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節
段白月又往山下看了一眼。 軍隊已經攻破山門,與流觴劍閣的人戰成一片。四處皆是殺聲鼎沸火光熊熊,瀟瀟兒被大內高手團團圍住,看起來雙方實力相差甚多,勝敗幾乎毫無懸念。 “風雷也在山上被生擒,他原本想開啟塔里的機關。”楚淵繼續道。 “我未進塔。”段白月道,“或者說只是進去了極短一段時間,便從暗處撤了出來。” “你知道風雷要對付瀟瀟兒?”楚淵問。 “剛開始不知道,不過卻能斷定塔里定然有鬼。”段白月道,“后頭看到瀟瀟兒急匆匆過來,也就猜到了五成,若不是你出面制止,現在只怕瀟瀟兒也活不成。” “我出面,他將來也一樣活不成,多茍延殘喘幾日罷了。”楚淵道,“與楚項沆瀣一氣,又偷襲白象國國主與高麗公主,死十次也不夠。” “可我還未找到白象國一行人的下落。”段白月道,“如此貿然行動,會不會有問題?” “按照金姝的說法,這些人是想帶著納瓦與坤達一行人前往翡緬國,最后交給楚項,所以人質定然還活著。”楚淵道,“至于究竟關押在何處,抓到幕后主謀,嚴加審問便是,何必再潛伏在此浪費時間。” 段白月點頭:“也好。” “走吧。”眼看瀟瀟兒已被擒獲,楚淵轉身往山下走,“一道去看看。” 段白月跟上,想了想,又緊追幾步,讓二人并肩。 整座山莊已被大楚軍隊控制,天色微微發亮,瀟瀟兒與風雷被五花大綁,丟在了楚淵面前。 “白象國的人在何處?”楚淵開口問。 瀟瀟兒半癱在地上未回應,風雷則是一直用怨毒的目光盯著他,像是要將其剜rou飲血。 “不肯說?”段白月已卸去了易容的面具,見他二人如此,卻是一笑,“不如做筆交易如何?” 瀟瀟兒依舊死咬著牙關。 段白月道:“說出白象國一干人的關押地點,我便替你將他關在玲瓏塔中,千刀萬剮。” 瀟瀟兒聞言猛然抬頭,卻見段白月看著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風雷。 “如何?”段白月繼續問,“這是你唯一報仇的機會,也是最后的機會。” 風雷喘著粗氣:“你說話算話?” “你瘋了!”段白月還未接話,瀟瀟兒先是癲狂地瞪大眼睛,失控道,“我哪點虧待過你,你竟如此叛我?” “哪點虧待過我?”風雷目色赤紅,一頭亂發上沾滿污物,看著著實像個瘋子,說出來的話卻如同悶雷,在瀟瀟兒心間炸開。 “你還記得十年前死在玲瓏塔中的鳳山嗎,他是我的兒子!” 瀟瀟兒聞言臉色慘白,像是要說什么,卻又沒有發出聲音。 楚淵與段白月對視一眼,微微點頭。 “說吧。”段白月蹲在風雷面前,“人在哪里?” “玲瓏塔下。”風雷道,“暗道入口在后山九牧亭,從左數第三根紅柱下。” “除了白象國的人,玲瓏塔中還有何機關?”段白月又問。 “沒有機關。”風雷回答。 段白月搖頭:“千辛萬苦誘哄仇家進塔,莫非只是要他在里頭轉圈不成?” “玲瓏塔中的確沒有機關。”風雷道,“只有炸藥。” 此言一出,瀟瀟兒的臉色愈發慘白了些,他先前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身邊這個看似老實巴交的人,居然在暗中做了這么多的準備,只為了取自己性命。 玲瓏塔地下原本只有一層暗室,用來安置一切見不得光的人和事。后來風雷逐漸取得了瀟瀟兒的信任,便借著擴暗室之名,又往下新修建了一層,并且儲滿了炸藥與火油。除他之外,所有參與過的工匠都被暗中滅口,所以即便是瀟瀟兒,也不知這中間的手腳。 依照風雷的供認,侍衛很快便在暗室中救出了白象國眾人,一個不缺,只是個個都昏迷不醒。段白月看后說是中了蠱蟲,不算嚴重,帶回王城便能解救,現在多睡幾日也無妨,歸途中還能耳根清凈些。 等處理完流觴劍閣的殘局,回到驛站后,天色也已經大亮。段白月安排完接下來的事情,便轉身回了臥房。 楚淵已經沐浴完,正靠在床頭等他。段白月大步走過去,取了手巾將他微微潮濕的頭發擦干。 楚淵拈起他的衣服,皺眉:“你這幾日都沒洗澡?” 段白月識趣地站起來。 雜役說還在燒熱水,也等不住,索性直接用冷水擦了身子,又換了干凈的里衣才上床。 楚淵習慣性地靠過來,段白月將人抱在懷中,滿足到想要嘆氣。 唇齒貼在一起,相互舔了一下,有些像是小孩子鬧著玩。 段白月笑著捏捏他的耳垂:“區區一個流觴劍閣,都不放心讓我一個人來,再有下回還了得。” 楚淵問:“你還想要下回?” 段白月流利道:“不想。” “原本是不擔心的。”楚淵道,“只是金姝說得有些急切。” “所以你便也跟著一起急了?”段白月問,“說說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淵道:“不想說。” 段白月:“……” 不想說? 楚淵閉上眼睛。 于是西南王便反思了一下自己。雖說分開了不過十日左右,但對于片刻也不愿分開的兩人而言,也算是久別。誰家小兩口在久別重逢之后,會在同一條被子里說這些喪氣暗殺之事,半絲風情也無,還不吉利。 就算是一國之君,事關叛黨,也一樣能睡起來在白日里再談公事,不必急于一時半刻于是段白月湊近,親了親他的嘴唇。 楚淵懶懶躲開他。 段白月索性壓到他身上,道:“我不說了,不說了還不成?” 楚淵道:“明日就要啟程回宮,莫要鬧。” “想沒想我?”段白月問。 楚淵撇嘴:“沒有。” 段白月把臉埋在他頸側,深深嗅了一下,鼻尖有些涼,呼吸濕熱道:“我卻想你。” “想就想了。”楚淵不以為意,“這天下想朕的人多了去。” 段白月笑出聲,握住他的手腕壓在枕側,又低頭親了親:“帶東西了嗎?” 楚淵道:“四喜沒來。”你敢讓一國之君親自帶這些東西! 段白月覺得,自己以后定然要讓此類藥膏時時不離身。 不想讓心愛之人受傷,便只有克制。段白月抱著他,想哄著人睡又不舍得,時不時便低頭要親,楚淵照舊是歪頭躲,眼底的笑意卻藏不住——或者說是壓根就懶得藏。 “什么時候多了個玉佩?”段白月下巴在他胸前蹭了蹭。 “這個?”楚淵從里衣里拽出來,“差人代我去金光寺求來的,替你祈福保平安。” “王城里那么多廟宇,何必非要去金光寺,很靈驗?”段白月問。 “是。”楚淵捏住他的下巴,“多年前曾讓他們測過你的八字生辰,結果一廟的和尚都下跪,說是大楚皇后命。” 段白月:“……” 為何不能是皇夫命。 楚淵將玉佩重新放回衣內。 “你一說,我這頭也想起來了。”段白月道,“先前在東海的時候,也見過一個胖和尚,自稱來自金光寺。” “替你算了一卦?”楚淵問。 “也挺準。”段白月道。 “是什么?”楚淵又問。 段白月道:“讓我小心一片小葉子。” 楚淵:“……” “葉谷主沒來吧?”段白月問。 楚淵道:“來了。” 段白月心中萬馬齊喑。 楚淵道:“還沒到,估摸著過陣子才會回宮。” 段白月問:“住多久?” “你怕是盼不走小瑾了。”楚淵拍拍他的胸口,“楚項已經騎到了大楚頭上,戰事在即,小瑾與千楓此番也會一道南下迎戰。” 段白月攤開四肢,看著床頂長吁短嘆。 “別鬧。”楚淵坐起來一些:“說到金光寺,倒又想起來一件事。你可聽過南普小葉寺?” “自然,在關海城。”段白月道,“幾乎與北少林齊名,內有不少高手。” “小葉寺的僧人此番也會隨楚軍一道出戰。”楚淵道,“方丈妙心前些日子剛剛送來一封書函。” “這可當真沒想到。”段白月嘖嘖,“出家人慈悲為懷,也會愿意做此等殺戮之事?” “楚項的勢力若是擴大,首當其沖的便是南海的漁民與百姓,僧人既然身懷絕技,自當盡己所能保護故土。”楚淵道,“有金剛怒目亦有菩薩低眉,這才是出家人的慈悲心,我可一點都不意外。” “這倒也是。”段白月點頭,“打仗這種事同打架一樣,幫手越多越好。”管他是僧侶還是屠夫。 “你見過妙心嗎?”楚淵問。 段白月搖頭。 “那這回可以見上一見。”楚淵道,“先前他在宮里的時候,經常會與我一道談天喝茶,對事別有一番見解,是世間難得的清醒之人。” 段白月意外:“還去過宮里?” 楚淵道:“怎么?不成啊?” 成自然是成的,但……咳,段白月摸摸下巴,伸手抱住他:“睡覺。”什么時候冒出來的大和尚,還經常一道喝茶,在宮里那么多人,居然沒有一人曾在密報中提起過? 楚淵挑眉,食指懶懶挑起他的下巴:“若我想躲著,你以為那些眼線還能跟?” 段白月:“……” “也不是我想躲,是妙心不愿見人。”楚淵躺回去,嘴角彎起看著床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