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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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走神,身后的小黃門已然小聲催促:“將軍,陛下在凝翠園相侯,咱們還是盡快過去吧。” 左蒼狼嗯了一聲,加快了腳步。 凝翠園,慕容炎埋頭看折子,聽見她進來,也只是招招手示意她過來,說:“溫行野既然不愿前往方城,但方城之事,總要解決。” 左蒼狼說:“如今局勢漸穩,方城其實已是主上囊中之物,只是……只是目前看來,燕王似乎并沒有妥協的意思。陛下若與之交戰,無論結果如何,只怕都會落下不忠不孝之名。” 慕容炎說:“所以,我并不想同父王動手。”左蒼狼怔住,慕容炎說:“我只想帶她回來,阿左,她離開我太久了。” 左蒼狼低下頭,良久說:“主上對姜姑娘一往情深,天下人人皆知。只是屬下以為,即使交戰,燕王只要一息尚存,就絕不會交出姜姑娘。” 慕容炎抬頭看她,緩緩說:“所以,我要你帶她回來。” 左蒼狼怔住,慕容炎說:“我會親自去見父王,他見我親自過去,必會全力防備。然而他把全部精力放在我身上,其他方面總會有疏忽。方城地狹城小,你帶幾個人潛進去,將她帶出來。” 左蒼狼說:“潛入城中簡單,但是姜姑娘畢竟不懂武功,陛下何不派非顏前往?她若出手,豈不是更容易得手嗎?” 慕容炎盯著她的眼睛,輕聲說:“非顏現在就在玉喉關,但是人一定要你去救。阿左,她對我很重要,我只能把她交給我最信任的人。” 左蒼狼抿唇,拜道:“屬下一定會毫發無傷地帶回姜姑娘。” 慕容炎點頭,轉而道:“天晚了,就在南清宮歇下吧。” 左蒼狼有點為難,說:“可……溫帥故去不久,微臣熱孝在身,逗留宮中,只怕惹人閑話。” “閑話?”慕容炎湊近了看她,距離太近,左蒼狼能看清他眼中的紋理。她有些尷尬,后傾上身避開:“主上。” 慕容炎笑:“你還打算為溫砌守節嗎?” 左蒼狼垂目:“不,屬下只是不想令逝者難堪。而且陛下罷黜廢太子,不也正是因為太子強奪臣妻嗎?陛下行正義之師,廢太子失道寡助,一路潰敗,陛下不應該在這時候……” 她還要說下去,慕容炎不耐煩了:“好了,你倒是一大堆的道理。但是阿左,你不是溫砌的妻子。所謂溫夫人,不過一個虛名。” 左蒼狼低頭:“我知道。” 慕容炎說:“而你正在為了這個虛名,抗旨。” 左蒼狼跪下:“屬下知錯。” 王允昭親自送她前往南清宮,說:“不知道左將軍喜歡什么顏色的紗幔、窗紙,奴才作主選了一些。將軍看看若是哪有不順意的地方,老奴命人重新布置一下。” 左蒼狼說:“王總管,以前在府里,我們都將你視為長者。現在你口口聲聲稱老奴,我會以為你想逐客的。” 王允昭微笑,卻答:“將軍也說是以前。畢竟現已不是潛翼君府。殿下成了陛下,您也是手握重兵的將軍。君臣和主仆,畢竟還是有差別。” 他突然作此說,左蒼狼問:“王總管,可是有話要說?” 王允昭看看左右無人,方才輕聲說:“將軍,自古君心難測呀,您竟然為了溫家的名聲,而拒絕陛下讓您留宿宮中的御旨。將軍,他現在是燕王,君無戲言啊!” 左蒼狼怔住,王允昭對她躬了躬身,轉身離開了南清宮。 ☆、第 40 章 醉酒 第二天,慕容炎親自前往方城,對外宣稱將再次迎回燕王。 朝中薜成景一黨沒法反對,如今他是君主,也是燕王的親骨rou。他若肯前去,當然是再好不過。可是誰都知道,燕王本就羞惱已極,他若再次前去,豈不是火上澆油嗎? 誰也摸不清他這次葫蘆里賣什么藥,慕容炎卻真的點兵起行了。 晉陽到方城,一路餐風宿露,及至離方城五十里開外,慕容炎下令就地扎營,并遣使前往方城通報。 慕容淵接到慕容炎遞上的書信,仍然三兩下撕成碎片。然后他做了一件純屬泄憤的事,他下旨,由于原太子妃在晉陽宮變之夜遇難,現冊立姜碧蘭為太子妃。 并在次日舉行了冊封儀式。 隔著五十里,慕容炎的軍隊都可以感覺到方城的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慕容炎將哨探帶回的皇榜擲在地上,王允昭趕緊撿起皇榜,連聲道:“陛下……息怒啊陛下!其實依老奴看來,姜姑娘是廢太子的妻或者妾,并無不同,陛下何必因此動怒?” 慕容炎咬牙,說:“孤何嘗不知道并無不同?只是父王……哼,到了這種地步,他還是只認慕容若這個兒子。”他慢慢冷靜下來,他是不能動怒,他不能因此而主動出兵攻打方城。無論什么原因,只要他出兵,史官筆下就一定會有他不忠不孝的一筆。許久,他輕聲說:“你說得對,這并無不同。” 王允昭有些不安,他卻突然問:“阿左去哪里了?” 王允昭有些意外,但是他肯轉了話題,自然是好事。他趕緊說:“將軍和冷少君一起打探方城地形,還沒回來。” 慕容炎說:“她跟非顏一起動手,定能救出蘭兒。”王允昭也笑著道:“正是,就算是藏天齊在,也不可能寸步不離地跟著姜姑娘。二位少君定能得手。” 慕容炎說:“蘭兒回來之后,孤只能立她為后。”王允昭聽到這話,倒是又不明白他的意思了,當下也不敢答話。慢慢地,又聽慕容炎說:“阿左這樣的性情,若是我有妻室,她與我,只會背道而馳,漸離漸遠。” 王允昭心中一驚,說:“陛下多慮了,左少君對陛下,一向忠誠。即使是陛下有了王后,這想必也是不會改變的。” 慕容炎說:“忠誠?如果永遠求而不得,再如何的忠誠也是會累的。”說完,他突然說:“這么多年以來,孤身邊一直沒有過女人。其實多她一個,也不多。”王允昭似乎有點明白了,慕容炎轉過頭看他,說:“你去安排,盡量不著痕跡,免得她多想。” 王允昭低下頭,恭順地道:“是。” 左蒼狼和冷非顏在外面打探方城的地形,左蒼狼之前去過一次,但當時是由護城河潛入。如今再往的話,這條路是萬萬行不通的。就算慕容淵沒有防備,姜碧蘭也絕對沒有那個體力能堅持游出護城河。 方城之北有一座山,最高峰是有名的連理峰。慕容淵的行轅正是背靠此山,若是能攀沿而上,倒是簡單。但是此山絕壁千仞,陡峭無比。要攀上去談何容易? 她跟冷非顏幾乎將城池周圍打探了個遍,說:“看來我們還是只能從連理峰攀上去。下來的時候把姜姑娘縛在身上,當不至有危險。”冷非顏盯著她看,一直看到她都不自在了,才問:“阿左,你是真的要救那個姜碧蘭回來嗎?” 左蒼狼微頓,冷非顏說:“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她死了,陛下如今軍中正是缺少將領的時候。他雖然心中會怒,但是他也不會把你怎么樣。而你將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呆在他身邊,一點一點地修復你們之間的關系。” 她說這話的時候,異常認真。左蒼狼終于明白慕容炎為什么不同意冷非顏前去解救姜碧蘭。如果是冷非顏獨自前去,她一定會對姜碧蘭下殺手,原因當然是因為左蒼狼。 左蒼狼說:“不。”我想要的,并不是陪在他身邊。如同多年前唱經樓古佛前的許愿,我只希望慕容炎快樂,慕容炎快樂,慕容炎快樂。 冷非顏抬起頭看這千仞絕壁,說:“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 打探清楚地形,左蒼狼歸營,見王允昭站在慕容炎帳外,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左蒼狼有些意外:“王公公?發生了什么事?” 王允昭見到她,如見救星,說:“左將軍!陛下已飲酒半日,一直不許人入內打擾。將軍能否進去看看?” 左蒼狼看了一眼營帳,慕容炎喝悶酒的時候是很少的。 她掀開帳簾走進去,慕容炎沉聲說:“滾!”待看清是她,復又招招手,說:“過來。” 左蒼狼走到他身邊,帳中酒香四溢,可見他已喝了不少。她在矮幾前坐下來,剛要說話,慕容炎搖頭,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噓,不要說話,陪我喝一杯。” 他替她斟酒,左蒼狼緩緩握住銅樽,輕輕抿了一口。慕容炎已有醉意,她還是清醒些好。 慕容炎望著她的眼睛,說:“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就非常漂亮。”左蒼狼一怔,慕容炎的眼神濃烈如酒,“那時候皇兄、薜東亭、薄玉溪……王孫貴胄,對她無不是眾星拱月、百依百順。” 左蒼狼見過姜碧蘭,不用慕容炎說,她也可以想象。那種美,女人甚至妒忌不來。 慕容炎說:“那時候我母妃正當受寵,然而我卻是唯一一個不能跟她玩耍甚至多說兩句話的人。因為母妃認為,耽于女色的男人,沒什么出息。我經常偷偷出去找她,我不記得是為了看她一笑,還是為了反抗我母妃。” 左蒼狼安靜地聆聽,不知不覺,飲盡了杯中酒。慕容炎替她斟上,說:“母妃發現了,氣急敗壞,用各種方式懲罰我。鞭笞、罰跪,她用盡她知道的所有方式讓我順從。可我還是跑出去,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歡她,我只是想看到她。” 他陷入回憶中,棱角分明的臉在帳中燭火映照下,有一種異樣的溫柔:“母妃終于求父王,為我和她訂下親事。條件是成親之前,不許再見她。”他唇邊現了一絲嘲諷,眼里卻纏繞著極細微的眷戀:“后來,母妃死了。我漸漸明白那是一朵傾城絕世的花,只有站得最高的人,才能摘得她。” 他舉杯,與左蒼狼對飲,說:“所以直到現在,我都不明白。我一路走到今天,到底是為了天下,還是為了她。” 左蒼狼說:“微臣以為,陛下不必明白。陛下終會摘得那朵花,不論初衷是為了天下,還是為了她。” 慕容炎笑意漸深,右手伸過矮幾,握住她的手,說:“他們都不懂,那種日積月累的渴望是如何在人心中發酵,引人狂熱迷亂。”左蒼狼低頭,看他覆在自己手背的右手。聽見他低聲說:“但是你是懂的。” 左蒼狼怔住,慕容炎微微施力,將她拉到自己面前,右手劃過她額前的碎發,說:“你是明白的。” 那時候他的雙眸攝住了她的魂魄,光影如漩渦。左蒼狼眼眶微熱,是的,她明白的。他靠得這樣近,溫熱的呼吸帶著酒氣撫面而來,她便醉了。 酡紅在臉頰暈開,少女的肌膚燦若煙霞。慕容炎提壺,自己喝了幾口,將壺嘴湊到她唇邊,喂她。左蒼狼張嘴,酒一半入喉,一半順著修長的頸項,流入領口。 慕容炎的目光順著清凜冽的酒水滑落,漸漸迷離。然后他低頭,輕輕舔吻那一行清酒。左蒼狼如遭雷擊,輕輕推他:“主上。” 他呼出的氣息熱烈guntang:“噓,別說話。” 那舌尖也是火熱的,它舔食美酒,也吸走人體所有的力氣。左蒼狼以手撐住他胸口,他輕聲說:“別拒絕我。阿左,你喜歡我,是不是?” 左蒼狼就緩緩縮回了手。是的,我喜歡你。從當年南山看見你的那一刻起。十年之后,此愛歷久彌新,疼痛忽略不計。 她閉上眼睛,那一刻心中眼前便只看見這個人,這張臉。能否不難過?如果可以,讓我焚骨為火,驅你片刻寂寞。 王允昭站在帳外,聽著里面聲音不對,立刻撤走了外面的士兵。直到天色黑透,左蒼狼先出來,衣服與頭發都整理過,只是臉色仍顯狼狽。她沒跟王允昭打招呼,同他擦肩而過。 王允昭心下了然,卻也不好多問,轉頭入了慕容炎帳中。慕容炎的衣服整齊地掛在衣架上,榻上并沒有想象中的狼藉。 王允昭欲言又止,慕容炎睜開眼睛,微微挑眉:“你站在那兒抓耳撓腮是什么意思?” 王允昭連忙請罪,過來為他更衣。慕容炎轉頭,看見榻上的血跡,眉頭微皺,說:“以后阿左的飲食,你注意一下。” 王允昭不明白,他說:“江山初定,時局不穩。不是開枝散葉的時候。何況她畢竟是溫砌名義上的妻子,如果出了亂子,會很麻煩。” 王允昭就明白了:“奴才會辦妥。” 慕容炎點頭,補充:“小孩子易多想,你我知道就可以了。” 王允昭跪下:“是。” 左蒼狼回到自己帳中,只覺得心口滿滿漲漲,有一種喜悅的酸軟,讓人隱隱有種想要落淚的錯覺。他的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一句話、每個字,都可以反復回味千百遍。 她合衣倒在床榻之上,也不知道神游了多久,外面天已經黑透。剛剛有了一點睡意,突然有人掀簾進來。左蒼狼剛坐起來,就看見慕容炎。她臉色微紅,一時之間竟然手足無措。也許,應該裝作若無其事,上前向他施禮。可是她不能。 慕容炎走到她榻邊,突然伸出手,慢慢地將她擁進懷里。左蒼狼整個人都僵住,他輕聲說:“聽兵士說你沒吃晚飯,行軍在外,本就十分勞累,不吃晚飯怎么行?” 左蒼狼慢慢掙開他,似是有意躲避,說:“屬下這就去。” 說著就要站起身來,慕容炎慢慢把她摟緊,說:“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先陪我。”說著,低頭吻她。左蒼狼側開臉,說:“主上,明日我與非顏定會救出姜姑娘。到時候,陛下身邊,自有佳人相伴、紅袖添香。又何必……”話說到這里,卻突然有一絲抽痛,這可能是最后一夜的溫存。日后他迎回至愛,定會立為王后。 而她不過是亡臣遺孀,注定沒有以后。 慕容炎握了她的手,她的手很粗糙,然而指尖便是纖細的。他輕吻那指尖,說:“雖然事出意外,但你是孤的第一個女人。在這之前,我從未想過,和蘭兒以外的女人發生這種關系。”左蒼狼低垂著頭,他一點一點地親吻她,說:“可是當那個女人是你的時候,竟也足以讓我歡喜。” 左蒼狼微微顫抖,慕容炎心下也有幾分柔軟,她在戰場之上,能百步穿楊、箭無虛發。這時候卸下戎裝,在他面前卻是如此的溫順青澀。那種忍痛含淚、略帶了一點委屈的女兒態,想要完全不動心真是不能的。他狂亂地啃咬著那紅唇,快感竟與第一次一樣強烈,勝過登基為燕代王那一天。 第二天,慕容炎帶兵前往方城,左蒼狼與冷非顏一起從孤嶺絕壁攀沿而上,經過連理峰,潛入慕容淵在方城的行轅。 那當然不容易,一路尖石荊芨,還有隨時在頭頂盤旋的禿鷹。但她們之前準備充分,一路有驚無險。 待下了山,前面就是方城的行宮,行宮里住著慕容炎心愛的女人。 姜碧蘭,那個傾國傾城的姜碧蘭。據說沒有男人可以抵擋她的一笑,據說沒有男人可以忍受她的眼淚。大燕這一場同室cao戈,豈不是正因美人傾國? 左蒼狼潛入行轅,讓冷非顏一路掩護。那時候,行宮里異常安靜。慕容淵和慕容若都已出城御敵,想來方城之下,還有一場口舌之爭。行轅當然應該安靜。 姜碧蘭身著一襲滾雪細紗的留仙裙,梳著雍容典雅的十字髻。發間戴鳳冠,上面的金翅隨步履搖搖曳曳,靈動若生。 她望著殺入宮中的人,美目中淚如楊花落硯臺,但她并不害怕。她正坐危襟,保持著太子妃的威儀:“我認得你,你是他的侍衛。” 左蒼狼抿唇,恭敬地道:“姜姑娘。” 姜碧蘭上下打量她,字句平靜:“是他派你來的?” 左蒼狼向她伸出手:“陛下令末將前來,營救姜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