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謝玉嬌其實也怕康廣壽弄錯了,可瞧著他一臉胸有沉竹的樣子,倒是不好意思再問一次,反倒安慰徐氏道:“母親,你要是不信,等一會兒二管家請了大夫了,再讓大夫看看不就知道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讓姨娘好好養著,若是里面真的是個男孩,父親就有后了,若是個女孩,那也無妨,總是謝家的閨女,我也有個親meimei好互相照應了。” 徐氏只一個勁點頭,嘴里又念叨:“等下個月,我一定要去廟里酬謝神恩!這真是老天開眼啦!” 謝玉嬌見徐氏高興成這樣,心下也跟著高興,若沈姨娘真的能一舉得男,謝玉嬌肩上的擔子也能輕松不少。 那邊老姨奶奶聽說沈姨娘有了身孕,一雙眼珠子滴溜滴溜往沈姨娘的肚子上轉悠,又回頭看了一眼方姨娘,小聲咒罵:“就你肚子不爭氣!真是氣死人了!” 方姨娘頓時漲紅了臉,眼看著要哭出來,急忙扭頭擦了擦眼淚,這時候大家都高興呢!她要是哭了,反倒被人看笑話了。 不多時劉二管家已經請了這附近的大夫過來,那大夫給沈姨娘摸了摸脈,開口道:“這是喜脈啊!難道是謝老爺的遺腹子,那可是恭喜恭喜了!” 徐氏這才算完全信了,忙打發下人給了賞銀,謝玉嬌也跟著松了一口氣,見二老太爺他們幾個還在對面的棚子里坐著,只仰著脖子,雄赳赳氣昂昂的就走了過去,雖是朝著眾人微微福了福身子,可瞧著卻一副抬頭挺胸的氣魄,笑著道:“各位叔公大伯,我父親雖然去的早,可他身前積德,如今就有了好報了,方才縣太爺和大夫都確診了,沈姨娘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了,我父親有沒有兒子還兩說呢!” 謝玉嬌說完,特意又在二老太爺跟前福了福身子,繼續道:“二叔公,難為你這一陣子為了我們家嗣子的事情到處張羅,改明兒等沈姨娘給我生了小弟弟,我頭一個給你家送紅雞蛋去。” 這一群坐著的人中,也有看不慣二老太爺的,心里便暗暗的笑話他,別人家的銀子老惦記著,如今脖子伸的太長了,崴著腦袋了吧! 二老太爺聽了這話,臉上笑的尷尬,嘴里邊一個勁道:“確實是……大喜事……大喜事。” 康廣壽遠遠的在棚子外頭看見這一幕,倒是覺得有趣的很,看看天色也不早了,便讓隨從去向徐氏告了退,先行回縣衙去了。 縣衙的書房里,周天昊正在里頭等他,見他風塵仆仆的回來,便玩笑道:“人民公仆這是忙完回來了?” 康廣壽見他在里面,也不進去,只開口道:“我剛從那種地方回來,就不進去了,你在這里稍微等我一下,我去房里換一件衣裳。” 周天昊前幾日在金陵附近幾個縣城繞了一圈,明兒就打算正式回北邊去,這才又來了江寧,打算和康廣壽打個招呼,也好回京城去。 “窮講究。”周天昊看著康廣壽離去,嘴里只不屑道,隨意的拿起康廣壽書桌上的文案看了起來。 沒過多久,康廣壽換了一件衣服,重回書房,小廝沏了茶上來,康廣壽開口就道:“我以為你已經回京城去了,怎么還沒走?”他和周天昊從小玩到大,只有兄弟之誼,平常并不講尊卑。 “明兒就走了,想起你一個人在這里孤苦伶仃的,就過來再瞧你一眼,怎么樣?夠兄弟義氣吧?” “好呀,跟你喝兩口,也好跟你說說我今兒遇上的一些奇人奇事。”康廣壽今兒在謝老爺的葬禮上收獲頗豐,先是認識了好些這地方不太路面的土豪鄉紳,又瞧了謝家這樣的一出好戲,最后峰回路轉,從招婿又變回了有兒子,實在是難得的精彩。 周天昊聽著有意思,索性就命人在書房備下了酒菜,兩人一邊喝酒,一邊聊了起來。 “這年頭敢自己說出口招婿的姑娘家可不多,偏生那謝姑娘還當真跟上回土地廟的廟祝說的一般,真是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兒呢!只是那眼神一看就透著股精明勁兒,你壓根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明明是一個畫上的仙女,可一開口那牙尖嘴利的,說的謝家的那些長輩誰都開不了口,真是厲害啊!” 康廣壽用的這些形容詞雖算不得褒義,可瞧著他那眼神的興奮勁兒,那可是足足的贊許,周天昊聽著就有些不信了:“一個地主家的丫頭片子,能有你說的那么厲害?” “我騙你做什么?再說了,我有家有口,還能看上她不成?不過實話實說而已。” 周天昊見康廣壽說的真真的,倒是覺得有點意思,臉上透著一些紈绔氣息來,笑道:“真有那么好?那下次我來這兒,你引薦引薦?” 康廣壽知道周天昊不過就是玩話,只扭頭笑道:“行了,別耍嘴皮子了,糧餉的事情,籌措的如何了?” 一提正事,周天昊立馬收起了帶著幾分痞氣的笑容,肅容道:“大差不差把,好歹把今年下半年給扛過去,等我去前線看了才知道是個什么情況。” 一提起前線,兩人都沉默不語,康廣壽只舉起酒杯,開口道:“睿王,一路順風!” 周天昊執起酒杯,仰頭把杯中的酒飲盡了,眸色越發暗沉,盯著遠處的虛空處,沉聲道:“希望下次你我把酒言歡之時,便是大雍驅除韃虜之日。” ☆、第0021章 今天謝老爺下葬,眾人都是徒步而來的,可如今沈姨娘肚子里有了寶貝,徐氏哪里敢讓她走著回去,只慌忙吩咐了劉福根,去找一輛車來,好讓沈姨娘安安穩穩的先回去。 謝玉嬌瞧著徐氏那高興勁兒,竟是比自己懷上了孩子還興奮幾分,也知道徐氏和謝老爺情深,一心盼著謝老爺能有一個兒子,不想他絕后。謝玉嬌見劉二管家找了車來,只讓徐氏一起跟著沈姨娘上了車,徐氏見老姨奶奶年紀大了,便也喊了她一起坐車。 老姨奶奶心想這一路走回去確實也挺遠的,到底也笑著跟了一起上去了。 謝玉嬌站在謝老爺的墳頭邊上,看著刻好的功德碑已經立了起來,忽然有一種自己的生父就埋在了這里的感覺,不覺就紅了眼眶。這時候陶老大正安排人拆這路邊的棚子,族里的幾個長輩也被請了出來,往來的親朋好友也都散了,二老太爺也不好意思在里頭還坐著,只帶著他那兩個兒子,打算也回去了。 臨走時候正好就經過了謝老爺的墳頭,謝玉嬌瞧見他們走過來,索性拿起帕子壓了壓眼角,裝出幾分哭腔來道:“爹爹,您要是在天有靈,可以定要保佑沈姨娘一舉得男,這樣也省的二叔公他們為了我們家的事情cao心,女兒和娘心里都過意不去呢!” 二老太爺聽了這話,白胡子氣得都翹了起來,喘著粗氣哼了一聲,兀自腹誹:媽的也是奇了,早沒孩子晚沒孩子,偏這會兒有了,該不會是弄錯了吧? 可要是說弄錯,也實在不可能弄錯,就謝家那宅子,女人都不準出后院,平常除了謝老爺,也沒別的男人能進去,這孩子不是謝老爺的,那還能是誰的?況且連縣太爺也說了,這孩子得有三個月了,那時候謝老爺還沒病呢!世上怎么就有這么湊巧的事情! 謝玉嬌瞧著二老太爺吹胡子瞪眼的走了,頓時心情大好,這時候陶老大也收拾好了東西,請她啟程上路了。 因為心情頗好,所以謝玉嬌這一路上走的也快了許多。徐禹行送走了客人之后,也趕了上來,嘴角也帶著幾分笑意,開口道:“嬌嬌,這回可真是你們謝家祖墳冒青煙了,沈姨娘要這一胎真的是男孩,你父親就真的有后了。” 雖然謝玉嬌不太明白古人對男丁的執著,可看著他們那高興樣子,到底也理解,這種事情發生的概率,可真的比在現代中□□也大不了多少了,只怕這會兒壓力最大的,是沈姨娘本人了。 卻說徐氏帶著沈姨娘先坐了車回去,里面還帶著一個老姨奶奶,徐氏身邊的張mama也跟著。徐氏瞧見沈姨娘臉色仍舊不太好的樣子,心里也著急,便開口道:“張mama,一會兒你回去,不計哪個小廝,先讓他去鎮上請個大夫回來,再給沈姨娘瞧一瞧,先開上幾幅安胎藥喝一下。” 張mama皺著眉頭想了想,這東山鎮上的大夫,跟老姨奶奶都相熟,她可不敢請來,便開口道:“方才縣太爺和來看過的大夫都說了,姨娘的脈象是好的,暈倒是因為早上吃少了,可能餓過頭了,太太也不必急在一時,等姑娘回來了,明兒我們去縣里找個大夫來,豈不更可靠。” 老姨奶奶見張mama當著自己的面兒說這樣的話,分明就是懷疑自己,只氣得哼哼,忍不住就清了清嗓子。徐氏哪里能知道張mama的想法,只覺得她說的有幾分道理,便點頭道:“說的也是,縣里仁安堂的大夫醫術確實比鎮上大夫好一些,那就明兒一早去縣里請大夫去吧。” 老姨奶奶在一旁又翻了一個白眼,低著頭盯著沈姨娘的肚子又研究了半日,恨不得看出一個窟窿來,也好知道這里頭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 沈姨娘也感覺到被人盯著,有些不自在,便稍稍底下了頭,又聽徐氏問道:“你這傻丫頭,有了身子怎么自己也不知道呢?這萬一有個好歹,叫我怎么對得起老爺?” 徐氏說著,只忍不住又擦了擦眼淚,繼續道:“退一萬步,若是老爺當時知道他有后了,沒準還能扛過這一關也未可知呢!” 沈姨娘聽了這話倒是有些臉紅了,她沒進謝家的時候,還是一個清清白白大姑娘,這些事情怎么懂呢?況且她那時候是自己做主要進來的,她娘也沒跟她多囑咐什么,頭一晚上和謝老爺圓房,還是張mama給了她一本壓箱底的冊子看了,她才明白了一二分的,壓根也沒想到,自己真的能懷上了。 徐氏見沈姨娘不說話,也不忍心再說她,只又嘆息道:“如今你可給我好好的養著,你現在可不止一個人了。”徐氏說完,又想了想,只吩咐張mama道:“你回去讓人把我院子里的東廂房給收拾收拾,從今天起就讓沈姨娘搬過來住吧。” 徐氏雖然性情溫婉,但畢竟大戶人家出生,這些見識還是有的,如今沈姨娘有了身孕,不論男女,盯著她的人肯定不少,讓沈姨娘住到自己的院子里,親自照看,這是最好不過的辦法了。 張mama只一疊聲應道:“太太放心,這就回去收拾好了,我昨兒還翻過黃歷,這幾日都是宜搬遷的,讓姨娘今晚就睡到太太的院子里。” 老姨奶奶聞言,只越發郁悶了起來,把她當什么了這是?還搬去太太的院里住!我這還沒開始動壞心思呢!你們倒是先防著了? 張mama掃了一眼老姨奶奶那氣呼呼的臉頰,含笑不語。 謝玉嬌和徐禹行回去的時候,張mama已經領著丫鬟們兵分兩路,一路在徐氏的院子里收拾房間,一路去了沈姨娘的小跨院收拾行李。沈姨娘身邊原先有一個貼身服侍的小丫鬟,名叫黃鸝,也是以前徐氏房里的小丫鬟,徐氏倒是放心的很,只讓她跟了過來。 謝玉嬌見張mama忙里忙外的,也知道必定是徐氏想讓沈姨娘住過來,也好方便照顧,見那小丫鬟抱著個包袱過來,只喊住了她道:“以后姨娘有什么事情,你要機警這些,不能等姨娘說了才知道去辦,明白嗎?” 黃鸝只一個勁兒的點頭,笑著道:“姑娘放心,這些事情太太都交代過一遍了,奴婢知道怎么做。” 謝玉嬌瞧著她那高興的小樣,倒是有幾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小樣,心下也覺得好笑,只擺擺手放她走了。 謝氏見謝玉嬌回來,只迎了出來問道:“怎么樣,祠堂那邊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嗎?” “都安排好了,父親的靈位已經請了上去,那邊有下人看著,二叔公他們也已經散了。” 徐氏松了一口氣,眉梢也微微舒展開來,按照謝家的規矩,謝老爺的牌位要在祠堂里供著,徐氏為了祭奠方便,只在原先謝老爺停靈的西跨院里頭私下擺了一張供桌另外供著,這樣也就不用經常兩頭跑,只逢年過節往祠堂去就成了,平常都請了專門的下人看管著。 “這回你二叔公他們也該死心了。”徐氏說著,拉著謝玉嬌進了門,親自端了茶送給她喝:“你今兒也累了,若是吃不消,我請丫鬟把晚飯送到你房里去,你這會兒子就先回去歇息吧。” 謝玉嬌也是頭一次走這么遠的路,幸好謝家是開明人家,并沒有裹小腳,不然她這一路走個來回,可真是要去掉半條命了。 “母親別忙了,我并不累,再說了,今兒這么高興,就算有什么累人的事情,這會兒一高興,也都全忘了。” 正這時候,張mama進來回話道:“太太,房間已經整理好了,只是長時間沒有人住,還有些氣味,奴婢正尋思著要不要點個香熏一熏。” 謝玉嬌聞言,只開口道:“mama不要用熏香,讓紫燕去我房里取一些玫瑰花露,兌在水里往房里噴一噴,就沒有氣味了。”看多了宅斗宮斗小說,一聽說熏香,謝玉嬌一腦門就先想到了麝香,想了想還是別熏的好,情愿自己舍棄些好東西,也要保住謝家如今這塊金貴的rou了。 “喲,這玫瑰花露可是好東西,是舅老爺帶回來給姑娘的,聽說價值千金,就這么拿來兌水噴了?”張mama倒是有些心疼了。 “玫瑰花露再值錢,那也比不上沈姨娘肚子里那個呢!mama快去辦吧,再說了,我又不是小氣人,不過就是一些小東西罷了,若沈姨娘真的給我生個弟弟,以后謝家的東西哪一樣不是他的?”謝玉嬌對謝家的財產并沒有什么占有欲,所以這話也并不是亂說。 徐氏聽了,倒是心疼起她來了,只開口道:“便是沈姨娘真的生了個弟弟,那你父親的東西也是你們兩個人的,你放心,你的嫁妝我心里有數,謝家的東西即便不能多得,我手里也有幾樣值錢的東西,這些都是留給你的。” 謝玉嬌見徐氏說的這有板有眼的,只忍不住笑了起來道:“母親,你怎么又來了,這家里才有些好消息,你就盼著我早日嫁出去不成?” 徐氏哪里是這個意思,被謝玉嬌一說倒也不好意思,也只笑著不說話,自謝老爺去后,她也唯有今天算是笑得開懷了。 ☆、第0022章 第二天一早,謝玉嬌便命鄭婆子去沈家傳了話。其實昨兒從隱龍山回來,沈家人早已經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的,還有人都已經趕不及上門拍馬屁了。只是沈家從來都老實習慣了,自己都還沒知道這事兒呢,所以那些上門的人也都一一給勸了回去,直到聽鄭婆子一五一十的說了,沈老爹才拖著個斷腿,從外頭一瘸一拐的進來,擰著眉頭道:“若真的懷上了,那也是她命該如此,謝老爺是個好人,要真的能給他留個后,也算是咱們閨女的造化了。” 其實沈老爹和沈老娘都挺心疼沈姨娘的,也舍不得她這么年紀輕輕的就在謝家守著,原本也有這個心思,或是等謝老爺這幾年的孝過了,問沈姨娘愿不愿意出來,誰知道這事情就這么巧合,最后一個進門的沈姨娘倒是有了謝老爺的孩子了。 鄭婆子心里也納悶,這么天大的好事,瞧著他們一家人怎么就不像是歡天喜地的樣子呢? “我說大兄弟,太太那邊都樂開了花了,怎么瞧著你們還愁眉苦臉的呢?我也明白你們的意思,姨娘如今年輕,白白就在謝家守著你們舍不得了,可當初要不是姨娘肯進謝家,你們家這日子可怎么過的起來呢?如今雖說老爺死了,可姨娘是個有福的,肚子里也懷上了一個了,不計男女,都是謝家的種了,將來姨娘也算是有指望了,她一個嫁過人當小妾的,就算想出來重新找人,也未必能找到什么好人家,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沈老娘心里倒是挺高興的,她一個婦道人家沒沈老爹重臉面,覺得女兒如今也算是有指望了,倒是放心了不少,只點著頭接鄭婆子的話道:“鄭嫂子說的是呢,這也是她的福分,太太和姑娘又都是心善的,我們沒什么不高興的。”沈老娘一邊說,一邊給鄭婆子打眼色,意思他臉皮薄,經不起別人在他耳根邊上說三道四的。 鄭婆子會意,便笑著道:“今兒大姑娘請我過來,就是給你們報個喜訊的,如今太太已經接了姨娘到正院住去了,今兒又派了人去縣里請了大夫過來瞧,務必保證姨娘這一胎是萬無一失的,大姑娘順便還讓我問問,你家石虎身子好了沒有,若是好了,請他去府上走一趟。” 沈石虎年輕輕的小伙子,身子好起來也快,在家養了這些日子,早已經好的七七八八了,既然上次已經應下了這事兒,便開口道:“鄭大娘,我身子已經好了,今兒就跟你過去一趟吧。” 鄭大娘也喜歡他這爽快性子,便點頭應了,只上下打量他一番道:“不過姑娘是嬌客,你要跟著我回去,這身衣裳可不行呢。” 如今天氣漸熱了,他們尋常在家也就穿無袖的短打開衫,聽鄭婆子這么說,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只去房里換了一身衣裳,鄭婆子一看,雖是一件長袍,卻也打了個補丁,不過總比方才露個胳膊露腿的好了許多。 “我唯一幾件好衣服,出鏢的時候帶出去了,都丟在路上了,如今家里只剩下這個個。”沈石虎只憨厚道。 鄭婆子便笑道:“不打緊,洗干凈的就好,那咱們就走罷。” 鄭婆子帶著沈石虎上門的時候,從縣里仁安堂來的大夫也正好在府上給沈姨娘看診,把過了脈之后笑著開口道:“一定是謝老爺在天有靈,竟能得此遺腹子,謝夫人請放心,姨太太的身子骨很好,胎兒一切正常,已經有三個多月了,至于昨兒姨太太暈倒,大約是路上勞累了,且又早上吃的少了一些,有些虛弱,我開幾副安胎藥,好好溫補一下,就沒什么事情了。” 徐氏聽了很是高興,一邊打發張mama取賞錢,一邊讓小廝跟著一起去縣里的藥鋪抓藥,生怕這鎮上的藥鋪藥材不好。 謝玉嬌這時候正在書房里頭看帳本,前一陣子好不容易把田地租子給弄清楚了,如今徐禹行回來了,她也要開始核對一下生意上的賬目了。 打發丫鬟去徐氏的房里問過了沈姨娘的身體,謝玉嬌也總算放過下了心來,又專心致志的看起賬本來,這時候紫燕進來回話,說鄭婆子把沈姨娘的兄長沈石虎給帶了過來。謝玉嬌瞧見紫燕的臉上紅撲撲的,倒是有幾分看見了外男的羞怯,心道這古代的姑娘大約都是這般怕羞的,人還沒進來呢,臉倒是先紅了起來。 “你下去沏一壺好茶來。”謝玉嬌只吩咐了下去,心道這沈石虎既然以前是個走鏢的,應該還算有些見識,只怕不能只當他是一般的下人使喚,且又聽鄭婆子說過沈家這父子倆頗有幾分骨氣,更不能讓人家覺得自己是吃軟飯打秋風的,因此便也打算以禮相待。 鄭婆子領了沈石虎進來,在門口道:“姑娘,沈姨娘的兄長來了。” 這會兒書房里也沒別人,謝玉嬌便道:“鄭mama,勞煩您打了簾子,請他進來,您在門外候著,一會兒再領他出去。” 鄭婆子心里對謝玉嬌信服的很,只應了一聲,上前打了簾子,轉身對沈石虎道:“大侄兒你快進去,見了姑娘要有利。” 沈石虎平常在外頭打拼,見的都是粗野漢子,如今要到一個小丫頭手底下討飯吃,也不知道為什么,反倒緊張了幾分,方才又聽見那個聲音竟比樹梢上的百靈鳥叫的還甜一些,只越發就覺得局促了起來,原本想彎著腰進去的,奈何后背一僵,竟然一頭就撞在了簾子上頭。 鄭婆子原本人就矮小,給他打簾子還墊著個腳跟呢,如今見他一頭撞在簾子上,心里只一個勁的著急,這樣莽莽撞撞的,可別在姑娘跟前失禮了才好呢! 謝玉嬌只聽見砰的一聲響,抬起頭的時候就瞧見一個人高馬大膚色黝黑的大男人站在自己跟前,看著足有一米八的樣子,在古代這個身高打折的時代,實在算是鶴立雞群了。 那人感覺到一道視線射過去,也只抬起頭,就瞧見一個這輩子都不曾見過的漂亮姑娘坐在書桌前頭,鬢邊簪著一朵梔子花,粉面桃腮,眸如點漆一般。那道視線在自己身上一掃而過,嘴角已經微微噙起了一絲笑意。 沈石虎卻沒有因為這一絲的笑意覺得不安,反倒像得到了鼓勵一般,只肅然向謝玉嬌拱了拱手,作揖道:“小的沈石虎給大小姐請安。” 謝玉嬌放下手中的毛筆,抬起頭看著沈石虎,這品貌比起她前一陣子見過的那些勾肩縮背的謝家族中的堂兄弟,不知要勝過了多少,難怪謝老爺也瞧不上那些人,只不讓他們插手謝家的生意。 “免了,你年長我幾歲,我喚你一聲沈大哥可好?”雖然他meimei在謝家當姨娘,可按照古代的規矩,這也不能算是正經親戚,所以也不存在什么輩分不對的問題,只按照年齡來區分,簡簡單單也容易分清。 “小的不敢,大小姐只喊我石虎便好了。”沈石虎聽著這嬌滴滴的聲音,卻覺得有千鈞重一樣,忍不住都有些面紅耳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