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一身重孝加身,謝玉嬌不由覺得心情都沉重了幾分。 走去西跨院的時候,徐氏和姨娘們也都到了,眾人在謝老爺的靈位前祭奠過了,由謝玉嬌捧著靈位,十六個成年男子抬起謝老爺的棺材,往隱龍山謝家的祖墳而去。 難得今天倒是一個好天氣,地上的泥都干了,這一路還算順遂,從謝府出門之后,走的是謝老爺修的大路,并不通到村里,但村里的男女老少們也都在村口給謝老爺磕了頭。還有一些老人孩子暗暗抹眼淚的。 謝玉嬌一開始沒覺得怎么傷心,也許是因為前世父親去的早,這種悲傷的情緒很難被帶動,可看著那些自發來祭奠謝老爺的人們,謝玉嬌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出了村口,一應是寬敞的鄉道,一路上也有謝老爺身前的好友搭著祭棚路祭,謝玉嬌早幾天就已經問陶大管家要來了搭路祭棚的人家,早已經裝好了紅包,讓丫鬟隨身帶著,一路祭奠,一路回謝。 等快到隱龍山口的時候,在三岔口遠遠的就瞧見好大一個路祭棚,陶來喜說這是何家的。何家在江寧縣幾乎和謝家齊名,只是祖上人比謝家會翻騰,生意做到了城里,如今一家老小都在城里的宅子住著,嫌少回江寧老家來。 何謝兩家原是姻親,本當多走動走動的,可后來聽說是謝老爺舍不得謝玉嬌嫁過去,所以兩家人為了這事情才生分了。謝玉嬌對這些陳年舊事并不知道,只知道是祖母的娘家。 這一路走來也有四五里路,雖然早上走的早,但這中間一來二去的停歇,倒是耽誤了不少時間,這會子眼看都要到晌午了。虧得謝玉嬌早上吃飽了出來,不然可還真的撐不住了。饒是如此,她原本白皙的臉頰早已經被太陽曬的微微發紅,額頭上沾著些許的汗珠。 丫鬟正要迎了謝玉嬌進去祭棚歇歇腳,卻見一個十七八歲書生一樣的人從里面出來,迎到了謝玉嬌和徐氏的跟前,雖然低著眉頭作揖,一雙眼睛卻不安分的往謝玉嬌的臉上掃來掃去的。 “侄兒給嬸娘請安,給表妹請安了。” 謝玉嬌瞧見他那一雙不安分的眼珠子就恨不得殺一記刀眼過去,但心想這樣的人看著就像無賴,給他臉色看,只怕還越發蹬鼻上臉了,所以只冷冷的垂直眉宇,只當沒聽見一樣。 倒是徐氏沒瞧見他的小動作,見他迎了出來,還謝過了,又噓寒問暖了半日,就在他們家的棚子了待了半日。謝玉嬌找了一處僻靜的地方坐了下來,喜鵲出去倒茶給她喝,那邊茶還沒倒進來,倒是有何家的小丫鬟端著茶送了過來道:“姑娘,這是我家公子讓奴婢給姑娘送來的茶。” 那小丫鬟看著十五六歲的樣子,模樣很是俊俏,雖然開口說話聽著和氣,只是那眼神瞧著倒是沒那么友善的樣子。謝玉嬌便笑道:“有勞你們公子費心,只是我喝不慣外頭的茶,你還是送回去吧。” 那小丫鬟聞言,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臉色漲得通紅的,想是覺得謝玉嬌落了她的顏面,連話也沒回,轉身端著茶盞就走了。 喜鵲進來,正巧就瞧見那丫鬟出去,手里還端著一盞茶,不由問道:“姑娘喝過茶了嗎?我倒是又倒了一杯來。” 謝玉嬌接過喜鵲遞上來的茶,抿了一口道:“還是自家的茶喝得舒服,我可不是那種喝一盞茶還要看人臉色的人。” 那小丫鬟是何文海身邊最體面的丫鬟,名喚翠杏,早已經做了通房,只因聽何家的人說起,如今謝老爺去了,謝家留了這么大一筆家產下來,想必這謝玉嬌的嫁妝必定是不得了的,便想著等過兩年,再請了媒人來提親,讓謝玉嬌嫁到何家去。 既然謝玉嬌是將來的少奶奶,少不得她這個通房丫鬟要來認認主子,她原本是要給謝玉嬌一個下馬威的,誰曾想謝玉嬌居然這樣厲害,反倒將了她一軍,差點兒讓她討個沒臉。 翠杏回了何文海的帳子,將那沒送出去的茶盞往何文海的面前一攤,帶著幾分撒嬌,氣呼呼道:“這未來的少奶奶還真不好伺候呢,我巴巴的倒了茶給她喝,她還說:我不喝外頭的茶。” 翠杏裝著謝玉嬌的樣子說話,又冷笑道:“難道我們何家的茶就不是好茶了?少爺,你倒是給我評評理?” 何文海臉上帶著幾分不屑,回想起方才謝玉嬌那出水芙蓉般的樣子,真是比她頭上戴著那朵梔子花還要更芳香幾分,只笑著道:“美人自然是有些小脾氣的,那又怎么樣,等到時候過了門,還不是聽我的嗎?” 翠杏聞言,一雙秀眉就皺了起來,只撅嘴道:“少爺瞧見了美人就忘了杏兒了,早知道杏兒就不跟著你出來了,白的一早就起來,趕了好半天的路。” 那何文海雖然在外頭不敢亂搞,但家里好看的丫鬟卻沒少糟蹋的,只伸手將翠杏摟在了懷中道:“吃醋了不成?” 翠杏含羞帶怯的讓開,一幅欲拒還迎的樣子。 謝玉嬌在棚子里稍稍坐了一會兒,就覺得有些呼吸不暢,便讓人吩咐了下去,說是即刻啟程。正巧這時候前頭陶老大也派人過來回話,說縣太爺康大人已經到了下葬的地方了,讓這邊加快點腳程。 謝玉嬌抱著靈位走在最前頭,何文海見他們要走了,慌忙送了出來,又道:“表妹這就要走了?怎么不再坐坐?” 謝玉嬌聽了這話真真是要笑出來了,還有請送葬的再坐坐,也是沒誰了。 謝玉嬌冷冷的一笑,瞧見何文海身邊跟著的那個丫鬟,隨口道:“不坐了,喝口茶還要被人擺臉子的地方,我可不敢坐。” 謝玉嬌也不是故意想告惡狀,只是覺得這樣的丫鬟留著也是個禍害,不如用此事試一試這何文海,也好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一個沒腦子的,若是下次見到,這丫鬟還在身邊使喚著,那這何文海可真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色胚了。 那翠杏冷不丁聽謝玉嬌這么刺了一句,頓時臉色通紅,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說,這兒除了何文海,可還有幾個何家的老mama,這要是被聽見了,那她可真就完了。翠杏心里一冷,這樣厲害的少奶奶,若是真的進了門,哪里還有她們的活路? ☆、第0019章 謝玉嬌把話說完,便轉身走了,留下何文海站在門口,眾人又抬起管材繼續趕路。 徐氏見謝玉嬌臉色不好,可這會兒也不好問她什么,便也壓下心中的疑惑,跟了上去。 謝玉嬌他們到墓地的時候,縣太爺康廣壽和謝家家族的族長都已經在那兒等著了。謝家這一代家族的族長是謝老太爺的庶出的兄弟,也就是謝玉嬌口中的二叔公。原本這族長的位置是謝老太爺的,只是他忙于生意,沒什么心思打理家族的事情,就辭去了族長的位置。到了謝老爺這一輩,他只管每年給這些沒有進項的叔叔們一些銀子,也從來不管族里的事情,反正什么事都能用銀子打發,在謝老爺看來也就不算個事兒了。 可誰知道如今遇上這事情,謝老爺死的早,沒兒子,這可不就成了謝家家族的頭等大事了。謝玉嬌上回見這個二叔公是給謝老爺選墳地的時候,這人一口氣請了四五個風水先生,搞得謝老爺要葬龍脈寶xue一般的。其實陶老大心里清楚,無非就是想從中多撈幾個銀子,這事兒陶老大也回了謝玉嬌,謝玉嬌只說,大差不差就成了,別把我們給逼急了。 此時這二叔公正把自己當族長,覺得自己倍兒有臉面,代表著整個謝家,接洽縣太爺呢。 瞧見謝玉嬌過來,便裝作家長一樣開口:“玉嬌,過來給縣太爺請安。” 謝玉嬌抬眼就掃了回去,臉上依舊是淡淡的身子,只壓著火氣道:“二叔公,我這手里還捧著我爹的靈位呢,你這是讓我爹給縣太爺請安呢?” 所謂死者最大,這是不成文的規定了,縣太爺再是一方父母,謝玉嬌捧著謝老爺的靈位,也不用給他行禮。這句話倒是提醒了康廣壽,只雙手作揖,對著謝老爺的靈位拱了一拱。 謝玉嬌便站直了身子受了,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二老太爺見了,只覺得一口氣憋悶的慌,也不知道謝老大那么老實厚道的人,怎么就生出這么一個刁鉆的丫頭來的,原本想著謝老大死了,他又沒個兒子,以后這選嗣子的事情,少不得他說了算。他雖然膝下也有孫兒,卻還是個奶娃子,心道徐氏不一定看得上,只是不論徐氏看上了誰家的孩子,還不得經過他這一道關系嗎? 因此,二老太爺這些天私底下已經收了幾戶人家的禮,心里頭正得意呢!況且今兒縣太爺也來了,倒時候把這事兒跟縣太爺提一提,看徐氏和謝玉嬌還能拖延到什么時候。到時候,那孩子只要一進宅子,謝家有多少家產、銀子,這族里頭就全有數了,到那個時候,還不是見者有份,大家一起分了? 二老太爺這美夢還沒醒呢,又被謝玉嬌給這么賭了一下,心里就怪不痛快的,但也沒辦法,只能忍著,尷尬的朝著康廣壽笑了笑。 墓室是一早就建好的,落了棺材,填了土,先中上了青松,后續的工程還要請工匠來弄,今兒只是把墓碑和功德碑立起來。 因為在場的人多,陶老大特意在邊上搭了棚子,這會兒眾人走了一天,也都怪累的,謝玉嬌便陪著徐氏往棚子里休息。幾個姨娘一臉走來,臉上也多有疲累之色,徐氏也讓她們到隔壁的棚子里休息去了。 徐禹行在外頭招呼謝老爺身前商場的朋友,見徐氏和謝玉嬌進了棚子,便跟了進來,臉上帶著幾分怒意道:“你們那個二叔公,我真是看不過眼了,什么事情都要插一腳,如今一個勁在縣太爺跟前討好,真是丟謝家的臉面。” “隨他去吧,這鄉里鄉村的,能有什么上臺面的人呢!”徐氏雖說并不是看不起鄉下人,可這些年來,她還是覺得這些鄉下人不好照應,只有謝老爺一人是好的。 謝玉嬌見徐氏臉上有堆著愁容,便勸慰道:“母親快別煩這些了,今天是爹爹入土為安的好日子,我們不要想這些不開心的事情。” 徐氏一個勁點頭,又道:“我是怕他得罪了新來的縣太爺,以后遷怒于我們謝家。” 謝玉嬌只笑著道:“縣太爺沒那么小氣的,我瞧著倒是挺面善的。” 謝玉嬌雖然不認識康廣壽,可方才二老太爺那也算是引薦了一番,她見康廣壽非但沒擺架子,反而給謝老爺的靈位行了禮,就知道應該是個懂道理的官家。 徐禹行說了兩句,見外頭人喊,只好又出去,走到門口又回身對謝玉嬌道:“嬌嬌,一會兒他要是提出讓你娘認嗣子,你就說你要招上門女婿,今兒縣太爺也在,他是懂大雍律法的,你招了婿,這謝家的祖產就全是你一個人的,將來就是你孩子的。” 謝玉嬌點了點頭,怪道以前女兒嫁了人還要指望娘家兄弟厲害,如今瞧著有個舅舅撐腰的感覺,當真是不一樣呢! 徐禹行才走了沒多久,果然有小丫鬟來回話,只說前頭茶棚那邊,二老太爺請了太太和姑娘過去。謝玉嬌一聽就知道必定為了嗣子的事情,徐氏只擰眉道:“我不去……” 那小丫鬟正要回去回話,謝玉嬌忙叫住了她道:“你就說我們一會兒就過去。” 徐氏捂著胸口道:“我看見他們心里就難受。” 謝玉嬌素知道徐氏這些年又被謝老爺這樣寵著,倒是還跟以前一樣,有一些小姐脾氣,便笑著勸道:“母親就跟我一起過去吧,今兒縣太爺也在呢!這事需得母親在場,縣太爺也在場,族里的幾個長輩都在場,大家敲定了,以后也好絕了他們的念想。” 徐氏聽著有幾分道理,這才勉為其難道:“那我就去聽聽吧。” 謝玉嬌扶著徐氏一起到了縣太爺的棚子里,早有謝家族里的幾個老人都左右的坐開了,縣太爺在首座,下面頭一個位置坐著二老太爺。謝玉嬌扶著徐氏做到下首第二張位置上,自己則站在徐氏的后面。 二老太爺見人來齊了,這才開口道:“按理這事情得到謝家祠堂里說才規矩,只是今兒正巧縣太爺也在,老頭子我就請他做個見證,把這事情給定一定。” 這時候棚子里外都圍著人,大家伙也都想看謝家這次的熱鬧,誰也沒有像要走的樣子,謝玉嬌見人多,心里反倒不怕了,臉上還微微帶著笑意,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康廣壽原本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也是二老太爺說了,他才明白過來,只是他不知原委,以為謝家族中已經選好了嗣子的人選,不過就是讓他來做個見證的,就應了下來,只坐在那邊,挺二老太爺繼續道。 “云敬是我們小輩中最出息的人,原本我這個族長之位也是留給他的,只是沒想到他如今走在了我們前頭,作為謝家的長輩,他的親叔叔,謝家的族長,我如今也不得不出來說話,這云敬不能無后啊,謝家不能沒有個繼承人,侄媳婦,如今縣太爺也在,你倒是給一句準話,什么時候讓云敬授子孫的高香呢?” 徐氏冷不丁被二老太爺這么一問,倒是愣了一下,待要開口回話,站在身后的謝玉嬌只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自己走了出去道:“二叔公,今兒您不請我們過來,我們還要請你過來呢!正如您說的,這謝家不能一日無后,祖上留下的基業不能敗在我們手中,我和母親兩人日思夜想,終于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來。” 謝玉嬌說著,轉過身子,臉上帶著幾分睿智的笑意,一雙眼神明亮銳利,掃過一眾坐著的這些眼紅自家錢財的長輩親戚,笑道:“我打算等守孝三年之后,就招一個上門女婿,將來我生的兒子姓謝,謝家的基業也就保住了。” 二老太爺原本以為她們倆會同意他的意思,只端著茶盞,抿了一口高高興興的等回話,誰知道這謝玉嬌頓了一頓,居然話鋒突轉,竟然說要招上門女婿。二老爺一口茶不及咽下去,只卡在了喉間,憋得臉頰通紅,低下頭一個勁的咳了起來。 “你……你說……什么?你要招上門女婿?”聽了這話,在座的所有人臉都綠了,唯獨康廣壽倒是帶著幾分贊賞,看著站在席上笑對眾人的謝玉嬌。 謝玉嬌見眾人驚訝,故意裝出一副懵懂表情,問康廣壽道:“康大人,按照大雍律例,我若是招上門女婿,生了兒子,算是謝家的子孫嗎?可以繼承謝家的祖業嗎?” 雖然這世道招上門女婿的不多,可大雍律例里的確有這一條,只要男子愿意倒插門當上門女婿,子嗣跟女方姓,女方家產由兩人子嗣繼承。 “確實有這么一條,謝小姐說的很對。”康廣壽瞧著一眾親戚長輩的嘴臉,也總算明白了過來,心里越發對謝玉嬌敬佩了幾分,又道:“謝小姐能這樣想,是最好不過的辦法了,既能守住家業,又能在家服侍母親終老,讓本官佩服。” 謝玉嬌見著康廣壽還沒識相的,心里也感激了幾分,臉上還故意擺出一副嚴肅的神色來,只開口道:“康大人謬贊了。” 這邊一眾的叔公輩的人都一臉郁悶,心里還兀自揣著,難道他們兩個人是串通好的? 正這時候,謝玉嬌身邊的丫鬟喜鵲只急急忙忙跑了過來,一臉焦急道:“太太,姑娘,不好了,沈姨娘暈了過去!” ☆、第0020章 沈姨娘素來身康體健,一點兒也不嬌弱。當初徐氏就是看重她這一點,覺得好生養才抬進來的,今兒老老少少的人都一路走過來,人人都沒事兒,偏沈姨娘卻暈了過去,徐氏心里頭倒是緊了一下。 謝玉嬌對沈姨娘印象不錯,倒也是心下一懸,跟康廣壽道了一聲失陪,便扶著徐氏往沈姨娘歇著的小棚子里去了。 沈姨娘被人扶著靠在椅子上,臉色蒼白,額頭還有一些冷汗。謝玉嬌瞧著倒是有些擔心,只問一旁看著的老婆子道:“姨娘怎么了這是?” “老奴也不知道,估摸著今兒早上沒吃多,這一路走的餓著了吧。”方才過路的時候有祭棚的人家都準備了吃食的,謝玉嬌這一路墊了一些,如今倒也不覺得餓,可瞧著沈姨娘這臉色蒼白的孩子,還真有那么點貧血的樣兒,便開口道:“這邊上也沒有大夫,有人請大夫去了嗎?” 那婆子回道:“請二管家去請了,二管家說路挺遠的,只怕要等一陣子。” 謝玉嬌正著急,就瞧見跟在康廣壽邊上的長隨過來開口道:“謝小姐,我家大人略通岐黃之術,讓奴才來問問謝小姐要不要幫忙,若不是什么特別要避諱的人,我家大人可以幫忙診治診治。” 謝玉嬌眼珠子一亮,沒想到這縣太爺還挺多才多藝的,嘴上沒說,心里便先笑了道:“那快去請了大人過來看看吧,救人要緊,哪里有這么多避諱。” 徐氏瞧著沈姨娘還沒醒過來,心里也擔心,一旁的方姨娘和老姨奶奶便不過去湊熱鬧,方姨娘只隨口道:“平常身子好的能吃下一頭牛,這時候嬌弱個什么,該不會是知道有縣太爺在,所以……” 方姨娘的話沒說完,老姨奶奶一個刀眼殺過去,嚇得她趕緊就噤聲了。 康廣壽二十六七的樣子,生的儀表堂堂,確實有讓人愛慕的資本,只是人家已經娶親了,聽說這位縣太爺夫人如今已是身懷六甲,過不了多久就要臨盆了。只是去年懷著的時候跟著康大人一路奔波,如今身子骨算不得太硬朗罷了。 徐氏見康廣壽進來,急忙讓了個位置給他,康廣壽瞧了沈姨娘一眼,見是少婦的打扮,心里便知道這大約是謝老爺的某位妾氏,自當不敢冒犯,謝玉嬌倒是想起了什么來,只忙不迭從袖子拿了一塊帕子出來,遞給喜鵲,讓她上去蓋住了沈姨娘的手腕。 康廣壽見謝玉嬌如此周全,便放下了心來,只伸出手,搭在了沈姨娘的脈搏上。 這還真叫是不搭不知道,一搭嚇一跳了。康夫人如今懷有身孕,康廣壽隔三差五也會替她診診脈搏,如何瞧不出這沈姨娘如今這是喜脈呢!康廣壽頓時臉就變色了,這謝老爺不過才去了一個多月,家里的妾氏就懷了別人的孩子,說出去實在丟謝家的臉面。 謝玉嬌瞧見康廣壽的臉都變了,心也跟著一沉,咬著唇瓣只等康廣壽開口。康廣壽只低眉又靜靜的探了片刻,才發覺這脈象沉穩,顯然是有了些日子的,倒不像是才懷上的。 這時候沈姨娘也幽幽轉醒了過來,徐氏忙讓丫鬟給她遞茶。沈姨娘稍稍喝了一口,依舊臉色很差,那邊徐氏便忍不住開口問道:“大人,她這到底是什么問題。” 康廣壽覺得*不離十,便開口問道:“也不知這位怎么稱呼,本官斗膽問一句,這位奶奶的癸水多久未至了?” 沈姨娘被康廣壽這么一問,自己也有些懵了,鄉下人家鮮少有重視這這東西的,以前農忙的時候,她巴不得一年四季都別來才好了呢!所以上一次的癸水什么時候來的,沈姨娘一時還真沒記得,只擰眉想了片刻,才開口道:“好像有三四個月沒來了。” 康廣壽一聽,也就是了,謝老爺不愧是當地的大善人,老天爺開眼啊,竟然能讓他有這個福分,沒準還能留下個遺腹子來。 “恭喜謝夫人,這位奶奶有了身孕了,從在下方才探脈看來,已經有了三個多月了。” 沈姨娘低下頭,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自己尚且平坦的肚皮,一臉不可置信,她前幾天還說自己胖了,肚子上長了一圈rou,感情那不是外頭的rou,這rou長在里頭呢! 謝玉嬌和徐氏也被這天大的好消息給樂的一時說不出話來,徐氏更是笑著問康廣壽道:“康大人,您不是在騙民婦吧?這……這真有這么大的好事兒?老爺在天有靈,也可以含笑九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