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走吧。”段白月不由分說,拉著人就上了樓。小二熱情前來招呼,楚淵便也沒再多言,拿著菜牌看了半天,點了一個青菜湯羹,一碗釀什豆腐。 段白月隨口道:“八寶嫩鴨,醉酒牛rou,干燒豬腳,海參丸子,紅燒羊腿,布袋魚?!?/br> 小二一邊答應,一邊提醒:“就您二位爺?菜怕是有點多。” 鄰桌有人聽到后難免往這邊看,楚淵頓時有了一種如芒在背的飯桶感。 這回不僅是臉上不舒服,連渾身也開始扎。 段白月遞給他一杯茶:“用糧食炒熟做成,與茶葉不同,卻也別有風味。” 楚淵嘗了一口,滿滿的大麥香氣。 “可還喜歡?”段白月問。 楚淵點頭:“有些甜。” “就跟你說,平日里不要總在驛館吃飯。”段白月道,“天下都知道皇上勤儉,地方官員連想給你多做幾條魚幾碗rou,都要擔心會不會掉腦袋。” 楚淵搖頭:“再被你夸張下去,朕就不是清廉勤儉,而是腦子有毛病了。” 段白月失笑,低聲提醒:“在外頭還自稱朕?” 楚淵頓了頓,道:“我?!?/br> 段白月笑得愈發爽朗,又讓小二送來了花葉茶,也好嘗嘗鮮。 菜式很快上齊,熱氣騰騰琳瑯滿目擺了一桌。楚淵見他胃口像是頗好,便也沒催促,一直陪著慢慢吃——自然,旁邊依舊時不時便會有人看過來,但多幾回也就無妨了,總歸易了容,被當成是飯桶也不丟人。 段白月問:“怎么今日胃口如此不好?” 楚淵抬頭:“嗯?” “那根鴨腿在你碗里翻來覆去,少說也被夾了十幾回。”段白月提醒。 楚淵:“……” 他是當真吃不下。 段白月伸長筷子將鴨腿弄到自己碗中,又端了一盞清淡些的竹蓀湯給他。 楚淵欲言又止,他先前已經咬了一口。 但段白月顯然不會在意,三兩口便自己啃完,又撈了一大塊牛rou。 楚淵有些不忍心想。 照這個飯量,大概前幾天在驛館的時候,他是一頓飽都沒吃過。 等一頓飯完,外頭天色也已經黑透,段白月放下茶杯,感慨這才叫吃飯,先前在驛館里那般清湯寡水,頂多算是果腹。 楚淵道:“可以回去了?” 段白月看了眼窗外,雁水河曲折蜿蜒,兩側景致頗好。 楚淵卻已經起身下了樓。 段白月心中惋惜,只好在后頭跟上,心說下回若是有機會,定然要一同賞景吹風。 楚淵卻沒心思多想其它,一路加緊腳步回了驛站,進門便讓四喜燒熱水。 四喜公公趕忙吩咐下去,又用詢問的眼神看向段白月,皇上這是怎么了,怎么回來就要洗澡。 段白月總算覺察出異樣:“怎么了?” “面具太悶?!背Y道。 “我幫你?!倍伟自律焓衷谒吤?,然后將面具整個撕了下來。 楚淵低聲痛呼,臉上已經泛起紅色小點,看著便癢。 “啊喲!”四喜公公受驚,怎么搞成這樣。 “怎么不早些告訴我?!倍伟自乱脖粐樍艘惶?,讓他坐在椅子上,又挑亮燈火。 楚淵心說,看你方才的架勢,不知情的還當時餓了十來天,好不容易才逮頓飽飯。能不打擾,還是不要打擾得好。 段白月心疼又惱火,先用帕子沾了溫水,替他將臉輕輕擦干凈,又敷了藥:“還疼嗎?” “一直就不疼?!背Y道,“有些癢罷了。” “是我先前沒考慮周全?!倍伟自掳阉乃榘l攏好。在徐府灰塵大了些都會打噴嚏,更何況是將整張臉都用藥物蓋住,幸好只是半天時間,否則只怕還會更嚴重。 臉上冰冰涼涼的,早已沒有方才在在酒樓時的刺癢,倒是不難受。楚淵看著段白月近在咫尺的臉,淡定道:“看你的表情,像是要毀容?!?/br> “亂講?!倍伟自驴扌Σ坏?,“不用擔心,頂多明早就會好。” 楚淵道:“嗯。” 段白月繼續仔細檢查了一遍,發現的確沒什么大礙,而且在上過藥后,那些紅點也已經退下去不少,方才松了口氣。 楚淵有些好笑地看著他。 “還笑?!倍伟自伦谒磉?,“下回不帶你這么玩了。” “可明日車行的人還要去秋水村拉貨?!背Y道。 “我去便好?!倍伟自碌溃澳阍隗A館等消息?!?/br> “皇上?!彼南补衷谕忸^道,“可要傳御醫?” “不必了?!背Y道。 四喜公公很擔憂,當真不必嗎,不然還是瞧瞧呢。 “公公不必擔心?!倍伟自麓蜷_門,“本王會照顧楚皇。” 四喜公公只好點頭,苦著臉繼續在心里嘆氣。 外人都說西南府處處帶毒,如今看來還真是。 怎得易容都能將皇上易出大紅臉。 房內,段白月看著楚淵歇下,便坐在了床邊,將燭火熄滅一盞。 楚淵問:“段王不去隔壁?” “我守著你?!倍伟自绿嫠w好被子,“若有哪里難受,便告訴我。” “你未免將朕看得太弱不禁風了些?!背Y好笑。 段白月心想,可不就是弱不禁風。 但想歸想,顯然不能說出來,于是道:“睡覺?!?/br> 楚淵拗不過他,側身想要靠墻,卻又被一把壓住:“臉上還有藥,莫要亂動,就這么睡?!?/br> …… 四喜公公在外頭疑惑,看著燭火都熄了,西南王怎么還不見出來。 段白月靠在床邊,安安靜靜守著身側之人,自己也閉起眼睛養神。過一陣子便檢查一回,一直等到那些紅點徹底褪去,甚至還號了號脈,確定已無其它事,方才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聽著屋門輕輕一聲響,楚淵睜眼看著床頂,唇角無端就有些……笑意。側身攬住被子,卻是出了整整一夜神。 第二日一大早,段白月便暗中去了秋風村。一直等到下午,果然便見吳家車行的伙計趕車停在了村尾。昨日那個漢子熱情打招呼,幾人有說有笑將做好的零散木件搬上車,清點過數目后當場結清銀子,便兩下散去。 段白月挑眉,銀子還當真不算少。 伙計趕著馬車一路回了大雁城,分批將那些木件送到不同的庫房,最后剩下三個大箱子,看著便是昨日那些木匣。 段白月一路尾隨那伙計,先是穿過鋪子后的私宅,又繞了一圈,最后進了一處年久失修的荒廢客院,掏出鑰匙打開門,將那三個大箱子背了進去。出門之后四下看看,確定沒人發現,方才大搖大擺回了前頭。 這處屋宅看著四處漏風,也不知多久沒修繕過,連房頂都像是一腳就能踩漏。段白月靠在窗邊往里看了一眼,卻是微微一愣——房內空蕩蕩的,除了幾塊破爛木板并無他物,方才那三個箱子則是連影子都沒有。 有暗道啊……段白月一笑,轉身回了驛館。 “暗道?”楚淵聞言意外。 “見不得人的事,自然要在見不得光的地方去做?!倍伟自碌?,“雖說今日沒找出機關,不過無妨,多盯幾次便能看出端倪?!?/br> “會不會有危險?”楚淵問。 “危險應當不至于,只求不要打草驚蛇就好。”段白月問,“你這頭呢?可有查出那吳家車行與徐之秋的關系?” “他們來往極其緊密。”楚淵道,“不過這車行本就是大雁城內最紅火的鋪子之一,與官府多打幾次交道算不得奇怪?!?/br> “這城內車行眾多,吳家是從何時開始火起來的?”段白月問。 楚淵答:“兩年前?!?/br> “也就是說在徐之秋上任之前,吳家車行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鋪子。能有今日氣候,定然少不了官府暗中扶植?!倍伟自碌?,“還有一件事,先前那假扮成送柴人的女子,在離開府衙后,回的地方也是吳家車行,像是個粗使娘?!?/br> 楚淵問:“下一步要如何行動?” “不如放長線釣大魚。”段白月道,“我去盯著車行,至少也要先弄清楚,他們究竟在暗中做什么?!?/br> “那朕便派人去盯著徐之秋那頭。”楚淵道,“聽你當日所言,藍姬似乎已經快將他逼到了絕境,這幾日他應當會作出決定。” 段白月點頭:“好?!?/br> “段王!”兩人正說著話,冷不丁卻見他湊了過來,楚淵本能往后一躲。 “怕什么。”段白月啞然失笑,“正事說完了,我看看你的臉,如何了?” “沒事?!背Y道,“四喜早上硬拉了隨行太醫過來看。” “然后呢?”段白月拉過椅子,坐在他身邊。 “然后太醫又是觀察又是號脈,發現當真是沒什么事,又不敢說自己什么都沒診出來,一直在那戰戰兢兢。”楚淵道。 段白月笑:“這可不像你的性子,故意使壞嚇人?!?/br> “皇上?!彼南补谕忸^道,“晚膳已經備好了?!?/br> 段白月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碗青菜豆腐。 “傳?!背Y吩咐。 段白月想,幸好昨日多混了些油水。 四喜公公打開門,將菜一道道端進來,平日里都是三四道就完,這回桌上擺了少說也有七碟八碗,還有一條大魚——當真是挺大。 段白月:“……” 楚淵端起碗,道:“段王打算一直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