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水南咬唇道:“可總覺得哪兒沒對。” 云涯擺手道:“明天你借我的名義再去探探罷,小暖若是沒事的話,就不要理會了。” 水南點頭下去了。 洗完澡,泡了會藥浴,云涯攏了件睡袍坐在床上。 水南說的事情他也在思量,單手撐著頭,最終太過于勞累,不愿再想了,彈指滅掉蠟燭,翻身躺在床上。 云涯拉出夏暖送自己的那枚平安扣,這么些時日,這玉扣已經被他戴得潤了,他單手捏著玉扣又嘆了口氣,但愿,是多心了罷。 云涯躺下又翻了幾次身,才慢慢睡下去。 隔日。 水南想了半天,帶了些小女孩喜愛的玩意兒,帶了幾件精美的衣物上門拜訪去了。這次要鄭重得多了,蕭羽接待地她,水南帶到了云涯的問候,蕭羽說了通傷寒的鬼話敷衍過去,水南和蕭羽一直打太極,蕭羽只道是夏暖體質差,旁的什么都打聽不到了。 水南想見夏暖一面親自將東西交給她,被蕭羽婉拒掉。 水南還是覺得沒對,但是蕭羽說的話也都在理,水南歪著腦袋糊里糊涂走了。走的時候手中還捧著夏瑋下個月生辰王府發給踏云樓的帖子。 云涯還在城門口忙活,施粥和流民們住的帳篷已經開國庫統一出銀子。水南閑來無事親自去找云涯說了說情況,云涯聽了點頭,水南又將帖子交給云涯。 云涯翻開來看,燙金的字扎眼。 “按尋常準備就是。”言罷,加了句“你也準備下,我帶你去。” 又過了幾日,安陽王府。 夏暖醒來,全身濕冷,她喚了聲洵青,洵青上前給她擦了擦身,換了被褥,沖了個湯婆子塞到夏暖的腳邊,夏暖睡夠了,睡不著,起來靠坐在床上,上半身穿得厚實,腿腳蓋著被子,臉色蒼白嘴唇上還在愈合的咬傷。躺了幾日,終是有些力氣。 洵青捧來熬好的粥喂夏暖,夏暖乖乖吃了,胃口又好些。 洵青又捧了盅平補的湯,夏暖也喝了。 夏暖道:“唔,那天說的披風洗了嗎?” 洵青就知道夏暖要問這個,答:“洗了,洗不干凈。” “拿來我看看呢。” 洵青將曬干的披風拿來,夏暖看到上面深褐色的血痕大塊大塊,亮青色都暗了。夏暖用手將披風攤開,好大一件,云涯比夏暖高一個頭,夏暖料想披風也不會小。 夏暖細細查看,邊角有些紋飾,繡針都很少,大體上就是縫合針最多。 夏暖又讓洵青拿了張小幾放到床上,翻找出需要送給夏瑋的那面屏風,屏風上白色的孔雀翎羽燦爛,夏暖讓洵青找出線,花了半個時辰,在床上靠著洵青幫忙將最后一根翎羽繡上去了。手有些抖,線腳微亂不勻稱。 做完了,就讓洵青搬下去,又拿著披風比劃比劃。 洵青道:“郡主,還是休息下罷?” 夏暖搖頭道:“睡夠了,不想睡了,沒點事情做很無聊。” 洵青道:“要不我給你念書?” 夏暖:“我有點想聽琴。” 洵青:“我不會。” 最后找來了府里的琴師,琴師隨手就彈了曲小姑娘們最愛的鳳求凰。 夏暖又想到了寧植,嘆口氣,不得于飛兮,使我淪亡。彈了一曲,夏暖就不想聽了,讓琴師下去,又開始鼓搗起女工來。 霜河在一邊打下手,夏暖扯了扯披風問:“這是什么料子,我沒見過呢!” 霜河打量很久,也把不住,最后還是拿去問了夏暖的繡女師傅,繡女打量幾眼道:“不是時興的了,早幾年宮中賞下來的湘錦。” 霜河只得央著繡女找點相近的料子,帶著繡女一起去了庫房,最后挑出三匹相近的顏色,兩個人都把不準,霜河只得又將料子抱到了夏暖處。 夏暖最后挑了一匹煙青色的素面錦緞,霜河在一旁開始剪裁,夏暖就看著,不時指導說幾句,霜河就照著下剪子。夏暖算了算,照這個進度,夏瑋生辰前該是能做好。 作者有話要說: 最開始是在鳳求凰里面看到這一句的,天地似熔爐,眾生皆煎熬~很喜歡,一直記到今天~ 還有一句肥田的話,不見天地不思歸~頗有點不撞南墻不回頭的美化感,也記下了~hhhh ☆、天地為熔爐·二回 安陽王府,夏瑋生辰。 云涯將帖子交給門房,下人恭敬作了個有請的姿態。 水南隨著云涯進得安陽王府,闔府上下都是喜慶的顏色,云涯打頭走在前面,水南相隨,他們來的早,云涯準備了一副前朝賞下來的古畫給夏瑋,更準確的說其實是投蕭羽的所好。 水南在這期間又來了安陽王府幾次,俱是沒見著夏暖,她鍥而不舍地都快和安陽王府杠上了,夏瑋收了禮物,云涯問了幾句夏暖,夏瑋倒是爽快讓人帶云涯去看夏暖。 水南看著云涯走的背影,望眼欲穿…… 走了一段就看見了夏暖的院子。 五月天已經開始有些燥熱,云涯隱約都能聽見些微的蟬叫,路過的一個小園子能看見大片紅色的花爭先開放。他走進去,洵青出來接待的他,卻是直直將他領到了內室。云涯心中存疑,卻不多問,既然洵青沒拿他當外人,他也犯不著找自己的別扭。 看到夏暖的一瞬,云涯有些微的呆滯。 夏暖衣衫穿著整齊,腿腳卻蓋著被子,頭發也只是簡單的梳妝,但她的臉色蒼白,下巴尖尖,本來沒什么rou的臉更小了。云涯立在原地,霎時說不出話來。 夏暖用了針之后本來胃口好些,后來用藥,有些傷胃,吃的又少了,萬幸的是近來一段時間的藥都沒產生什么不好的反應,夏暖雖看著蒼白,其實已經比鬼門關走一遭那日好許多。 夏暖對云涯笑,道:“云大哥。” 云涯看著夏暖,蹙眉,上前幾步站到床沿處,細細打量她,云涯伸手摸了摸夏暖的側臉,一觸即分,果真又瘦了。 云涯抿唇:“這是怎么了?” 夏暖早就和蕭羽對好了對外答復,道:“身子不好染了風寒,藥傷胃,喝了就不想吃東西。” 云涯沒說話,只看她,洵青拿了根矮腳凳放床沿,他順勢坐在其上。 “你瘦了。”云涯道。 夏暖點頭:“恩,以后會好好吃回來的。” 夏暖眼睛更大了,在巴掌大的臉上撲閃撲閃。云涯嘆了口氣。 云涯問:“怎么在床上呢,今天你爹壽辰,不下床?” 夏暖有些不好意思笑笑:“沒什么力氣,小爹也不讓我下床走動,昨天走了幾步,輕飄飄的沒個實在感,還需得過幾日才行。” 云涯又看著她,不說話。 云涯抬了抬右手,思考良久終是伸出,拇指指腹細細撫了撫夏暖的側臉,夏暖不解,也沒阻止,云涯的手和夏瑋的手很像,有著薄薄的繭子,夏暖知道那是長期練武留下的,對視中云涯瀲滟的眼里面泛著情緒。 夏暖道:“云大哥你也,瘦了些呢!” 云涯揉揉夏暖的額發道:“最近公務忙。” 云涯收手,看了看還擺在內間的一面屏風,上面繡了一大只白孔雀,很漂亮,周遭還有些禮花,云涯立刻就明白了這就是給夏瑋的賀禮,他起身上前打量,繡得栩栩如生。 “你繡工很好。”云涯道。 夏暖:“總在府里,也只有繡活有些意思了。” 云涯用手輕觸屏風,笑了笑。 云涯看得窗外一眼,陽光斑駁燦爛,是個好天氣。 云涯回頭看夏暖,問:“你準備什么時候把禮物送給你爹?” 夏暖愣了愣,道:“唔,我也在思量這件事。” “要不現在去,恰好人還少”云涯又看夏暖一眼,“我帶你過去?” 夏暖也看窗外,眼神有些迷惘,洵青欲言又止。夏暖回頭看了看屏風,淺淺笑道:“好啊,麻煩云大哥了。” 云涯點頭,走到外間等夏暖收拾一番。 洵青站在一側,想了良久道一句:“郡主,你,又不是云大人的……” 夏暖知道洵青的意思,道:“你抱著我過去終歸不成體統,小爹又不可能過來。” 洵青:“可是,云大人畢竟……” 夏暖笑了,問:“我這樣,還考慮嫁人的事情嗎?” 洵青看著夏暖釋然的笑意,心里堵得慌,什么都說不出,默然為夏暖找了一件漂亮的衣服,霜河給夏暖的臉上細細擦了點兒胭脂提氣色,夏暖看了看鏡子,道:“把小爹送我的那顆紅寶石額飾拿出來,其余的都不用了,額發梳上去吧。” 霜河將那額飾拿出,是顆淚滴狀紅寶石,她將鏈子固定在夏暖的額上,水滴閃在夏暖的眉心處,合著夏暖瘦削的臉頰,惹人疼愛。夏暖看著鏡子中自己的臉,沒了額發遮擋,像是個大姑娘了。 洵青要去叫云涯進來,躑躅著步子不愿走,道:“郡主……” 夏暖輕聲道:“要去的,誰知道,我明年又是個什么光景。” 洵青被夏暖的話一激,終是梗著脖子出去了。 云涯進得內室,伸手一撈就將夏暖抱了起來,那重量讓他瞳孔收縮,原地愣了一瞬,抱著夏暖大步往外走去。 一走到外間倒是放慢了步伐,初夏日頭和暖,早上的太陽不曬人,云涯挑著有太陽的地方走,夏暖覺得全身被曬得暖酥酥的。忽然云涯停了停步伐,抱著夏暖朝著前方努努嘴問:“這是什么花?” 大片大片的艷紅色,花骨朵高聳著綻放,花瓣上的露珠折射出點點碎光。 夏暖笑起來高興道:“它們都開了啊,今年開的早呢,好看嗎?” 云涯點頭:“好看。” 夏暖:“是來做生意的異域人帶來的種子,爹種的,種死了好多,只有這一片活了,說是給心上人種的花。” 云涯懂了,是夏瑋種給蕭羽的。 云涯看著夏暖期待的神色,問:“去看看?” 夏暖不住點頭。 走近了,發現花真的很漂亮,夏暖想剪幾只回屋里插上,洵青拿來了剪子,夏暖指揮著洵青去剪。有時洵青沒懂,夏暖掙扎著探著身子不停比劃。 云涯挑了挑眉,不動聲色將手往夏暖的腰上移了移,五指扣實下去的時候,云涯摸到了夏暖的肋骨,一根一根的手感清晰。云涯深吸口氣,半晌吐不出來。 他慢慢將手滑下去,那骨頭就滑過他指間,云涯不忍略微閉了眼,這么近的接觸,他的臉卻不紅反而有些白。 夏暖剪了花,高興地和云涯又開始嘰嘰喳喳,來的時候抑郁氣氛一掃而光。 云涯也被夏暖感染微揚嘴角,時不時應幾聲。 云涯抱著夏暖出現的時候,大廳有一霎的寂靜,夏瑋雙眼瞇了瞇,云涯倒是大方走到一張椅子前小心將夏暖放下,夏暖臉色也十分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