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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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散宜拖起鄭氏,怒喝:“你自己想清楚!”一起出去,關門。 姜碧蘭坐了好一陣,身上才漸漸流出血來。她伸手一摸,血沾了一手。痛,劇痛。 她放聲大哭,爬到門口,開門,發現門已上鎖。 這不是真的,這一定是夢,是個最可怕的夢。她拍門:“爹爹、娘!” 帶血的手印一下一下印在雕花的木門上,她瘋狂地哭喊。 不,這不是夢。這是真的。 她哭,撕心裂肺。 姜散宜當然沒有關她多久,不一會兒已經有老媽子進去伺候。姜碧蘭雙唇微張,呆滯著看著她們。鄭氏坐在床邊,端了藥喂她:“蘭兒,別記恨你父親。我們都是為了你好。他……你看看這些日子,他的頭發,已經白了大半了。” 姜碧蘭的視線停留在她臉上,像不認識她一樣上下打量。她笑,臉色慘白像易碎的瓷娃娃:“以前您教我畫畫,我不想學,您就用細藤拼命地打我。您說,你都是為了我好。然后您教我彈琴,我彈不好,您就不讓我吃飯,我一直彈一直彈,手指都在滴血了。您說您都是為了我好。后來我跳舞、唱歌、女紅,你們總說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好。” 鄭氏嘆氣,握著她的手:“我的兒,娘知道你吃了很多苦。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這些都是為了什么?我們也是為了讓你能嫁得人中龍鳳一般的夫婿!你受這樣的苦,最終卻要為一個孩子全部舍棄?” 姜碧蘭撥開她的手:“我找到了我的夫婿,我愛他。你們卻要讓我嫁給太子,還給我下藥!” 鄭氏說:“我們沒給你下藥!許是太子干的,但是你父親不知道!你想一想,當時太子勢大,你父親縱然有心,但有沒有這個膽敢誣陷太子?!” 姜碧蘭閉上眼睛,淚珠滑落:“你們就是想要我做皇后,我知道了。” 鄭氏拍著她的手,說:“你明白就好,母儀天下的鳳座,沒有辛苦和犧牲,怎么坐得上去?” 姜碧蘭冷笑:“我知道了,我累了,你走吧。” 鄭氏還想說什么,見她已閉上眼睛,只得推門出去。關門聲傳來,姜碧蘭睜開眼睛,望著粉色繡日月星圖案的紗帳頂。 她是姜家的女兒,姜家女兒存在的意義,就是尋一個能力成為家族助益的夫婿,并穩固自己的地位。 至于幸不幸福,呵,誰在乎? 姜碧蘭開始迫切地盼望冊后那一天,這樣的家,她不想再留下片刻。慕容炎確實很忙,大燕的農耕,較周圍國家而言比較落后。大部分還是游牧、打獵為生。臨渤海一帶有漁民。 他派人前往農耕發達的國家,請了些世代務農的百姓,并偷偷帶回種子,準備改善一下大燕的農具、農作物。 因著氣候環境,最近他一直在試田,姜碧蘭沒有見到他。 這天朝堂之上,慕容炎將神弓九舌龍賞給了左蒼狼。左蒼狼對這張弓是真的愛不釋手,神兵利器的誘惑,但凡習武之人都抗拒不了。她握著那張弓,當時就有點躍躍欲試的意思,恨不能立刻飛奔至校場。 慕容炎偏不給她機會,早朝結束就命文武百官隨他一起去試田耕種,美其名曰活動筋骨,其實倒省了試田不少人手。 慕容炎在,大家都算是熱火朝天,但天生地養,農耕不是一時半會能見成效的。 左蒼狼挑著草灰過來撲上,沒多久就一身汗。慕容炎低聲說:“叫你過來充個門面,你是要改行當苦力啊?” 左蒼狼不解,那我努力干活還不對了?慕容炎伸出食指和中指,做了個插瞎她眼睛的手勢:“還敢瞪我,那么多大男人,重活輪得到你?傷口再有什么問題,你就自己找個地兒死去吧。滾邊上呆著!” 左蒼狼問:“那主上叫我來干嘛?不如放我去校場試弓!” 慕容炎說:“朝上離太遠,總覺得幾天沒見你,叫過來看一眼。” 左蒼狼怔住,他的目光穿透她,卻又越過了她,看向別的地方。 姜散宜也在鋤草,偶爾目光一瞟,看見慕容炎跟左蒼狼說話。他微微一怔——當時左蒼狼剛剛挑了幾擔草灰,身上當然干凈不到哪兒去。可慕容炎跟她站得那樣近。 而且,王允昭站的位置,有意無意,遮擋了眾人的視線。 ☆、第 44 章 行刺 從試田那日開始,姜散宜開始有點留心左蒼狼。 這日,甘孝儒生辰,文武百官不少人都前來甘府祝賀。姜散宜雖然如今不在朝,但是甘府是不能不去的。他知道甘孝儒是慕容炎的心腹,說是心腹,不太確切。 甘孝儒一黨更像是慕容炎的狗腿子,只要是能博圣心一悅的事,他們不會計較后果。所以只要慕容炎一個眼神,他們就能心領神會,同薜成景等一幫守舊的老臣撕咬爭辯。 姜散宜對他還是非常客氣,如今姜碧蘭封后的事,慕容炎還沒正式提及。如果真要提出來,朝中老臣必然反對。說不得還需要這個人支持。他自己在朝中雖然也有故舊,但畢竟如今尚不得勢,這些人用處不大。 所以今日姜散宜也備了一份厚禮前來賀壽。 他剛到府門外,甘孝儒已然迎上來:“姜兄,區區賤辰,竟然勞動兄長,小弟真是受寵若驚。”話音未落,人已經上前,與他把臂同行。姜散宜口中連說不敢,卻與他一同入了府。 二人剛剛進去,外面又高聲道:“溫府定國公前來賀壽!” 甘孝儒一怔,忙對姜散宜說:“姜兄請先入座,小弟稍后便來相陪。” 姜散宜一邊說請便一邊注視府門之外,果然甘孝儒匆匆過去迎接。而且一路把定國公溫行野迎至席上,坐在自己身邊。姜散宜含笑,作不經意狀問:“甘兄沒有宴請左將軍嗎?為何沒有見她來赴宴?” 甘孝儒苦笑,說:“左將軍小弟哪里請得動,定國公和諸位大人能夠前來,小弟這寒舍已是蓬蓽生輝了。” 姜散宜掃了一眼定國公溫行野,若有所思。依照常理,慕容炎不管如何封賞溫氏一門,都是虛銜。溫家效忠慕容淵,溫砌當初單人一騎出平度關,死在西靖之手。細究其原因,當然是因為丟失宿鄴城,有負慕容淵信任。 慕容炎絕不可能相信溫砌舊部對他的忠誠,可是如今,本該賦閑在家的溫行野,連甘孝儒這樣的心腹近臣都要禮讓三分。 這是為什么? 整個溫氏一門,唯一還在朝中的,只剩下左蒼狼。還能為什么? 甘孝儒身為一品文官,他做壽,連薜成景都送了賀禮過來,左蒼狼一個從一品的武官,說不來便不來。而甘孝儒還不敢有任何不滿,這是誰在為他撐腰? 從甘孝儒府上回來,姜散宜便對鄭氏說:“備份厚禮,我要去一趟溫府。” 鄭氏不解:“溫府?老爺,溫府如今只有溫老爺子,溫帥已逝,您又是追隨過燕王的人,還是不要在這時候跟他們有所來往吧?” 姜散宜說:“你懂什么?我一直看錯了一件事!趕緊去準備,就要些人參鹿茸就行。” 鄭氏答應一聲,只得令下人備了禮。 姜散宜第二天就到了溫府。 那時候溫行野正在澆花,見他過來,倒是意外:“姜大人,您怎么有空過來了?” 姜散宜一揖到地,說:“溫老爺子,本該早來拜會,奈何剛剛回來,府中瑣事繁忙,一直無法脫身。這不,剛一忙完,就匆匆趕來。還忘您不要怪罪。” 溫行野說:“姜大人這是什么話,請入廳待茶。” 姜散宜在正廳坐下,左右一望,問:“左將軍不在府中?” 溫行野說:“前些日子得了陛下賞的一把弓,這會兒指不定是跟誰打獵去了。年輕孩子,在府上哪里呆得住。” 姜散宜微笑,說:“左將軍貴人事忙,哪像我與定國公。想來,我們都是燕王近臣,原以為一腔忠義付君王,便就不負此生了。奈何竟有這再侍二主的時候。” 溫行野也有些感慨,說:“可不是?江山王氣空千劫,桃李春風又一年。這河山呵……” 姜散宜說:“河山還在,我們卻已賦閑在家了。” 溫行野說:“姜大人何出此言呢?陛下對令愛情深不渝,姜大人早晚會得重用。姜大人前途無量,怎可跟老夫這樣的老朽之人相提并論?” 姜散宜笑說:“定國公這樣說便是取笑了,吾兒不過區區一閨中弱女,哪比得上令媳左將軍這般驍勇擅戰?也難得陛下對左將軍青眼有加,這樣年紀輕輕,卻是戰功赫赫。” 溫行野說:“阿左雖然聰慧,畢竟是年輕。日后朝中,還需要姜大人多多提點才是。” 姜散宜連說不敢,細瞧他臉色,并不像知情的模樣。兩人又坐了一陣,他方起身告辭。 從溫府出來,姜散宜心里略略有底。如果說溫行野并不知道慕容炎和左蒼狼之間的關系,那么慕容炎應該就沒有公開的意思。否則以他的為人,第一個明白的必然就會是溫行野。 溫行野對門楣極為看重,如若知情,方才提及的時候,肯定臉上神色不會好看。 如果慕容炎不打算公開,那么兩個人只是私下來往,左蒼狼礙著溫夫人這個身份,應該不會威脅到自家女兒的后位。 他心中略略有底,待回到府中,又去看了一回姜碧蘭。姜碧蘭仍然不肯跟他說話,他也不在意,只是問鄭氏:“大夫怎么說?” 鄭氏小聲說:“已經沒有什么大礙了,只是還要將養幾日,好歹得等惡露干凈,以免引人疑心。” 姜散宜點頭,說:“宮里太醫醫術高明,還是小心些好。不要落給別人什么把柄。” 鄭氏點頭,等出了房間,姜散宜又說:“既然蘭兒身體已經無恙,尾竹這丫頭是不能留了。” 鄭氏一驚,隨即明白他的意思。姜散宜說:“想辦法處理了,要弄干凈。” 第二天,尾竹就死在了姜家的井里。深宅大院,死個丫頭什么的,沒有人會注意。只有姜碧蘭一覺醒來,發現一直侍候在自己身邊的丫頭不見了。她問鄭氏,鄭氏只是說:“回老家了,她也到了年紀,該嫁人了。” 姜碧蘭本來已經信以為真,旁邊姜散宜說:“她死了。” 姜碧蘭睜大眼睛:“死了?可是她昨天還好好的……” 鄭氏說:“老爺!”姜散宜神色淡漠,說:“一旦你被冊立為后,就會真正執掌后宮。以你現在的天真愚蠢,怎么能坐得穩這后位?” 姜碧蘭說:“你殺了她?” 姜散宜說:“對。” 姜碧蘭慢慢退到床角,十指緊緊捏住被子:“就因為她知道我有了廢太子的骨rou?” 姜散宜說:“對。” 姜碧蘭說:“爹。您為什么不把我也殺了?對,您還要留著我,為姜家找一座堅實的靠山。對吧?” 姜散宜冷哼一聲,轉頭出了她房間。 八月底,盛夏將盡未盡。 慕容炎正式提出冊立姜碧蘭為王后。如果他早兩個月提出來,朝中大臣必然是群情激憤,但是經過兩個月的冷卻,大家都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如今只有宗正等一幫老臣還在據理力爭。 薜成景出列,說:“陛下,姜氏畢竟是廢太子寶冊金印冊立的正妃,乃有夫之婦,您立一個有夫之婦為后,讓大燕顏面何存吶?” 宗正何煦也出列附議:“陛下,自古以來,女子名節何等重要?如今您立姜氏為后,豈不是讓大燕受外邦列國非議嘲笑嗎?” 其實所有人都知道他意已決,此時反對亦是無能為力。但是薄正書還是出列,說:“陛下,自古天家顏面最是重要,如果……如果陛下非立姜氏為后不可,大可改名換姓……至少也不必落人口實啊!” 朝堂靜默,慕容炎沉聲說:“姜氏嫁給廢太子,乃是被迫無奈。是廢太子失德,與她何干?孤立她為王,正是看重她端淑賢德,此事孤意已決,不必再議。” 當天下午,冊后的詔書便送到了姜府。姜散宜和鄭氏互相看看,心中一塊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冊后大典那一天,秋意正濃。大雁南飛、黃花次第。祭臺之下,文武百官分列兩旁。姜碧蘭一身盛裝,陽光照著她頭上的龍鳳珠翠冠,大紅繡金的鳳袍隱隱生輝,霞帔之上綴金龍金鳳,以東珠為飾。莊重明艷的妝容掩去了她面上憔悴之色,幸福和含羞令她光彩奪目。 慕容炎特地為她筑明月臺,臺高二十七丈,白玉為階,直上九宵,可擁明月。這是慕容炎登基以來,惟一興建的高臺,也成為一代帝王與絕世佳人的不朽詩話。 慕容炎牽著她的手,拾階而上,那玉手握在掌中,柔若無骨一般。清風徐徐而來,腳下是紅紗鋪路,姜碧蘭的裙擺華麗而繁復,慕容炎微微側身,替她提起裙裾。 臺下諸臣一片默然,其實在這之前,幾乎所有人都不相信,這個人一怒起兵,對自己的父王和皇兄刀兵相向,僅僅是為了一個女人。 可是在這一刻,突然大家都開始相信,他起兵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為了愛情。 北方有佳人,一顧傾人城。傳說中傾城傾國,也不過如此了吧? 慕容炎一步一步,踏過白玉階,登上明月臺。佳人長長的披帛有時候滑過他的手背,細膩微涼。他緩緩轉過身,臺下諸臣叩拜,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慕容炎掃過眾人,目光停留在人群中間,那個人身著高階武官的朝服,隨眾人屈膝叩首。他目光短暫逗留,高聲說:“眾卿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