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節
望月很快發現自己大意了,也許是他們在山下早得了情報,來殺她的,根本不止一批。 刀劍相揮,人越來越多,把兩人往后逼退,根本打不過來。 望月之前幾天就與眾人大戰,真氣耗損嚴重。此時人數眾多,她打斗不過,只能在楊清身后,看楊清為她擋掉刀劍。 然這樣根本不是辦法。 還是那個問題! 楊清不殺人! 他堅持著這個原則,人數只會越打越多,他們遲早被人困?。?/br> 而且在楊清的眼皮下,望月也不好殺人。雖然楊清沒說什么,她也不想把自己殘酷的那一面,暴露給他看。這些人終究到底,都是白道的弟子,都是受碧落谷的欺騙才來追殺她的。楊清不在,望月殺起來無顧忌。楊清在,望月總要給他個面子。 如此,兩人且戰且退,最后到懸崖邊,簡直退無可退。 望月站在山石前,腳下就是懸崖蒼云,后方,是密密麻麻的人群,被楊清一力擋在身后。 他不能用云門的武功,不能暴露云門的心法。他打起來,顧忌萬千,招式不暢,束手束腳下,肩上、臂上、腰上等處,都有了傷口。望月眼睜睜看著他身上的傷越來越重,心急如焚。 低頭,看眼懸崖。 回頭,再看一眼楊清。 他以一人之力,擋在她面前。 望月的眼眸,有一瞬間變得迷惑??粗@個身上血跡越來越多的青年,不明白他在堅持什么。 有些看不清他。 又有些看得更清楚。 她沒有力氣,風將衣衫吹得飄起來,長發拂面。她就站在他身后,看著楊清。 眼中,變得有些潮濕。因為潮濕,世界更加鮮明。 天色漸漸暗了,在昏暗的光線中,望月看到楊清的背影。 她癡癡地看他許久。 看他面色蒼白,看他身上的血,在一點點流失,看他抬臂的動作變得遲緩,看他眉目在夕陽下,變得幾多沉郁。 望月安靜地看著他,忽然想到,其實,如果她和楊清就死在這里,好像也沒什么。 他成全她的固執,她也成全他的堅持。 也許死在這里比較好。 之前,望月已經看到了原映星發出來的命令。魔教對白道,宣戰了。 那么天下,千千萬萬的地方,這時候,魔教和正道,必然已經戰得不死不休了。望月看到那道命令時,很是迷茫。她躲在山中,手抓著原映星給她的圣火令,描摹著上面的花紋圖案。 她無數次想發命令出去,阻了原映星的這道命令。 但是理智又在提醒她:不行,她不可以這樣。 圣教是原映星的,不是她的。 原映星是教主,她不能用原映星給她的權力,在大事上,和原映星對立而戰。 哪怕……是為了楊清。 也不可以。 現在,看著身前的楊清,望月心想,他們自從見面后,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立場的問題,就已經逼到了眼前。 是不是,這就是結局了呢? 魔教和云門始終對立,她和楊清,花了那么大的力氣,也走不到一起去。 望月產生深深的疑惑和懷疑。她少有悲觀的時候,可是現在,看著身前獨力支撐的青年,她真的產生了這種是不是自己才是錯的念頭。 陡看到刀光劍影中,一道暗器,從一個古怪的角落里,發出刺向楊清。望月心里一寒,叫了一聲“清哥哥”,顧不上自己的傷勢,從后飛撲。她將青年撲倒在地,無數刀光砍過來時,望月便尋了一個刁鉆的角度,想替了楊清。 然楊清武功高于她啊。 她才有那個念頭,身子就被抱住,青年翻身在上,摟抱著她幾番翻滾,躲開砍來的無眼刀劍。 望月咬牙,想要再次反抗。 再次被楊清壓了下去。 眾人已包圍上來,青年撲在她身上,將她壓在身下。望月仰著臉,眼睜睜看著那些冷兵器,重重地刺向她身上的男人。 望月怒道,“滾開!” 楊清幾下點住了她的xue道,讓她無法起身。 他貼著她的耳,輕聲,“你相信我嗎?” 望月淚盈于睫,“不信!解開老娘xue道!滾開!” 楊清怔了一下,沒想到小姑娘這么個性。 他有些無奈地一笑,也不問懷里猛烈掙扎的少女了。拉著她的手腕,他咬下牙,突然反身而縱,一手向后,拖拽出劈在他后肩后背上的武器,往身后揮去。冷風伴著血腥味,身后人倉皇幾步退。 青年的強勢,讓人心悸。 接著,眾人便眼睜睜看著,借著這個力,這個一身傷的青年,拽著那個少女,跳下了懸崖。 眾人急急往下看,只看到兩道衣衫飛入層云中,極快的速度,便看不見了。 ☆、第118章 你愿意嫁給在下嗎? 天色一點點沉了下去,崖下煙霧濃重而變黯,波濤般飛卷。山風凜冽,懸崖如刀,筆直向下,嶙峋巍峨。那霧氣,一點點向上漫,漫了山腳,籠了山脊,蓋住人的視線。被風吹得搖搖晃晃,又聞到夜中帶著潮氣的灌木草香。 幽幽若若,天地闃寂。 “……他們該死了吧?”站在崖頭,往下探身的一弟子喃聲問。 “不知道?!绷硪坏茏討?。 “生要見人,死要見尸。我們該到崖下搜一搜,萬一讓妖女跑了,那就不好了?!?/br> “……嗯,但是天晚了,明天再說吧?!?/br> 眾弟子一番竊竊私語般的討論,再往那層云翻滾的深淵望去一眼,頭暈眼花、搖搖欲晃,那里幽深陰冷,像是蟄伏著一頭黑暗巨獸……弟子們忙止了目光,再不敢多看,三三兩兩地結伴下山,期許明天再來,到山上、崖下搜索,找出那兩人來。 人漸漸走了。 山中清寒。 林間流風如云,山頂浮現出一輪薄薄的、皎白的月光,掛在頭頂,照著樹聲如潮,冷清的山風絲絲縷縷地飄蕩著。壁立千仞,順著如刀鋒的崖頭,一路往下走,苔蘚潮濕,石壁陡峭,有斜刺里生長的樹枝。在暗霧中,深一道是灌木青松雜草,淺一道是泥土厚壁凸石。 有人順著崖壁向下飛掠的痕跡。 在崖壁的中斷,楊清一手攀著凸出來的一點山石和泥土,另一手,緊抱著少女。 他的外衫和望月的外衫,在最開始他帶望月落崖時,就被他伸手劃破了。眾人看到的兩道衣衫飛下云霧中,也只是外層紗罩而已。 而楊清則帶著望月,沿石壁的方向一路向下。飛落的速度很快,但他的武功也很好,在漸濃的夜色中起落,雖然后背受了傷,但好像并沒有影響到他。望月只覺得風聲如刀割,她的腰被楊清摟著,看他一路帶她飛云踏石,終是讓向下墜落的勢頭一點點緩了下去。 兩人停留在了懸崖中斷。 同樣受了傷的望月,仰起臉來,山風越往下越凜冽,吹得她的長發拂在面上,時而蓋了眼,讓她看不清楊清的側臉。在下落時,怕她出意外,楊清就解開了她的xue道。她現在抬頭,在暗光中,隔著微濕的眼霧,看到青年如玉的側臉。 冷白,寂靜。 他眼睫輕輕顫著,氣息有些凌亂。 望月問,“你是不是沒力氣了?” 楊清笑了一下,“還好。” 望月心想:騙子。你定然是氣息不穩,無法持續,才停在了半途。不然,你早帶著我一路往下走,我們今晚就能到崖底,明天就能出山了。 剛才在山頭的時候,她眼睜睜看著那么多尖銳的冷兵器招呼在楊清后背上,刺破他的衣衫,刺入他的肌骨。兩人一陣爭奪,望月卻還是輸給楊清,她不用看,都知道他后背的傷有多嚴重。 楊清真是慘。 她簡直是他的克星。 每次和她在一起,望月都能活蹦亂跳,楊清卻被折騰得半死不活。 他的后背更是可憐。最開始被火燒,后痕跡被聆音的妙藥消去了;現在,他的后背傷的更重了。他還沒時間療傷,還得帶著她……可是這一次跟以前都不一樣,望月也沒有力氣了啊。 她想幫助楊清,然而她內息的耗損,只比楊清更嚴重。 她與白道的弟子們周轉了這么多天,她猶豫在要不要提前離開,她真不知道她會遇到楊清。 望月心頭又亂又慟,讓她六神無主。 然她定了定神后,摟著青年,堅定地跟他說,“哥哥,沒事。你等一等我,讓我歇一歇。等我好一點后,我來幫咱們脫離險境。” 楊清慢慢道,“多謝你的好意,不過不必了。” 言語間,他攀著石壁的手驟然一松,兩人重新向下,然楊清腳尖在下方松木上踩了一下,提勢重向上,手臂揮出,帶著震蕩的真氣,撞向石壁。 轟! 石壁被他的真氣撞得土屑紛飛,土石飛出,劈頭蓋臉。 “楊清!”望月驚叫。 他要干什么?! 楊清帶著她飛掠,手臂持續地打向那土石松動的壁上。在望月不敢相信的目光中,他淡著臉,真氣掃蕩,山風刮得更烈了。 轟隆的巨響中,整個天地都重重地震顫。楊清在徒手劈開山洞,好讓兩人有歇腳的地方。 這方世界,因為他的暴力行為,松木搖晃,山壁里發出嗡嗡嗡的聲音。他得小心再小心,徒手破壁,還得小心力道,莫要造成了塌方,毀了這一片崖木。真氣以恐怖的速度席卷這方天地,若有流光在向石壁上拍打,將四周的石壁和土石覆蓋上了一層乳白色的殘影。 所到之處,壁體動搖,天崩地裂,泥石游走。 “呱呱呱!”有不知名的鳥聲從四面八方飛出,還有山中漸起的獸鳴聲。 轟轟轟。 地龍出走一般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