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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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君主與將帥之間的信任,可令任何強敵感到恐懼。 季廣也急了:“將軍,這樣下去,我們一定守不住宿鄴!而且后路已斷,到時候我們只能從白狼河繞道灰葉原返回。那條路沼澤密布,只怕難以行軍!將軍還需要早想退路啊!” 任旋想了想,說:“你派個人出去,我要見燕國太尉狄連忠一面。” 狄連忠想不到,任旋居然會在這時候見他。任旋倒是微笑,說:“在大燕軍中,您雖官至太尉,但是想要自己作主,很難吧?” 狄連忠說:“你到底想說什么?我可沒有時間陪你閑聊!” 任旋說:“這一戰,就算是勝了,也是左蒼狼的功勞。和太尉你沒有半點關系,你依然是個敗軍之將。” 狄連忠眼中怒火熊熊,怒哼一聲就要走。任旋突然說:“但是我有一個辦法,讓你盡攬戰功,并且可以讓左蒼狼顏面掃地,威風不再。” 狄連忠轉過身,任旋說:“我也曾被她俘虜過,也想一雪前恥。我們有共同的敵人。” 狄連忠緩緩站住,那個人真的太可怕,有她在,自己這個太尉銜沒有半點作用。他沉默,然后問:“你想怎么做?” 后半夜,左蒼狼本來正在率人攻打北門,突然北門開啟。一群燕國兵士高喊:“宿鄴已破,我們是狄太尉的人!自己兄弟,且莫放箭!” 所有兵士都松了一口氣,有人高聲歡呼,兵士開始入城。左蒼狼眉頭微皺,只是高聲問:“狄太尉何在?讓他出來見我。” 人群之中,一身太尉軍服的狄連忠向她揮了揮手,他旁邊還站著身著鎧甲的姜齊。左蒼狼這才松了一口氣,策馬入城。然而剛剛踏入城中,她掃視左右,面不改色,卻突然低聲對達奚琴說:“我們中計了,但是你不要慌。想辦法阻止后面兵士入城。盡量減少損失。” 達奚琴一怔,問:“你如何知曉?” 左蒼狼說:“我撥給狄連忠的人,大半都識得。可是兩邊將領俱是生面孔,速去。” 達奚琴低聲道:“那你呢?” 左蒼狼說:“任旋太想生擒我了,他以為我上當,就不會那么快動手。去吧。” 達奚琴還要說話,她卻已經下馬,緩緩向燃著火把的人群行去。風吹起她素色的披風,金紅的火把光線飄忽,她紅衣銀甲,走得很慢,卻很從容。達奚琴向身后的將軍們傳達了上當的指令,燕軍全軍準備。 等到時機合適,王楠突然下令撤退。兵士架起盾牌,在敵軍來不及反應的時候迅速后撤。任旋料不到他們動作這么快,他的注意力一直在左蒼狼身上。如今在全軍都有準備的情況下,燕軍飛快撤出城外。 然而這時候,左蒼狼已經行至敵軍中央,任旋和季廣出現在她面前。達奚琴在盾牌兵的保護下撤離,再回首,但見無邊夜色沖淡了她的輪廓,在火把金紅的光線里,她將雙手攏入袖中,身姿挺拔如松。 那一刻,即便是他這個被大燕亡國的降臣,也覺動容。 其實絕大多數燕軍都不明白剛才發生了什么事。他們可能終身都不會知道,她這一去,救了多少人的性命。只有她,她明知道,前方等待的是什么。她也知道,她數次攻打西靖、兩度屠城,一旦落入西靖手中,對方豈會善罷甘休? 可如果她轉身而逃,身后四萬燕軍會立時大亂。任旋也一定會亂箭齊發,甚至可能早已埋下火油。四萬燕軍必然所剩無幾。于是她就這樣閑庭信步,不動聲色地走向敵方布置的陷井。 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亦往。 ☆、第 71 章 懷孕 城門在身后合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左蒼狼沒有回頭,周圍的靖軍將她團團圍住,身邊弓弦滿張。她問:“任將軍聯絡了狄連忠?” 任旋微笑,說:“我怎么能聯絡貴國太尉?想必是將軍看錯。當初馬邑城一別,一直想請將軍前往我靖國作客。現在,將軍應該不會拒絕才對。” 左蒼狼掃視左右,身邊起碼千余弓箭手。她說:“榮幸之至。” 任旋也沒有時間和她周旋,狄連忠會出賣左蒼狼,但是雙方十萬大軍正在攻城,他如今腹背受敵,無論如何宿鄴城是呆不住了。好在宿鄴城往前不遠,就是白狼河和益水交界,從此處入,可逃往灰葉原。 也不算絕路。 左蒼狼被綁住雙手,隨小兵走了一段路,只覺得疲憊不堪。她也不跟任旋客氣,自己走到任旋馬前:“將軍,好歹賜匹馬代步啊。當初你去晉陽,我可是一路車駕相送的啊!” 任旋開始還以為她想耍花樣,他跟她之前在白狼河上交過手,對她的體力可是相當清楚,當即說:“馬不能給你,不過如果將軍不介意,可以與本將軍同騎。” 話音剛落,左蒼狼就說:“好。” 任旋一怔,她卻已經在馬下,等他拉她上馬。身后多了一個人,還是個女人,任旋有些不自在,說:“看在你上次救我一命,我記你三分情。你別耍花樣,不然恐怕要傷感情。” 左蒼狼卻是額頭一低,抵在他背上。任旋一怔,回過頭,見她面色發白,額上全是冷汗。他問:“怎么了?” 左蒼狼搖搖頭,突然一歪身子,開始嘔吐。若不是任旋手疾眼快拉住她,幾乎就要摔下馬去。任旋眼看她情況是真不好,一抬手把她拎到前面來,說:“不舒服也要忍住,這黑燈瞎火,我沒法停留。” 左蒼狼點頭,其實任旋這般待她,已經是仁至義盡。她說:“我沒事。” 任旋是真的沒辦法顧及她,這時候必須盡快趕往灰葉原,如果被燕軍圍堵,后果不堪設想。狄連忠雖然答應放他們過河,但是王楠、袁戲、諸葛錦等人會答應嗎? 他只有加速行軍,盡快趕回西靖。 天漸漸亮了,任旋低下頭,見左蒼狼靠著他,竟然是睡著了。有兵士送來干糧,任旋推醒她,說:“來,吃點東西。” 左蒼狼睜開眼睛,接了那rou干,吃了一口,又吐。任旋說:“你這樣不行啊!一直覺得你還算一條好漢,如今看來,也是娘們嘰嘰的。怎么就這么麻煩!” 左蒼狼說:“我本來就是娘們啊!” 任旋無奈,只得回頭叫:“軍醫!軍醫何在?都他媽死絕了?” 半晌,終于有兩個軍醫小跑著過來,任旋讓他們給左蒼狼把脈,左蒼狼不伸手。他哪跟她客氣,拉過她的手腕。軍醫一摸脈,就愣了。許久回過頭,叫另一個:“你來試試。” 另一個過來摸了半天脈,也有些詫異。任旋問:“到底什么事?” 兩個軍醫互相看一眼,說:“左將軍這是……這是……”看見任旋臉色越來越不好,他們終于說:“這是有喜了!” 任旋吃了一驚,好半天,放開左蒼狼的手,說:“什么?”兩個軍醫不敢說話,左蒼狼也是一驚,一直以來,她跟慕容炎親近也有多回。然而從來未曾懷孕。這一次,竟然…… 可是如果讓西靖人知道這是慕容炎的骨rou,他們會怎么做? 她沉吟不語,任旋轉過頭,對兩個軍醫說:“放你們娘的屁,敢亂說老子剁了你們!” 兩個軍醫也是不敢相信,又懼任旋yin威,連滾帶爬地跑了。任旋這才轉頭看她,說:“你相公不是去世好幾年了嗎?我記得當時尸首還是我派人送回去的。你怎么就懷孕了?不守婦道啊,嗯?” 左蒼狼慢慢掩飾心中的訝然,說:“跟他的時候我才多大,不懂事。不過我視他為良師,敬重多過夫妻之情。” 任旋說:“溫帥此人確實值得敬重,忠義之士。你給他戴綠帽子,也還是不對啊。” 左蒼狼瞪他,說:“要你管!” 任旋仔細看她臉色,見她好像并不驚慌失措,心里也有幾分狐疑。其實方才軍醫說出喜脈的時候,他就在想孩子的父親可能是誰。最有可能是誰? 晉陽城的細作傳回消息,左蒼狼兩度下獄,又很快官復原職。她一個驃騎將軍,一到馬邑城,二話不說,就敢繳太尉的兵權。偌大宿鄴城,說丟就丟,誰給她的膽子? 他就不信,朝中沒有大臣參她。她為什么還敢這么放肆? 而那位君主,又憑什么能夠如此信任她?如果她腹中的孩子是慕容炎的,那就說得通了。 左蒼狼的份量不輕,然而如果她腹中還有慕容炎的骨rou,那份量恐怕就更不可小視了。而且慕容炎從奪位開始,就一直以深情專一的面目示人,登基之后,更是廢棄六宮,獨寵一人。 如果他跟自己亡臣的遺孀有染,那這事就相當精彩了。為了掩蓋這樣的事,只怕要讓他真的讓出宿鄴城,也是可以談的吧? 他心念電轉,隨口問:“孩子父親是誰?” 左蒼狼伸出五指,各根手指點了點,認真思索了一陣,一臉嚴肅地說:“這個……要看月份。” 任旋的表情頓時五顏六色,十分精彩:“你……你……” 左蒼狼說:“你的軍醫能夠診出孩子幾個月了嗎?” 任旋簡直想要捶死她的心都有了,不過這樣一來,方才的想法又有點動搖了。如果她是慕容炎的人,慕容炎會允許她私生活混亂嗎?再一想,又覺得這個人說話不可信。頓時自己也想不明白了。 左蒼狼扯了扯他的袖子,說:“讓他們再幫我診診,好歹先讓我知道孩子父親是誰啊!” 任旋氣極,甩開她的手:“滾!” 軍隊短暫歇息之后,繼續前行,渡白狼河,過沼澤地,行往灰葉原。左蒼狼半點腥氣都沾不得,吐得厲害。任旋也是叫苦連天:“你不要這么麻煩啊,老子連自己媳婦懷孕都沒伺候過!” 左蒼狼吐得臉色發白,一路連話都不怎么說了。但是腦子卻非常清醒。她居然懷孕了,肚子里孕育了另一個生命的感覺,真的太神奇。可是偏偏在這個時候,最艱難的時候。 落在西靖手里,縱然任旋念她兩分救命的恩情,然而西靖皇帝呢? 西靖與大燕結仇,由來已久。她的雙手更是染滿靖人鮮血,這些人一旦得知她懷孕,又會怎么對待她? 慕容炎……胃里已經沒有什么可吐,黃汁苦得讓人失去了其他感覺。可是突然之間,又想到他。如果……他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會怎么樣呢? 第一次,她心中茫然。她竟然想不到,他會是怎樣的心情。 大燕,袁戲突破宿鄴東門而入,狄連忠、王楠兩路兵馬也隨即攻進城中。然而西靖軍隊已經逃得毫無蹤跡。達奚琴知道狄連忠會對他不利,這時候沖到袁戲身邊,說:“袁將軍!任旋擄走了左將軍!” 袁戲大吃一驚:“什么?!這怎么可能?!” 不僅是他,周圍將領俱是震驚,袁戲說:“任旋要撤兵,只有橫渡白狼河,從灰葉原逃離。所有人跟我來,追殺靖軍!” 達奚琴想了想,說:“將軍,任旋此人也是老將。他既然要從灰葉原撤軍,就不會毫無準備。而且靖人對灰葉原的地勢,比我們熟悉得多。此時追擊,即使能追上,損失也必然慘重。而且未必能救回將軍。” 袁戲說:“難道我們就這樣讓他把將軍截走不成?” 達奚琴看了狄連忠一眼,有些話沒有說——狄連忠既然暗通任旋陷害左蒼狼,就一定不會給他們救人的機會。這時候,任旋只怕已經走遠了。而且袁戲也是狄連忠的勁敵,他敢害左蒼狼,難道就不會害袁戲嗎? 一旦到時候他截退袁戲的退路,那才是大大糟糕。 狄連忠的臉色也不好看,他是打算派袁戲追擊的。這時候便道:“陛下命左將軍負責小泉山一役,如今既然左將軍被俘,就由本將軍主理軍中事務。諸位將軍且交出兵符,由本太尉重新調配駐防。” 袁戲當即就要反駁,達奚琴向他使了個眼色。他雖然不滿,然而也沒再說話。王楠等人也有微辭,但是左蒼狼不在,狄連忠又是太尉,沒辦法,只好任他收去兵符。 袁戲獨木難支,也只好任由他了。 狄連忠對這個結果還算是滿意,左蒼狼被俘至西靖,難有生機。她屠殺西靖兩城百姓,西靖皇帝不可能讓她活著回來。軍中沒了這個人,自己除一大敵。袁戲等人,也可以留著日后收拾了。 否則一下子損失驃騎將軍、車騎將軍兩員戰將,只怕慕容炎不震怒也是不行了。 他說:“既然賊軍已逃,還是先回報陛下吧。” 任旋的軍隊進入灰葉原那天,正是八月十五。 中秋佳節,靖軍的士氣卻不高。這一戰雖然傷亡很小,然而又是徒勞無功。反而被燕軍占去了無終和孤竹的小泉山、雞鳴郡等地。西靖幾乎是一無所獲。 將要入城的時候,任旋便命人找來囚車,將她押入車中。 西靖的百姓早就聽說任旋擒獲了左蒼狼,如今沿途圍觀者甚眾。當然激憤之下,投物亂砸是少不了的。好在囚車有所阻攔,左蒼狼自己躲一躲,也就受點小傷。 她也一直很注意,自從知道自己懷著身孕,哪怕其實并無其他感覺,卻難以抑制地,有一種初為人母的喜悅。那種情緒不知來處,卻讓整個人都變得溫柔無比,也堅強無比。 任旋騎在馬上,偶爾回頭看她。他對這個人,其實頗為欣賞,但是各為其主,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軍隊一路途經三郡四州,終于來到西靖國都。兵士把她從囚車里拖下來,以麻繩縛緊。任旋站在他面前,看了看,拿出鞍上水囊,給她喂了一點水,說:“我們陛下……唉,自己保重。” 他不可能放走她,這個人太可怕。將來如果交戰,又會有不知道多少西靖人死在她手上。 左蒼狼點頭,說:“我盡力。” 任旋張了張嘴,最后卻只是拍了拍她的肩。 然而那個西靖皇帝,卻比想象中難纏很多。左蒼狼剛剛正車,正在活動手腳,突然有兵士來報:“任將軍,陛下有令,將大燕俘虜左蒼狼拖到刑場,處以凌遲極刑,以祭死難將士在天之靈。” 任旋吃了一驚,然而對自己君主畢竟是了解,也不能說什么,只好看著兵士過來,拖了左蒼狼去往刑場。 左蒼狼沒有掙扎,刑場離這里不遠,西靖皇帝顯然早有準備,此時劊子手、行刑官都已到場。 她被推搡著來到刑場中央,上面鋪了一塊白布。有兵士上來,粗暴地以刀劃破她的衣服,周圍都是圍觀的百姓,那種赤裸的眼神,足以擊潰任何一個女人的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