”她的聲音在夜里略微嘶啞,薇薇趕緊說:“回去了,我看袁將軍走得異常匆忙。” 左蒼狼說:“明天,我要去一趟馬邑城。” 薇薇驚住,說:“將軍,您去馬邑城干什么呀?” 左蒼狼說:“袁戲沉不住氣,他若是知道此事,一定會向麾下兵士揭露。此事一旦傳揚開來,必給姜散宜可趁之機。后果不堪設想。” 薇薇說:“可是您要出宮,還是去馬邑城那么遠的地方,陛下那邊……” 左蒼狼說:“此行事關重大,不必多說了。準備一下,我去趟溫府。” 溫府,夜色已深,溫行野夫婦都已經歇下了,只有溫夫人秋淑還在看田地莊園的賬目。左蒼狼進來時,帶起一陣風露,她頗為意外:“這夜深露重的,將軍怎么倒是過來了?” 左蒼狼說:“出了一點事,我要讓老爺子跟我去一趟馬邑城。” 余秋淑面色微變,說:“可公爹行走不便……” 左蒼狼伸手止住她的話,說:“我知道,我要單獨跟他談談。” 溫行野被吵起來,倒也知道左蒼狼必有要事,揮手屏退了其他人,說:“你這匆匆忙忙的,是什么事?” 左蒼狼望定他,許久之后,撩衣跪在他面前。溫行野一怔,微微嘆氣,說:“砌兒雖然無福,但你在我眼里,早已是自家女兒一般。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說?” 左蒼狼說:“我想請您隨我去一趟馬邑城,阻止一場刀兵之禍。” 溫行野愣住,說:“如今西靖不再犯我燕土,孤竹、無終皆已歸降。何來刀兵之禍?再說,若真有戰事,我一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頭子,去了又能如何?” 左蒼狼抬起頭,許久,緩緩說:“溫帥故去之前,留下兩封親筆信給雪盞大師。雪盞大師藏在佛像之中,言道我若有悔,方可去取。”溫行野的目光慢慢凝重,雙手慢慢握緊太師椅的扶手。左蒼狼說:“這兩封信,現在被袁戲奪去。” 溫行野說:“袁戲雖然年長于你,但對你素來敬重。你用‘奪去’二字,難道……”話到此處,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如刀般鋒利。 左蒼狼不閃不避,說:“上面一定有對陛下非常不利的指控。而且……嚴重到足以動搖軍心。” 溫行野說:“你是說,就憑這兩封砌兒的親筆信,就可以讓袁戲等人舉兵造反?” 左蒼狼沉默,溫行野說:“砌兒信上到底寫了什么?不……不對,他若是寫就臨終絕筆,為何不寄給我們,反而寄給雪盞?” 左蒼狼抬起頭,這位老將雖然隱退已久,但其神思之敏銳,常人難及。溫行野聲音微顫,說:“砌兒的死,另有緣故,對不對?” 左蒼狼說:“我想是的。” 溫行野猛然站起身來,握住她的手,說:“是他所為?!” 沒有人說話,溫行野甩開她的手,說:“慕容炎!為什么,我溫氏一門幾代效忠慕容氏……”左蒼狼說:“因為以溫帥的為人,寧愿一死,也絕不會改投慕容炎。” 溫行野眼中淚花閃動,說:“砌兒沒有錯,慕容炎這樣的君主,表面偽善,其實心肝早已被權勢蛀空。這樣的君主,怎配得到我溫氏一族的效忠?” 左蒼狼說:“我知道,您對他多有怨言,但是馬邑城一行,您非去不可。如果袁戲將溫帥書信公之于眾,忠心于溫氏的兵士必然起兵造反。到那個時候……” 溫行野慢慢坐下來,突然說:“你走吧。” 左蒼狼說:“老爺子!” 溫行野說:“我不會去的。他殺了我兒子,我溫氏幾代人戰死沙場,難道為了慕容氏,血流得還不夠多嗎?可他,就連我最后一個兒子,也不放過。你以為,我會為了他的江山,再做任何事嗎?” 左蒼狼說:“大燕不是他的江山,是整個燕地,萬萬百姓的江山。” 溫行野說:“我知道你會為他說話,但是我不想聽了。我累了。” 他起身要走,左蒼狼按住他的拐杖,溫行野說:“你要跟我動手嗎?” 左蒼狼松開手,說:“老爺子,溫帥死了,但是在馬邑城,在小泉山,在大燕以西,還有數以萬計的人在想念他!這些人,每一個都有父母、親人!袁戲的性子,您是知道的,一旦他將此事公開,這些忠于溫氏的將士們,就將再無退路,他們只有提槍去戰!他們的命,難道加在一起,比不過溫帥一個人的生死仇怨嗎?” 溫行野不說話,左蒼狼說:“現在姜散宜在朝中,恨不能尋出一絲一毫證據,來謀奪軍權。你試想,一旦他知道此事,而袁戲他們再有異動,慕容炎再無退路。袁戲等人與周信一派必將兵戎相見。您想一想,孤竹和無終才剛剛歸附,人心不穩。俞國故地達奚鋮還在,他們豈會甘心一世為臣?只要周信和袁戲一開戰,大燕必將四分五裂,重陷戰亂!到那個時候,西靖豈會不來分一杯羹?” 溫行野呼吸慢慢急促,左蒼狼說:“您口口聲聲,不會再幫慕容炎做任何事。但難道這就是溫帥想看到的結果嗎?如果是,那么那些書信,今天就會在溫府,在您手里!而不是在法常寺的佛像之中!” 溫行野似乎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他閉上眼睛,以手抵住心口。左蒼狼說:“老爺子,您也是征戰殺伐之人,可是我們寒衣鐵甲、沙場撒血,難道為的僅僅只是王座之上,那個君主嗎?” 左蒼狼說:“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這是曾經在營中,溫帥曾對我說過的話。想必當年,您也是這樣教導他吧?” 半晌,溫行野終于說:“你要我怎么做?” 左蒼狼說:“隨我去一趟馬邑城。只要您能證明,溫砌的信件是有人偽造,此事就可以澄清。” 溫行野聲音干澀,說:“沒有用的,你常年帶兵,軍心一旦嘩變,必然群情激憤。而你現在……在他們眼中,已經是慕容炎的人。你若帶兵前往,立刻就是敵對之局。你若獨身前往,根本就進不了軍營。如何解釋?” 左蒼狼說:“所以,我需要您的幫助。” 溫行野與她對視,許久,他說:“我入軍營,無論如何,他們不會把我怎樣。可是你……” 左蒼狼說:“我一人生死,比及千萬人生死,終究只是輕若鴻毛之事。值得一試。” 溫行野沉默,許久,他拄著杖站起來,說:“走吧。此時啟程,行至城門,大約天色也亮了。” ☆、第 118 章 溫柔 左蒼狼本想雇馬車,溫行野說:“我雖久疏戰陣,戰馬還是騎得的。” 左蒼狼只好牽了馬,二人一路向西,趕往馬邑城。而此時,晉陽城中,姜散宜也接到消息,他很意外:“你是說,袁戲、諸葛錦他們在中秋宮宴之后,突然一言不發離開晉陽,返回駐地了?” 巡防營的人說:“正是。” 姜散宜說:“這倒奇怪了,陛下可有諭令?” 那人道:“并沒有,幾位將軍都是匆匆出城,也未留下什么口信。” 姜散宜皺了眉,當天就向自己的長子姜齊發了書信,要他打聽情況。雖然姜齊在俞地,但是手下兵士之間,難免有許多曾經并肩作戰的同袍。要打聽一點事,也不是不能的。 姜散宜忙著打聽,慕容炎自然也不是一無所知。他問薜東亭:“這真是很有意思,他們就算是要走,何至于深夜出城而去?” 薜東亭不敢答話,旁邊王允昭笑著說:“也許是有緊急軍情,將軍們匆匆返回,也是情有可原。” 慕容炎說:“緊急軍情?緊急到連派人支會孤一聲的時間都沒有?” 王允昭也不敢說話了。 慕容炎說:“端木傷。”端木傷自暗處出現,跪在他面前。慕容炎說:“去查一查,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端木傷應了一聲,慕容炎又說:“去一趟南清宮。這軍中的動靜,恐怕還是她清楚。” 南清宮里,然而左蒼狼并不在宮里。慕容炎看著薇薇和芝彤,說:“如今這晉陽城,還有什么事,是孤能知道的?” 王允昭趕緊問:“將軍去了哪里,你倒是說話啊!” 薇薇低下頭,許久說:“將軍只是說,她要前往馬邑城一趟。并不知所為何事。” 慕容炎說:“馬邑城?”隨后,端木傷進來,稟報道:“陛下,微臣查到,天還未亮,左蒼狼就跟定國公策馬出城去了。是向西而行。” 慕容炎沉吟片刻,說:“她跟溫行野一起去馬邑城?真是越來越有趣了。溫府其他人還在嗎?” 端木傷說:“回陛下,其他人均在。” 慕容炎點頭:“牢牢監視溫府,不許任何人擅自出入。” 端木傷抱拳:“是。” 等他離開,慕容炎方看向王允昭,說:“傳周信回來。” 王允昭心中暗驚,正要傳令,只聽有人稟報:“陛下,姜散宜姜大人求見。” 慕容炎眸色如漆,說:“讓他進來。” 姜散宜進來,看到慕容炎面沉如水,立刻低下頭,道:“陛下,微臣聽說將軍們匆匆趕回駐地,可是西靖又有異動了?” 慕容炎說:“姜大人消息倒是靈通。”姜散宜猜不透他這句話的意思,慕容炎又說:“你消息既然如此靈通,總不會不知道還有人也跟著出城去了吧?” 姜散宜有些尷尬,知道慕容炎已經看破他前來的用意,輕咳了一聲,說:“微臣只是不解,若是真有異動,朝中也好準備軍資。” 慕容炎又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那就準備吧。” 門口,王允昭欲言又止。如今袁戲等人只是出城,尚不知何事。但是無論如何,只要慕容炎備戰,他們定然心虛。此戰……說不定勢在必行了。但他終于還是不敢多說。 此時的慕容炎,誰說錯一句,只怕真的會丟了性命。 左蒼狼跟溫行野一路前行,一路餐風宿露,然而兩個人畢竟都體力有限,肯定是追不上袁戲等人了。好不容易過了小薊城,溫行野問:“我們直接進宿鄴城?” 左蒼狼說:“袁戲現在應該不在城中。” 溫行野吃驚:“他不在城中,能在哪里?” 左蒼狼說:“他畏懼慕容炎,未必敢直接在城中屯兵而待。現在應該會布下伏兵。” 溫行野嘆了一口氣,說:“你覺得,他會在哪里設伏?” 左蒼狼說:“宿鄴城外有一康華縣,縣外有斜谷臨近白狼河,若是大軍前來,必過此處。該處非常適合伏兵。如果我沒猜錯,他會在那里。” 溫行野突然有些感興趣,說:“你對這里地勢倒是了解。如果這次,你是前來平叛,可有破敵之策?” 左蒼狼看了他一眼,說:“我曾經在那里,嚇退過任旋,自然知道。不過那里其實是個險地。” 溫行野說:“什么?” 左蒼狼指指白狼河,說:“他伏兵,只能伏在斜谷兩側。但是那里地勢太低,如果敵人派出三百甲士,掘開白狼河,引水至此……” 溫行野臉上的表情慢慢凝固,說:“可是如果這樣的話,整個康華縣豈不是都要成為一片汪洋嗎?” 左蒼狼說:“如果是他親臨的話,大約不會在乎這些吧?” 溫行野終于嘆息,說:“左蒼狼,也許你是對的吧。”單憑袁戲等人,無論是如今的兵力,還是智計、狠辣,都不及慕容炎。他們起兵,怎么會有勝算? 二人一路行至康華縣外的斜谷前,溫行野說:“爬上山去?” 左蒼狼搖頭:“山上路險,馬不能行。以你我體力,要上去本就不易。何況野草沒人跡,如果被他們發現,先行放箭,反倒兇險。” 溫行野說:“難道我們直接走到陷井中去?” 左蒼狼說:“嗯。”溫行野盯著她看,左蒼狼笑,說:“怕了?” 溫行野伸出手,說:“扶我上馬。” 突然的,便如今又回到少年時。 兩人雙騎一路前行,很快看見了斜谷的入口。溫行野說:“不知道他們哨探盡職于否。如果袁戲所在的地方太遠,根本看不見我們,只怕是會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