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書迷正在閱讀:夏日清涼記事、[古穿今]玄學稱霸現代、婚好孕圓、許嘉重生記事、最強俏村姑、醫得福運、醫生,我不暈、公主太驕嬌、王爺,賤妾重生了(雙重生)、高調寵愛
慕容炎看了他一眼,說:“丞相真是考慮周到。” 姜散宜還是不太能揣測他言下之意,說:“微臣只是處處為陛下安全考慮,逆黨等功勞,終不及陛下重要。” 慕容炎起身,緩緩走出書房,說:“姜愛卿一顆忠心,孤知道。” 然而外面的禁軍終于還是準備妥當,慕容炎一馬當先,儀仗浩浩蕩蕩,一路前往盤龍谷。 姜散宜沒辦法,只好隨行而去。 外面正是三月新春,桃花盛開,落英紛紛。陽光如碎金,撒滿城郊。慕容炎策馬上了盤龍谷,上路崎嶇,馬漸不能行。他翻身下馬,許瑯和王楠已經遠遠出迎。 慕容炎看了他二人一眼,說:“起來吧。你們也辛苦了。” 許瑯和王楠同道不敢,垂首站到一邊,許瑯說:“陛下,協助賊黨逃走的左蒼狼就在前面。” 慕容炎點頭,前行幾步,撥開深草亂樹。 只見山間一線清泉如銀如鏈,溪邊薄綠浮紅之間,那個人臨花照影,梳理著長發。他突然想起這個地方——前年十一月,她從西靖回來,豈不就是在這里? 那時候伊人同樣粉黛未施,長發飄飄。哪怕是骨立形銷,卻有相思刻骨。 有一瞬間,那個踏著野草枯枝向他跑來的女孩,再度撲進了他懷中。心中有一種什么情緒被挑起,有一點點痛。他緩緩走近,身后姜散宜幾步趕上前,說:“陛下,小心逆賊負隅頑抗啊!” 慕容炎低聲說:“滾。” 姜散宜只得退后,慕容炎走到溪邊,沉聲說:“你也曾在朝為官,難道不知道,假傳圣旨是死罪?” 左蒼狼回過頭,她發梢的水珠如同珍珠,散落在金色的陽光里。四目相對,她眼里慢慢蓄滿了淚,說:“剛才,我突然想起,如果我與陛下的孩子還在,現在應該已經蹣跚學步了。” 慕容炎怔住,左蒼狼說:“這一年,我隱退深山,總以為只要離君萬里,便可不思不念。但想不到,走投無路之時,竟然還是逃向這里。大燕疆土何其遼闊,然而只有在這里,能找到一絲陛下的承諾。” 慕容炎強行按捺那種心痛,就像按住一道傷口,他說:“你以為這么說,便可抵消你假冒圣旨、救援逆黨之罪嗎?” 左蒼狼站起身,突然幾步疾奔,猛地撞入他懷里。慕容炎幾乎是下意識抱住了她,那種懷抱驟滿的感覺,與那年晚秋重疊。左蒼狼眼淚如珠,沾濕了他的衣襟,她輕聲說:“陛下曾為王后修筑明月臺,我出身卑微,傾盡一生,沒有這等榮幸。但是卻也厭倦了愛恨流離,如今能死在陛下面前,總算不是撼事。愿化西南風,長逝入君懷。” 她緩緩松開手,復又笑著輕嘆:“君懷良不開,賤妾當何依。” 慕容炎慢慢環住她的腰,說:“當日,我所言并非全是欺騙。如果是今日……”如果是今日,皇長子已出世,如何又不能留下她的孩子?可是如果是今日,她仍手握重兵,他又真的會留下她的孩子嗎? 真可笑,他這樣的人,居然說如果…… 他說:“阿左,”這個名字出口,他再按不住那道傷口,他說:“如今,我只問你一句,你是否真的愿意,從此不再理會朝堂傾軋,安安靜靜地陪在我身邊?” 左蒼狼緊緊回抱他,將頭埋在他頸窩,說:“縱然我有此心……可……王后和姜相……”她不再說了,慕容炎說:“你只要告訴我,你愿或不愿,不必顧慮其他。” 左蒼狼的眼淚一顆一顆,滑入他的領口,她哽咽說:“這么多年,難道陛下還不懂我的心嗎?” 慕容炎突然伸出手,將她打橫抱起,她長發略濕,綠鬢如云。慕容炎就這么一步一步下山,甲士們紛紛背向他而避散。姜散宜臉上堆滿烏云,隨時要下雨的樣子。王楠和許瑯對視一眼,兩個人都沒說話,像是松了一口氣,又像是有點悲哀。 慕容炎抱著她上了馬,溫存一如當時,他將她抱在懷里,策馬而行,說:“就當中間的事沒有發生過,我們從你從西靖返回之后開始,好不好?” 左蒼狼仰起臉看他,那時候晴空碧藍如洗,他的輪廓仍是如天神降世、俊美無匹。她緩緩輕吻他的唇,瞳孔里蒙上一層閃亮的水光。 當一切沒有發生過,所以那些鮮血,不曾沾染過你的手?你能讓那些埋入塵土的人起死回生嗎?你能讓我的孩子站在我面前,吖吖學語,現世安穩嗎? 你能讓法常寺數千僧眾,也把這一切當作沒有發生過嗎? 慕容炎,像你這樣的人,永遠都不會心痛吧? 晉陽城,慕容炎抱著左蒼狼,二人一騎,打馬回宮。 左蒼狼一直縮在他懷里,周圍有人認出,面露驚異之色,也許不久之后,二人的關系就會傳遍晉陽城。慕容炎不管不顧,徑直帶著她入了宮。宮里桃花開得艷,他抱她下馬,她張開手,接住了一片桃花。 慕容炎索性折了一枝桃花給她,問:“喜歡住哪?讓王允昭安排。” 左蒼狼輕撫那枝桃花,說:“南清宮吧。” 慕容炎眉頭微皺,說:“如果那個地方,會讓人想起一些不開心的事,不如換所宮苑。” 左蒼狼慢慢把桃枝的葉與花蕾全部折盡,然后將筆直的一截空枝遞到他面前,說:“無枝無葉,無花無果,這便是,我對陛下的愛情。南清宮縱然有過不開心的事,然而卻也是與陛下朝暮相守過的地方。豈會不喜?” 慕容炎笑,說:“你這張嘴,從來慣會哄人的。” 左蒼狼半倚著他,腿上的傷口只是簡單包扎,非顏去后,她哪里有心顧得上自己? 慕容炎發現了,傾身蹲下,撩起她的小腿。看見上面的傷痕,他眉頭微皺,問:“怎么傷成這樣?” 左蒼狼說:“這次入城,是我不應該。但是我與非顏……陛下也是知道的。如今身上帶傷,我心里反倒會好受一些,無論如何,總算也盡了故人之誼。” 慕容炎輕聲嘆氣,說:“你這個人,就是這樣重情。” 她出言坦白,他于是便不再計較,轉頭命人傳太醫。 左蒼狼扶著他入了南清宮,太醫過來為她治傷,慕容炎此時方才出來,正好遇見王允昭匆匆趕回來。他把那截桃枝遞給他,王允昭怔住,不明白他的意思。 慕容炎說:“種在南清宮外。”末了,又補一句,“無論用什么方法,孤要讓它生根長葉。明白嗎?” 王允昭一凜,不敢耽擱,趕緊去找花匠。 左蒼狼重新回到宮苑,畢竟連日勞累,體力不支,到最后慢慢昏睡。慕容炎轉而又命人將可晴和薇薇俱都調到南清宮侍候,又派了宮女、內侍前來侍候。 南清宮一時之間,又恢復了往日熱鬧之景。 彼時姜碧蘭在棲鳳宮,聽聞外面發生的事,她幾乎抱不住懷里的孩子:“那個賤人!她不是假惺惺地離開了嗎?怎地還勾著陛下,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如此不知羞恥的事?!” 封平在養傷,盤龍谷他并沒有親自去,這些話也只是命在場的人轉述給棲鳳宮的宮女畫月。畫月趕緊抱過孩子,說:“娘娘先息怒,鳳體要緊啊!” 姜碧蘭一把將桌上的琉璃樽摔在地上,說:“陛下帶她進宮,竟未派一人前來支會本宮!好歹本宮也是后宮之主,這讓本宮怎么息怒?!” 那碎片四濺,畫月趕緊擋在她身前:“娘娘,那賤人已經不能有孕,再如何邀寵,也不過是個不中用的。娘娘何必跟她計較?” 姜碧蘭說:“爹爹不是說已經派出了各路高手嗎?為什么還是讓她逃脫?!” 越想越氣,將腕間的玉鐲也摔成幾段。不多時,外面又有宮女來報:“娘娘,陛下……陛下將她安置在南清宮了。” 姜碧蘭說:“可有封她位份?!還有,溫氏沒有過來要人嗎?!” 宮女嚇得發抖,連連磕頭道:“娘娘,陛下并沒有提。溫家也無人前來。” 姜碧蘭說:“這溫家,還好意思自稱是將門,也是個沒臉沒皮的。綠云都從頭壓到腳了,還是哼也不敢哼一聲!” 畫月說:“娘娘!”她又摔了一個花瓶,懷中的小皇子慕容澤被驚醒,哇哇大哭。畫月趕緊把他交給奶娘,讓奶娘抱下去。姜碧蘭更喜歡兒子慕容澤,畢竟這個孩子將來可能會是她的依靠。而因著慕容炎對慕容皎兒也特別喜歡,她便只在慕容炎過來之時,才抱一抱小公主。 宮人當然不敢說什么,好在都是她生的,也不會特別虐待。 如今孩子被抱下去了,姜碧蘭才說:“來人,擺駕南清宮,本宮要前去探望她!” 畫月趕緊命人準備,姜碧蘭剛剛出了棲鳳宮,前行不多遠,正好遇見封平當值。他雖然重傷,但是也知道禁衛軍統領這個職務,是多少人眼熱的位置。故而一直帶傷巡防,宮中諸事并未擱下。 如今見到姜碧蘭,他也并不意外,只是說:“娘娘這是要去往南清宮嗎?” 姜碧蘭冷哼了一聲,說:“本宮還去不得了嗎?” 封平輕聲道:“如今她剛剛回宮,俗話說小別勝新婚,陛下想必一腔心思都在她身上。娘娘這時候去,只能是撞在槍口上。” 姜碧蘭說:“難道要本宮就這么眼睜睜地看她猖狂嗎?!” 封平說:“娘娘,忍字頭上一把刀,雖然痛,卻有奇效。何況娘娘現在已育有皇長子,勝券在握,何必這時候惹陛下不快?” 姜碧蘭想了想,咬咬牙,這才仔細看了一眼封平,說:“聽說,封統領傷得很重?” 封平躬身,說:“承蒙娘娘掛心,微臣不要緊。” 姜碧蘭說:“父親認識鬼醫姜杏,此人醫術頗為高明,封統領可以找他醫治,也能早日健復。” 封平拱手:“微臣謹記。” 姜碧蘭點點頭,終于轉身回了棲鳳宮。 左蒼狼醒來之后,已經是傍晚。恍惚中她還以為自己在山間的小木屋里,半天回不了神。慕容炎還沒有過來,可晴和薇薇上前侍候她。左蒼狼看了一眼可晴,問:“我走之后,你二人過得如何?” 可晴看了薇薇一眼,薇薇是沒心沒肺的,當時就說:“將軍還好說呢!一聲不吭就走,丟下我們倆。您走之后,可晴就入宮了,我留在溫府侍候溫老夫人,倒還好。她在宮里,不知道被怎樣刁難呢!” 左蒼狼這才看了一眼可晴,說:“真是辛苦你了。” 可晴臉色有些尷尬,說:“奴婢……奴婢不辛苦。” 左蒼狼對薇薇說:“今天晚膳,我想吃蓮子羹,你去御膳房叮囑一聲。” 薇薇答應一聲,她現在剛回宮,慕容炎已經往這里派了四個太醫,足見其受寵程度。御膳房那邊雖然顧忌王后,但是明面上,還是不敢為難的。 等到薇薇走了,左蒼狼終于看向可晴,問:“你在宮里這些日子,還好吧?” 可晴低下頭,咬著唇,到底是心虛,不知道她到底知道多少。左蒼狼說:“不過你為陛下做事,王公公仁慈,一定會多加照撫,想來也不會過得太差。” 可晴臉色慢慢發白,心知她已經知道大概,只得說:“我……我身為大燕子民,既熱愛將軍,也忠誠于陛下,這有什么不妥嗎?” 左蒼狼微笑,說:“并沒有。只是這么多日以來,陛下為什么沒有賜你個位份呢?竟然將你放在清冷宮室,仍作宮女。” 可晴的臉慢慢漲得通紅,說:“我……我效忠陛下,并不圖這些。” 左蒼狼伸出手,輕輕撫摸她的頭頂,說:“是嗎?” 可晴咬牙,左蒼狼目光低垂,溫柔而慈悲:“傻子。” 可晴說:“既然將軍已經知道,要打要殺,我也沒別的話說。” 左蒼狼說:“就為這點事,不至于。”可晴怔住,她卻又躺下,再不多說了。 御書房,慕容炎打發走了王楠和許瑯,突然對王允昭說:“今日她雖溫順,然而口口聲聲,還是忘不了那個孩子。” 王允昭躬身道:“天下女子,誰不憐愛自己的孩子呢?何況左將軍是孤兒,一生伶仃……” 慕容炎點頭,許久,說:“其實要個孩子,非常容易。”王允昭疑惑,慕容炎說:“找個年紀輕些,好生養的宮女,送到撫荷殿。”王允昭怔住,慕容炎緩緩說:“她要孩子,孤給她一個便是。” ☆、第 91 章 宮妃 夜里,宮人們上了晚膳,左蒼狼剛剛坐下,慕容炎就過來。 二人在桌前坐下,薇薇跟可晴在一旁侍候,慕容炎看了可晴一眼,說:“你走之后,這丫頭一直守著南清宮,倒是個忠仆。” 左蒼狼微笑,說:“可晴為人忠厚,我也一向喜歡。” 可晴低了頭,慕容炎說:“這次回宮,孤倒覺得你懂事了許多。”以她的才智,肯定已經知道可晴下藥過量的事,本以為她回來第一件事便是處理可晴。饒是如此,他卻也沒有將可晴調開的意思,一個宮女而已,她要發火出氣,給她便是。 然而她倒是全無計較的意思。 左蒼狼親自為他布菜,說:“人若是多經歷一點事,好歹總也會知曉世事。”慕容炎握了她的手,王允昭一看,頓時輕咳一聲,帶著薇薇和可晴下去。慕容炎這才將她拉到懷里,說:“孤想好了,溫氏那邊,明日孤會親自登門,向定國公說明。你與溫砌,本就是名義上的夫妻,如今要解除婚約,也不是不可能。” 左蒼狼為他斟了一盞甜酒,說:“溫帥之妻秋淑,如今還在庵中帶發修行。陛下不如先將她接回來,她是溫帥的結發之妻,想來其他人也不可能反對。有她在府中,自然沒有我的容身之地。” 慕容炎拍了拍她的手,說:“還是你想得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