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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師叔你這樣很容易失去我在線閱讀 - 第98節

第98節

    這么晚了?

    楊清想,很晚嗎?以前每晚混在我那里不趕不走的人是誰啊?

    有正事嗎?

    楊清想,沒有正事,我不該找你?

    他慢慢說,“也不是什么要緊的……”

    屋中少女好像就在等著他這話了,聞言連忙接口道,“既然不重要,明天再說吧。我好困,要睡覺了。”

    楊清沉默立在門口,薄衫被雨吹打,濕了半肩。他握著傘柄的手,指節緊得發白。

    第一次被望月拒之門外……

    他低頭,看傘上淌下的水,蜿蜒成一條小河,順著墻根淅瀝瀝地流下去。

    “楊清?”沒聽到他的回聲,望月擔心地在屋中問一句。

    楊清嗯一聲,溫溫道,“沒事,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他聽到少女平靜的聲音,“那明天見。”

    “好。”

    他真是脾氣無比好。

    他越來越容易判斷望月語氣中暴露的情緒。

    她在心虛,怕他。

    他喜歡望月依賴他,信任他,而不是怕他。因為他太容易發現她暴露的問題,她就怕他嗎?怕惹到他?怕他不高興?

    楊清撐傘回到雨中,邊走,邊想著自己與望月之間的問題。不知道別的人感情是怎么發展的,他和望月之間,一直都在這么摩擦著。以前她不對他上心,所以什么都敢說,什么謊都敢撒。現在她不敢了,就很多話不跟他說了……

    楊清想,什么時候,兩個人得開誠布公地討論一下這個問題吧。

    但轉而又想,她都要走了,這個問題,也很難討論了吧。

    他略惱:你都要走了,我去找你說說話,你居然閉門不見?!

    這樣亂七八糟地想很多,他素來細膩,對這些事注意得遠比粗枝大葉的望月多,這也沒法改。卻是到自己屋舍前,看到前方的情況,腳步停頓了一下。屋前有棵枝葉濃郁的松樹,綠幽幽的,像把大傘。民宅主人自豪地說,這樹,起碼有一百歲年齡了。

    現在這棵百歲老樹下,站著一蒼白青年。

    青年聽到他的腳步聲,轉過頭來,是原映星。

    隔著將近十丈的距離,原映星與楊清沉默相對。

    原映星忽地出手,身形若風,凜冽陰寒,向楊清打去。楊清一傘在手,一手回招。在雨夜中,兩人身姿矯健,一者詭異,一者輕飄,鬼魅纏著謫仙,一連過了數招。招招狠厲,真氣流轉,吹得松樹樹葉發出簌簌的聲音,院中草木都有些飛起的陣勢。

    楊清身形清逸,脫塵般,撐著一把傘,形成一道天然屏障,四面雨水盡數繞開他。

    飛傘站到了屋宇的檐上,低頭看原映星,楊清溫聲,“原教主有要事找在下?”

    原映星冷冷看著他,對方這種文質彬彬、驚鴻翩然的氣質,真是讓他心中生厭。想來因為楊清,自己會討厭全天下這種溫潤如玉型的男人。

    是啊,溫潤如玉,可是牽制起人來,也是毫不手軟。之前若不是楊清橫插一手,非要主動去跟金堂主那幾個人對著干,望月怎么會突然間選擇站到楊清那一面?如果不是楊清這天外飛仙的一手,原映星早就把望月帶走了。

    就是楊清這手,讓原映星輸了。他最大的錯,就是以為楊清全然無害,以為望月喜歡的,是一個表里如一般干凈若琉璃的徒有臉蛋的男人。

    楊清真是給自己上了一課。

    原映星淡聲,“本座確實有些事跟楊長老談。”

    這是以魔教教主的身份,對上云門柃木長老的身份了。

    楊清明白他要說的,必然是正事,當下拱手落地,“教主請。”

    原映星進屋后,跟楊清談的,便是圣教與云門合作的事,跟白道和解的事。但只是一個粗綱,楊清雖是云門的長老,但在山中,他只是個教習弟子功課的長輩,門派大事,他無法做主。原映星當然知道他做不了主,兩人就是商量一下,在楊清這里留個底,之后,原映星還是要跟云門掌門談,跟整個白道各位掌門談。

    原教主之前死不松口,現在突然改口,聽起來……很不靠譜啊。

    原映星這種前后不一致、說變就變的風格,也就楊清這種鎮定的人,稍能適應。

    楊清看對方,“教主不必這樣急切。若與我云門和解,在下需要跟掌門說……”

    “加上姚芙,”原映星淡淡道,“她也希望兩方和解。兩位長老的意見,云門掌門當然會考慮了。”

    楊清點頭,又說,“但這只是云門。據我所知,貴教與其余幾大門派結仇也很深。要和解,恐怕……”

    原映星嘲諷道,“知道,又想我圣教大出血不是?不就是要利益嗎?談唄。我倒要看看你們正道得貪心成什么樣,想瓜分我們什么。”

    “貴教還有些教徒,身上殺性重,恐不愿意服從……”

    “那得談過才知道了,我也要看看你們正道這邊,到底是個什么意思,”原映星懶洋洋地看楊清,“別以為我聽不出你的意思。你想要我圣教大換血吧?”

    “是,”楊清淡定道,“我希望貴教,最好連教義都改了。現在這種崇拜殺、崇拜血的風格,應該全部換掉。”

    “教主也換掉是吧?”

    “對教徒采取開放式自由殺戮的教主,換掉也無妨。”

    原映星猛地瞇起了眼,身上煞氣暴露,冷眼看著對面無動于衷的楊清。

    他一字一句道,“你以為我答應月芽兒跟你走,我就要完全聽你的意思來經營圣教?你拿月芽兒來威脅我?!”

    楊清抬起眼皮,“阿月跟這件事并無關系。我的說法尚溫和,教主就接受不了。日后談判時,正道這邊給出的要求,更會苛刻百倍。教主確信自己不會一言不合大殺四方?教主如果不能適應這種交談方式,也不必提出什么和解。我擔心教主會再次出爾反爾。”

    原映星瞇眼看他——楊清是提醒自己控制自己的脾氣?

    他對自己說一出是一出的風格印象深刻,擔心自己朝令夕改,于是提前給自己做準備的時間。

    原映星周身的煞氣忽而消息,看著對方,“你這般處事風格……”有原則又不過分強硬,卻也不軟弱不退縮,“我現在信我看走了眼。月芽兒跟著你不會吃苦,我放心把她交到你手中,不必擔心她那般肆意的為人處世,跟著你,還要為了你,受你們白道的委屈了。”

    楊清抿了抿嘴,他不喜歡這種話題。

    他沒說話,但是原映星看著他開口了,“沒錯,我做這一切,就是為了月芽兒,為了護好她。我不相信你,我怕你騙她,傷害她。我怕她無意中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你不護她。所以我要自己護……圣教跟正道和解了,我才會公開她圣教圣女的身份。到時候這個身份在,你們白道便不敢嫌棄她。而現在,還是沒人知道她是誰比較好。”

    “所以楊清,你不必擔心我出爾反爾。我在旁的事情上不在意,在這件事上,卻絕不會不在意。我從小護她,她長這么大,我就護了她這么多年。而現在,我還要護下去。”

    楊清垂下了眼,半晌后才道,“但你傷了她的心。”

    “你以為我愿意這樣么?!”原映星的聲音突然變大,瞳眸燦亮得駭人,站了起來,“我們一起長大,我三歲時就知道她是我未來妻子!所有人都說我們是一對,要我一直保護她,保護我的小妻子長大。我從小就答應,我一直跟她在一起。我比誰都不想傷害她!”

    他的情緒不穩,眸中似有狂意。

    怔忡間,似想到什么,他聲音又再次柔軟下去,“我三歲時,月芽兒出生,只比我的生辰晚一天。爹娘帶我去見那個新出生的女嬰,我被木堂主一脈,和那個女嬰一起,被放入陣中。四面是手舞足蹈圍著我念念有詞的木堂主一脈人,那么多大人,把臉畫的五顏六色,看起來很可怕。我心中越害怕,只能越緊地抱緊懷里的女嬰。她那么小,粉粉一團,在襁褓中睜開烏亮的眼睛看我。我不知道那么小的嬰兒,根本看不見人影。我就覺得她在看我……她的手握入我的手里,木堂主突然喊‘儀式結束’,就在那一瞬間,冥冥中,我好像真的感受到了什么流到了我的身體中,讓我與她性命相依。”

    當時他只有三歲,他的父母還好好地呆在圣教,做著教主和教主夫人。他已經不記得小時候的父母什么樣子了,他只是抱著懷中這個嬰兒。木堂主說,“星兒,你要記住,以后她就是你的命,你要保護好她。”

    木堂主的意思,大概就是如果你意外身死了,靠著我族古老的儀式,圣女會再給你一條命。

    然而這個古老的儀式,很多人都不信了。

    三歲的孩子又懂什么呢?

    他只覺得大人把一個沉重的負擔交到了自己手中,他好奇地看著懷里的嬰兒,心想:我以后要娶她?我要和她性命相依?這是什么意思啊?

    未等他弄明白,未等他長大,圣教開始了一場內訌。望月的父母在內訌中慘敗認輸,他母親當時懷有身孕,行事不便,只能跟父親一同離教。原映星不知道父母有沒有想過回來帶走他,他只知道在這場出走中,父親中途遇難,母親生死不明。要到很多年后,他才知道父親死了,母親活了下來,那個meimei或弟弟,也沒有了。

    對于那時候的原映星來說,懵懂無知間,只有望月陪著他。那樣的黑暗時期,新任的教主,只肯答應,把這個女嬰給三歲的孩子帶著。所有人都以為望月活不下來,可是原映星硬生生把她養活了。

    他一手養大她。

    偷偷摸摸的,不光自己學字,學武功,也教她。他有什么,就給她什么。

    每每父母留下的人,私下給他什么。他自己舍不得,全都給了望月。十幾年的時間,只有他們相依為命。

    “我十八歲的時候,終于等到了合適的機會,在與一些人取得聯系后,發動了內變,殺了當時的教主。我將圣教大換血,當時的高層,全都殺了。初上高位,無人可用。身邊還是只有月芽兒跟著。我看到她在身邊,心里很踏實。在圣教那種地方,人人都可背叛,人人都是隱藏中的狼虎之輩。誰我都不敢信,我只信月芽兒,”原映星說,“我當了教主后,她理所應當就是圣女。當時圣教一派亂,我們要一起鎮壓,一起坐穩位置。在這個時候,我一直在想娶月芽兒的事。”

    楊清眼睛跳了跳,隨著原映星的講述,他的心一點點沉下去,臉色也難看。

    娶?原來他們的感情,曾好到那一步?

    他有些狼狽,不想聽這些;然身子定定地坐著,又逼著自己聽。他要知道望月以前都是怎么過來的,他要清楚望月的過去。這世上,有誰比原映星更了解呢?

    哪怕這個過去,全都是望月和原映星的過去。

    楊清也逼著自己聽下去。

    原映星唇角帶一抹笑,回憶著,“我計劃好了娶她。她是我養大的,她本來就和我有婚約,我自然該娶她。教中的事一起耽誤著我們,我也不著急,就想做好一切準備。我想過婚事該怎么cao辦,婚后她住到我的地方后,原來的住處怎么安排。我還想過如果有人不同意我們的婚事,該怎么壓下去。我甚至想過我們生了孩子后,圣女之位該讓誰繼承!“

    他眼睛里在發光。

    之后久久不語,他陷入對往事的追憶中。怔忡,迷惘……他狂亂而茫然,萬千過去景象浮現。眼神迷離,好像又回到了當年。那一瞬間,他好像又看到了當年與他立在一起的望月。她坐在黑暗中,仰著臉,沖他微笑。燦爛的笑靨,如水的眸子,清晰無比。

    他與那個嬉笑的少女日日在一起,他也喜歡,也想娶她。她也不反對,也喜歡他。有什么反對的呢?從小她經歷的,就這么一個男性。從少年,到青年,都只有這么一個人。這個人還對她很好,她為什么要不喜歡呢?

    那是他最好的時期,他最風光得意的時候。

    然而、然而——

    呼吸堵窒,胸口擠壓,這撕裂般的絞痛,讓原映星手蓋住眼,疲累地靠在桌上。一室沉寂,楊清聽到他低低道,“我覺得我的時間被偷走了……那五年,我竟全然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

    他失去了一切。

    而他所失去的,被楊清得到。

    他真羨慕楊清:楊清什么也沒做,都沒有來跟圣教打交道來一場正邪對立相愛相殺,他就是在自家山門山腳下晃了一晃,就被賭氣的月芽兒看中了。

    多么幸運。

    作者有話要說:  啊恢復更新啦么么噠!師叔吃醋了哈哈,下章讓他試著撲一撲月meimei~

    ☆、第75章 00114

    這段講述,講的原映星情緒低落,楊清也不好受。

    長時間的沉默,楊清恍惚想到,當年,阿月是很喜歡原映星的吧?否則她不會耿耿于懷這么多年。只是她的耿耿于懷是放開的,是向上的,但并不能就此說她不在意。相反,望月是很在意的。

    原映星帶給望月的傷害太突然了。

    她賭氣離開,才對自己一見鐘情。是否有故意所為的意思呢?

    也許并沒有那么喜歡。但既然原映星都這樣做了,望月自然也就變心了。她像是跟原映星堵著一口氣一樣,你有你的愛人,我也有我的。你不聽我的話,我也不聽你的話。看誰能撐到最后!

    然聽原映星的意思,他當年愛上姚芙,并非他本意?似乎有難以言說的不得已?

    他的不得已,造就了望月的翻臉無情,也帶給望月困擾。

    比如望月喜歡楊清,但在之前,望月雖然總和他戲耍,但從沒有真正走心過。她把楊清當寵物一般,他喜不喜歡,與她關系都不太大。她追慕他,她要得到他,然她并沒有抱太大信心,覺得楊清一定會愛她。望月表面笑笑嘻嘻沒有正形,內心深處,也有對自己的懷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