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洵青往前走走,探了探頭,湖心亭中,一身白衣的寧植側著身孑然獨立。 洵青不說話了,只看著夏暖。 夏暖沒說回去,也不往前走,低頭看地沉默,片刻后,小心翼翼悄悄走到樹后用眼睛打量寧植。 寧植著了一身月華白的大氅,上面紫色線繡了一副層疊山水,他半垂著眼,專心吹奏玉笛。寧植瘦了很多,整個臉部輪廓都分明些,本來豐潤的君子立刻添了幾分瀟灑,夏暖覺得心有些疼。 她又往外探了探頭,往外走了半步。 寧植好似感應到一樣,忽然往這邊看來,夏暖躲避不及,半遮半掩著立在原地。 寧植蹙眉,不確定道:“小暖?” 寧植聲音溫潤得很,低低滑過夏暖的耳際,夏暖只覺得心跳如擂鼓,手緊張得握成拳頭,半晌沒敢動作。 寧植往前走幾步,看到夏暖,而夏暖緩緩抬眼,和寧植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她呆呆地看著,寧植也靜靜看著她,兩個人半晌沒有開口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寧大人出場已經可以倒數了~就是這么快的節奏~ 青梅竹馬,讀作初戀,寫作錯過~ ☆、竹馬·終回 洵青走到前方,站在稍遠處道一句:“寧大人。” 兩個人這才回神,夏暖和寧植臉上都帶些說不出的尷尬。 夏暖舔舔唇,期期艾艾道:“子玉哥,你、你怎么在這兒啊?” 寧植有些不自然笑道:“方才被派去和柏家對過聘禮,有些頭暈,出來透透氣,恰好別了玉笛作裝束,在湖心亭心有所感就吹奏起來。” 寧植又往前走了幾步,細細打量起夏暖來,贊了一句:“今天打扮得像是個大姑娘了。”那眼神中的悱惻夏暖不能忽略。 夏暖心跳的不停,一下一下在她耳際轟響。她背后的左手捏著右手,有些緊張,開口結結巴巴道:“我爹今日帶了我出來,見、見立哥哥的新娘子的,我在女客處沒認識的人,就,出來溜達溜達、就、走到了這兒了。” 寧植點了點頭,又上前了一步,夏暖幾乎能看清楚寧植的纖長睫毛輕眨。 寧植抬手摸了摸夏暖的頭,輕輕地,低聲只有兩人能聽到:“近來還好嗎?” 夏暖眼眶一潤,點點頭,使勁道:“恩恩。” 說完,夏暖心酸道:“子玉哥,你瘦了。” 寧植笑了,嗓子帶點沙啞道:“無妨,近來瘟疫的事情忙,沒休息好。” 夏暖點頭,眨著大眼看他道:“那,子玉哥,多喝點補身子的湯吧,讓下人勤快點兒。” 寧植笑意加深,自嘲道:“又不是大家閨秀,哪兒那么金貴。” 兩人又無言相看了片刻,夏暖忽然想起什么,急急去掏腰間,拿出個自己繡的小錦袋,往前一遞道:“對了,子玉哥,上次我出門去萬芳流落玩,路過珍寶齋給你買了個小禮物。” 寧植看著她手中的錦袋,瞳孔收縮,卻沒伸手接。 洵青往遠處看,她們繞出來,湖心亭的另一面則很寬闊,洵青忽然瞇眼。受不了吵鬧出來溜達云涯也遠遠看見了她,寧植和夏暖站的地方半被樹遮掩著,云涯看不清,但料想夏暖該是和洵青一起的,于是慢慢走向洵青。 夏暖的手僵在半空中,她不得不又道:“是個玉環,我編成了一枚腰飾。” 寧植眼光從錦袋中抬起,又看著夏暖,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夏暖和寧植視線糾纏,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她正準備將錦袋硬塞進寧植的手中,寧植上前一步,大力抱住她,下巴抵在夏暖耳際蹭了蹭,還有些青胡渣刮著夏暖細嫩的耳朵。 夏暖只覺心要跳出去了。 寧植呼吸帶著熱氣在夏暖耳際道:“小暖,想你了。” 夏暖強忍住的淚要崩塌掉。 “你家郡主呢?”云涯的聲音高昂,對著洵青大聲問。 云涯覺得洵青看自己的面色很古怪。 夏暖被那聲音一激,回神過來要掙開寧植的懷抱,寧植順勢松了手,夏暖并沒有用大力,一掙脫就往后退幾步,傻傻看著寧植。寧植收了手,低頭看了看空蕩的雙手,他自嘲著笑一聲,道:“你再送我東西我會多想的。” 夏暖正欲遞出錦袋的手僵直。 寧植自顧自搖了搖頭,往前走了,背影蕭條。 夏暖往前追,看著寧植的背影,囁嚅道:“子玉哥。” 幾步后還是停了步伐,夏暖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錦袋,一口氣不順,低低咳嗽起來。 云涯和寧植錯身而過,寧植莫名看他一眼,云涯對那眼神說不出的抵觸,又看著夏暖的動作,大抵上猜出來了些始末。 云涯擼了擼袖子,問夏暖:“他輕薄你了?我去揍他!” 洵青忙拉住云涯,搖了搖頭,而夏暖仿似沒聽到云涯那句話般,癡愣愣還看著錦袋。 云涯一時有些不得章法,這時他想起過來的目的,轉頭對洵青道:“安陽王和蕭羽都在找你們,你去前面報一聲平安罷,我守著她。” 洵青看夏暖一眼,對云涯道:“那如此勞煩大人了!” 言罷就急急往男客處走去。 夏暖回神,抬頭看了云涯一眼,濕漉漉的眼睛,看得云涯又想去揍寧植,忍了半晌,云涯上前推著夏暖的背心,邊推邊道:“走走走,前面清靜地方去坐坐。” 走了一段路,夏暖坐在另一側湖邊的長凳上,手中還是緊緊捏著那個錦袋。云涯伸手去揉她的頭,道:“小暖,別不高興了。” 夏暖悶悶道:“子玉哥頭一次沒收我的禮物呢!” 云涯坐在夏暖的身側,伸手從腳下拾起來幾顆石頭,對著湖水開始打水漂,大大咧咧道:“你又拒絕別人了?” 夏暖不說話了,云涯心知猜對,又扔一塊石頭,在湖面上點了三下沉了,繼續又扔。 “你若是那么喜歡寧植,干嘛還拒絕他,你和他挺門當戶對的。不管太后中意誰,你爹會幫你解決一切。” 夏暖默然,過了好久才開口道:“我身體不好。” 云涯笑起來:“京城中貴女身體不好的也有幾個,也沒見誰因為這個不嫁人啊!” “云大哥,我,可能不能生孩子。” 云涯詫異回頭去看夏暖,夏暖的眼神純真,不似撒謊,云涯愣愣道:“不能生?” 夏暖點頭:“就算能生出來,可能也不是健康的孩子。” 安陽王府什么沒有,好的太醫更是不缺,夏暖如此篤定,云涯反倒不好勸,他又扔了幾顆石頭,回頭去看夏暖,忍不住伸手又去揉夏暖的額發,道:“你不是念佛嗎,佛法說,因緣際會,你和他沒緣分就不要再想了,來,笑一個。” 夏暖笑不出來,云涯手勁大,這么亂揉一通夏暖反而很不舒服,她揮手去隔開云涯的手,云涯手揮來揮去就是不讓她碰到,還不停在她頭上動。夏暖脾氣上來了也不說,就追著云涯的手固執去擋。 鬧騰了一會,夏暖本是坐在湖邊上,云涯手動來動去,夏暖身子跟著自己的手也扭來扭去躲他,一個不穩,往湖中直去。 夏暖:“啊!!!” 云涯登時一把攬過她腰將她撈起來,夏暖被這么一嚇,臉色泛白,一時也沒有掙開云涯的手,反倒是雙手揪著云涯的衣服惴惴小口小口喘著氣,低低咳嗽一陣。 云涯皺了皺眉,他聞到一股大夏勛貴男子常用的熏香,登時明白了方才是怎么回事,怒道:“寧植那小子剛才是不是勉強你,哥給你出氣去?!” 夏暖搖了搖頭不說話,只把頭埋在云涯胸口,手揪著云涯衣服平復氣息。 過了會子,她放開云涯的衣服,衣服都被她捏皺了,夏暖頓時有些不好意思,撫了撫那衣服,還是不平,再也不好意思下手:“衣服揉皺了呢!” 云涯滿不在乎撫了撫:“無礙。” 夏暖點頭,試探著:“要不你還是揉我頭發罷,我不還手了。” 云涯笑起來,伸出一指輕輕點了點夏暖的額頭道:“傻丫頭。” 云涯往遠處看了看,估摸著時間可能也到了,對夏暖道:“還能走不?應該要開飯了。” 夏暖站起來,方才情緒還波動那么大,又被嚇了嚇,腿真有點軟,道:“走慢點還好。” “那行,跟著。” 夏暖的手中卻捏著那個錦袋不知道該不該收起來。她愣愣又抬頭看云涯。 云涯見她不走,回頭看了一眼,懂了。 揚了揚眉問:“真的那么想送給他?” 夏暖點頭。 云涯將那錦袋接過,隨手放到了身上道:“我給他罷,保證他收。” 夏暖微笑:“麻煩你了,云大哥。” “太客氣,生分!” 夏暖跟著云涯走,云涯果真很照顧她走得很慢,她跟著云涯的步子也沒覺得吃力,云涯帶她往外去,途中經過了女眷處,云涯徑直走了過去,夏暖也跟著云涯沒停留。云涯直接將夏暖帶到了夏瑋和蕭羽那兒,洵青也在那里。 “爹、小爹。” 夏暖前行幾步走到蕭羽身邊,怯生生跟蕭羽說著自己方才在女眷處的尷尬。 夏瑋倒是對著云涯笑了笑,云涯點了點頭。 云涯往側面看去,寧植正看著自己,他忽然興起給了寧植一個笑,寧植轉開了頭。 夏立過來,和夏暖說了幾句話,又走了。 夏立提拔柏家和謝家抗衡,今日右相謝廉稱病沒來,只來了個謝家的后輩送禮,謝嫻也沒來,夏瑋和蕭羽著實應酬許多,蕭羽想了半天,寧植處是不可能了,還是將夏暖又領到了云涯處,讓他多看顧點兒。 今日跟在云涯身邊的是水東,見此自覺地退避了,他娘子水南說過,堅決不能打擾阿云和姑娘在一起的時光。 夏立本是要帶著夏暖去看柏漫的,但作為君主,不能離席,看著云涯正好和夏暖一起,又讓云涯帶著夏暖去柏漫處。夏暖激動半晌,立刻拿著禮物盒子抱著跟著云涯一起去。 云涯見得夏暖激動的樣子,不由好笑。 走出權貴的圈子,云涯才問:“里面是什么,抱寶貝似的。” 夏暖道:“一枚玉佩,還有我繡的一方手帕。” 走到半路,云涯眉梢一挑,告誡夏暖道:“柏漫今年二十了,你別問她問什么還沒定親啊!” 夏暖不解:“二十了?是啊,為什么啊?” 云涯看夏暖一眼,沒說話,轉角走到了靜謐處才低低開口道:“她十六歲的時候被劫出過城,當時是我去救的人,好多大戶人家怕她清白不保不敢娶她。” 夏暖愣了愣:“啊!那立哥哥豈不是……” 云涯白夏暖一眼道:“你堂哥是那種吃虧的人嗎?” 夏暖反應過來,道:“如此說來,嫂子挺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