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他感到自己的心越來越冷。 已經二十年了。 真快。 只是為了一個,幼稚的可笑的許諾。 。 。 等他。 第18章 卿五受刑 卿五坐在椅子上,腰背挺得很直,完全不像是個不良于行的人。 堡主坐下后,各位公子會一一輪流站起來,匯報自己這一年來所轄分內的各種事情。輪到卿五時,他也只是坐在椅子上,側身低眉說話,他所管轄的只是卿家堡后務這一塊,事務并不繁雜,用時也是最快的一個。 卿云縱聽完一干公子的匯報后,突然問起卿六顧家公子跳水自殺一事,嚇得卿六頓時臉色蒼白,跪在地上支吾不清,其他公子卻沒人敢用看笑話的心態審視,人人自危,堡主先拿老六開刀,一會兒還不知道拿誰開刀。 卿六果然不出所料,被堡主處罰,罰去刑堂受過,卿四本要求情,被卿云縱一記狠厲的眼神瞪了回去,緊接著二公子也跟著倒了霉,因為太過奢侈而被堡主扣了半年所有的開銷,命他去思過小居面壁三個月,那地方清苦無比,看來有二公子受的了。 接下去的時間,果然是各位公子一一受難,卿大被堡主指責擅自動用令牌,引起堡內械斗,罰了數萬兩銀子,削去了幾處分堂的掌權,卿三雖然因為碌碌無為沒什么把柄,卻被堡主訓誡說是習武讀書憊懶,要他必須在兩個月內將卿家堡的家傳神功練到第二層,把老三的臉給苦得比苦瓜還難看;卿四兢兢業業,竟然是唯一一個得到堡主贊許的公子,讓其他人嫉妒無比。 輪到卿五,眾人都豎起耳朵,生怕卿五幫自己做假賬的事情被堡主拆穿,連累自己,不料堡主只字未提假賬,反而訓斥卿五擅自將一個不入流的小影衛帶入殺戮深淵竊取寶刀,要卿五速速歸還流失的羽月刃,否則便以家法處以鞭刑。卿五聽了父親的命令,沉吟片刻,道:“父親,那羽月刃乃是我家影衛親自選中,靠他自身的能耐取得,并與他屬性相合,雖然他資格不夠進入殺戮深淵,但刀已認主,人死刀還,如今影衛安好,刀豈能歸還?所以我自愿受刑。” “狡辯!”堡主冷笑一聲,“卿五,是誰告訴你,非要你取得那羽月刃?我看其中緣由非你所說那么簡單。好吧,既然你有心為你的影衛出頭,那就要付出出頭的代價!” 。 ———— 。 小七在外面等了又等,好不容易,見眾位公子陰沉著臉走出議事大廳,可是卻不見有人帶著他家主人卿五出來,卿五自己不能走路,這是怎么了? 不好的感覺在小七心底蔓延,他想去問,但是那些少爺高高在上,他一靠近就被一干隨從拉開,只能干看著等所有的人離開,他才有機會靠近已經似乎沒人的議事大廳。 “你是誰!不能進入!”大廳門口的守衛將他攔住。 “我是五公子的影衛!我主人還在里面!”小七慌忙道,然后拿出五公子給他的令牌看。 “讓他進來,他是我的影衛。”卿五的聲音在黑暗的廳堂里響起,聲音中透著疲憊。 守衛終于放行,小七連忙跑進去,借著外面微弱的燈光,看見五公子一個人坐在椅子上。 “主人,我帶你出去。”小七有點生氣,那些無情的少爺,竟然沒有一個人將卿五帶出去,明擺欺負人! 說罷小七一手攬住卿五的后背,一手探到他的腿彎處,要將他抱起來。 五公子隨著他的動作,驀地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有些弱,道:“小七,使不得,背我出去便好。” “怕這姿勢丟人么?”小七撅嘴心想,他感到手上有些黏稠,收回手掌對著亮光一看,竟然滿手是血!! “是誰傷的你?!”小七聲音不由自主地發顫,他自己也不知道,現在讓他腦子一片轟鳴的是憤怒還是緊張,抑或是其他什么情緒。 “是誰傷的你!!”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聲音到底有多高,以至于卿五都覺得耳朵有些發疼,而且他又問了一遍。 卿五沒有回答。莫小七感到身上一重,卿五的身體已經整個靠了過來,渾然失去了知覺。 他竟然昏了過去。 無比的慌亂涌上小七的心頭,那種心情他只有在曹師傅去世的時候才有過,黑暗無比的網纏住了他的心,他渾渾噩噩,緊緊地咬住嘴唇,終于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天色太暗,分不清卿五傷的究竟怎樣。莫小七便小心地背起他,迅速奔出議事大廳。 他一輩子從來沒有跑的這么急過。 趙大寶被他從被窩里生生地揪了出來,連鞋子和衣服都沒穿好,就整個被臉色鐵青的莫小七拖到了疏風閣,在那之前,小七已經把五公子放到了床上并檢查了一下傷勢——是鞭傷,身為影衛,他懂得不少醫理知識。 那些傷痕刺得他眼痛,可是他還是能分辨出來,這些是皮rou傷,沒傷到筋骨要害,卿五昏迷大抵是因為劇痛。 本來他也可以幫卿五上藥,可是他還是揪來了趙大寶。 趙大寶是神醫,不叫趙大寶來看,他不放心。 其實趙大寶的那些醫術,還比不上小七。看到卿五的樣子,趙大寶也嚇呆了。 “你快給他看看!”莫小七抓住趙大寶的衣襟往床前扯。 趙大寶苦著臉地看了看趴在床上的卿五,道:“皮rou傷,用卿家自配的傷藥生肌散即可,那邊柜子里有干凈的白布,你再去燒些熱水來。” 小七一聲不吭,悶頭出屋燒水。 待他走了,卿五的眼睛微微睜開了一條縫。 “我就知道你裝昏迷……”趙大寶驚喜道。 “我不想和小七那小孩羅嗦。”卿五低聲道,“這件事,不許你出去亂說。” “我像是會亂說的人么?”趙大寶看著他背上的傷,蹙眉道:“你挨了幾棍?” “我受的是鞭刑。” “…… ……你繼續睡吧。”趙大寶擺弄自己的藥箱,無奈藥箱里都是些布頭和針線。 “我柜子里第三行有藥,你去取來。”卿五道,“要我教你怎么包扎和上藥么?” “這個我會。”趙大寶頗有些郁悶。 熱水送上來,趙大寶在小七的幫忙下七手八腳,終于洗了傷口,上了藥,包扎好。卿五趴伏在床上,身上蓋了絲被。趙大寶這才松了口氣,打了哈欠道:“后天再換藥,期間不要沾水,不要亂動。多吃點好的補補,沒什么問題,卿家堡的傷藥一兩黃金一錢,保管不留下疤痕。好了好了,去睡覺吧。我先走了。” 莫小七不動,反而端了凳子坐在旁邊守著。 “你怎么不去睡覺?”趙大寶問。 “我想,你多問什么。”莫小七瞪了他一眼,趙大寶只好悻悻地離開。 。 。 于是那一夜,小七真的連個哈欠都沒打,一刻也沒放松地守在那里,手里的濕巾總是熱的,不斷給卿五輕輕擦擦痛得冒出冷汗的額頭。 他哪里知道,屋內被他搬來了兩個火盆,一個燒著熱水,一個靠近床邊取暖,被窩里被他放了兩個包了絲緞布包的暖手壺保暖,身下被他墊了三床軟被,身上除了一床絲被還被披蓋了狐裘披風,卿五那明明是熱的。 偏偏還在裝昏迷,只能死撐。 第19章 主人苦,影衛悲 卿五背后墊了個軟墊,便能靠著床坐起來。自從他醒來之后,莫小七就追問個不停,問他究竟是什么原因被堡主懲罰。 “我做了假賬。”卿五淺淺地噙了一口小七用勺子送過來的燕窩粥,輕描淡寫地編了個理由。 莫小七這小孩,竟然那么自然地就連飯都送到他嘴邊喂著他吃,卿五嘴角微微揚著,心想:真像喂熟了的小狗,拽拽的,可是卻和你親近。 于是唇邊的笑意越發明顯。 小七感到奇怪——挨了打怎么還好像心情不錯的樣子? “哼!我就知道,干虧心事就沒好結果!主人,你已經賺了那么多錢了,以后就不要再做這種事情了吧!”小七道。 “有些事你不懂。”卿五道。 “你懂!最后還不是吃了鞭子……”小七嘟囔。 卿五笑笑沒說什么。 在小七的服侍下吃完了粥,小七便把他平日喜歡看的書拿來給他,道:“這幾天不要亂動,吃喝拉撒什么的都有屬下顧著您,要什么叫一聲就好。我就在外廳。” “好。”卿五答應了一聲,便側身躺下,隨手翻書。 莫小七神色古怪地退了出來。他不知道卿五平日都在琢磨什么,昨晚,他把卿五十萬火急地背回來,當時便幫他鋪床、療傷,也沒有仔細考慮什么,現在想想,卿五的被子下掉出來的那本什么《怎樣駕馭影衛》,確實可疑無比。 卿五這時候還沒回過神來,不如翻翻看,卿五到底想怎么駕馭自己。 哼唧,連卿五都要翻看書籍來駕馭自己,可見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哼哼——小七沒來由自傲起來。 于是趁著卿五養傷的空隙,小七在外廳的臥榻上悄悄翻開了那本《怎樣駕馭影衛》。 于是他的臉色很快就垮了。 卿五…… …… 你果真欠揍!!!!! 小七的臉漲成豬肝色。 卿五忍著背上的抽痛,伸手在被子底下摸來摸去。 他的書呢? 那本《駕馭影衛》被弄到哪里去了? 該不會昨晚小七鋪床的時候…… …… 卿五的臉色突然變得不好起來。 “主人,你可在找這本東西?”小七故意把東西兩個字的聲音說得很重。他不知道何時突然出現在床邊,卿五著實一驚。 莫小七的輕功真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那本《如何駕馭影衛》被遞到卿五的面前,卿五抬起頭,看見小七一臉鐵青。 “小七,這本書是別人送過來的,我只是隨手翻翻。”卿五辯解。 真要命,他竟然要跟自己的影衛解釋。 “主人愛看什么書,和小七有什么關系呢?”莫小七故意道,實則目光狠狠地瞪著。 卿五伸出一只手去接那本書,因為這個動作扯動了傷口,使得他“唔”地深吸了一口氣,眉峰緊蹙,頓時扎了小七的心。 好吧!傷者為大,要是他敢用那破書里的法子,哼!休怪他小七無情!莫小七心里哼哼唧唧,將書直接送到他的枕邊。 卿五的眼睛頓時又染上了些許盈盈笑意,雖然他嘴角沒笑,但是那狡猾的樣子讓小七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無奈。明明那本破書就該撕掉!自己竟然手賤又還給了他!!小七突然醒悟,惱得在心底哇哇大叫起來。 于是就搬了張椅子坐過來,托著腮看著卿五生悶氣。卿五道:“小七,你不困么?去歇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