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第八十回 郁表兄 老太太突然要去西邊,大老爺阻攔不住只好親自去準備。封氏這邊指揮丫頭、婆子收拾行李,陸嬤嬤在一旁幫忙。 幼儀被點名跟著去,心里有些小興奮。說實在話,她連做鬼都沒能在天地間自由自在的飄蕩過,真是有些遺憾。眼下能到遠在千里的西北邊陲,見識一下不同的風景和民俗,她感覺太棒了! 她趕忙打發春花去錦繡坊,問問韋汝去沒去過西北邊陲,有什么能提點的沒有。春花很快就回來,還帶回來一個好消息。韋汝的鋪子里有事,臨時要去西北一趟,目的地就在離惠州一百里的黃縣。而且她也是明天一大早出發,正好可以一起同行。 幼儀聽了十分高興,趕忙給老太太報備。老太太知道說道:“多個人作伴總比沒有強,況且汪老板走南闖北見識廣,這一趟少不得讓她多照顧了。” 玉儀她們知道老太太要帶幼儀去惠州,都過來相送。玉儀更是以嫡長姐的身份,鄭重其事的把幼儀拉到一處,細細的叮囑起來。 從一路之上的吃、住、行,到增減衣服,遇到陌生人搭話如何應對,到了姨奶奶家里要怎么表現等等。 “老太太身子骨沒好利索,這一路肯定辛苦,姐妹幾個只有你在身邊跟著,只能辛苦侍候了。可四meimei也才九歲,我實在是放心不下。”不得不不說,玉儀的心思很細,而且確實有嫡長姐的風范。 幼儀把她的話記在心頭,點頭回道:“大jiejie想得真是周到,我會謹記在心。雖說是我侍候老太太,可說到底還是陸嬤嬤出力最多。陸嬤嬤在老太太身邊多年,深知老太太的習慣,我不過是解悶罷了。這次父親又打發鋪子里常年跑外的李伯跟著,還有韋汝jiejie帶著錦繡坊的資深買辦,估計不會出什么事情。” “你不提我倒不知道如何開口。”玉儀聽了接著囑咐道,“我知道錦繡坊的汪老板是你新結交的朋友,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商人都逐利,而且認識的人也比較雜,她身邊的人更是下九流。你不要忘了自己是大家閨秀,凡事多留個心眼,稍微保持一下距離。雖然你還是小姑娘,沒那么多禁忌和顧慮,可還是要注意一下的好。” “大jiejie的話聽著有道理,不過還是要因人而異。咱們家也是經商起家,眼下二叔和三叔還在做生意,即便是父親也是跟商人打交道的時候多。倘若一概而論,豈不是沒有人愿意跟咱們交往了。大jiejie是關心則亂,我明白你的心意。”幼儀拉住她的手,親昵的回著。 玉儀見狀只好無奈地點著她的額頭,“老太太總說三meimei嘴最巧,我說話最熨帖人心。要是我說,四meimei的嘴巴巧得讓人心疼,都舍不得罵一句。你知道jiejie是全心全意為你好就成,萬事多加小心。” 大老爺知道韋汝一道走,稍感安慰,不過到底是放心不下。正在他擔心、為難的時候,又接到了南邊老家的一封信,這讓他覺得輕松了不少。 原來是老太太娘家兄長的一個子侄,也要趕去惠州。他知道老太太必然要去,便打發人送信來,說是在忻州匯合。忻州離都城只有兩天的路程,剛好忻州有錦繡坊的分店,她們可以稍作休息,然后再一同前往惠州。 大老爺接到這個消息十分的高興,終于有能托付的爺們一路之上照顧母親了。他約莫了一下,從南邊老家到忻州再去惠州實際上是兜了個圈子,騎快馬日夜兼程也需要五六天的光景。為了不舟車勞頓趕路太匆忙,大老爺還是決定讓老太太等人明日出發,還可以跟韋汝做個伴。 第二天一大早,老太太便帶著幼儀出發。她們跟韋汝的馬車在西城門匯合,一前一后往西邊去了。因為時間很寬裕,再加上老太太的腰實在不適合過于顛簸,所以馬車行的不快。 “我心里著急卻也沒辦法加快速度,不知道會不會耽擱汪老板的正事。”老太太有些抱歉的說著。 金府的馬車夠大,韋汝便坐了上來,她的馬車留給了春花和陸嬤嬤等人。錢買辦和金府的李伯則騎著大馬一個前面開路,一個在后面壓陣,隨行的還有金府的家奴,都是跟在大老爺身邊行走,身上有些功夫的人。 幼儀年紀還小自然是沒有太多的禁忌,即便是韋汝因為常年在外做生意,在這些男人面前半點都不扭捏,再講究什么男女有別之類的難免顯得太過迂腐小氣了。 “若是老太太不嫌棄,就稱呼我韋汝好了。我這次去主要是看看幾個分鋪的情況,另外在惠州會個朋友。我若是晚去幾日,讓他等等就成了,不妨事。老太太是幼儀的祖母,也是我的祖母。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我在這里沒什么親人,更別說是知疼知熱的長輩,每次出門雖然不害怕,心里卻也不舒坦。眼下好了,有老太太在一旁教導指點,這一趟惠州肯定會順順利利。”韋汝接觸最多的就是人,而且像郁老太太這樣的人物為多,當然知道如何應酬。這幾句話說出來,不僅讓老太太心里舒坦,還對她多了幾分喜歡。尤其是聽見她沒什么親人的話,忍不住憐惜起來。 “韋汝啊,你的家人呢?怎么會剩下你一個?怪可憐見的。”老太太再怎么說都是長輩,而且從幼儀那頭論,這聲“韋汝”叫的正好,“要是你不想說就當我沒問,不用為難。”關于汪老板的身世外面有各種流言,老太太知道。 “有什么為難的,時 “有什么為難的,時間長了提及起來也就不傷心了。本來我跟父母、祖父、祖母一家人生活在離都城五百里之外的薊縣。家里雖然不是大富大貴,卻也有房有地,日子過得殷實充裕。有一天夜里,廚房突然著了大火,把房子全都燒光了,我的父母、祖父、祖母都被燒死。我被婆子救了出來,昏迷了三天三夜才撿回一條命。沒了房子,沒了親人,我便在老家奴的幫助下賣了田地,帶著銀子到都城來了。反正我一個人,到哪里都是家。之前我就聽說都城熱鬧,抱著瞧瞧的念頭,沒想到這一來竟待到現在。”話雖然這樣說,可韋汝的表情還是很難過。 老太太見狀嘆口氣,把她摟在懷里,“好孩子,難為你了!發生這樣大的變故,即便是個爺們兒也怕一蹶不振,何況你一個小姑娘?往后你只管把我當成祖母,常往府里來玩兒。”說完把腕子上的鐲子擼下來,非得套在她手腕上不可。 上好的老坑翡翠玉鐲,幼儀就沒見老太太摘下來過,眼下即便是有銀子,買這樣的賣相也是不容易了。出手真是大方,不過能用一個翡翠玉鐲就跟大名鼎鼎的錦繡坊汪老板攀上關系,估計會有不少人趨之若鶩。老太太雖然到都城才半年的功夫,卻深知都城魚龍混雜,能在都城站穩腳跟不容易,尤其是個孤女。在她看來,韋汝必然有強大的背景做靠山。金府在都城算不得什么名門望族,往后若是辦事,沒有人脈可不成。金家是皇商,韋汝也是做生意的,正好能搭上線。眼下老太太身邊沒帶許多值錢的物件,不然不止送出一個玉鐲了。 幼儀自然是知道老太太心里的想法,也知道韋汝比誰都心明眼亮。若是韋汝不愿意,她也不會挑理埋怨。 “老太太真是偏心,我可是您的親孫女。您跟韋汝jiejie才見過幾次,我們也不過才相好個把月罷了。”她搶著說道,笑盈盈的瞧著韋汝。 言外之意很明顯,暗示韋汝不必太顧及自己的情面,若是不想接受老太太的好意可以拒絕。 “人與人相處是講究緣分的,難得我跟老太太有緣。”韋汝聽得明白,卻還是笑著說道,“只是這玉鐲看著不俗,我可沒好東西孝敬老太太了。” 老太太見她如此說又歡天喜地的收下鐲子,笑得越發慈祥了,“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我跟你親近是老天爺安排的緣分,誰貪圖什么東西?只要你常來常往,多在我跟前說說話就夠了。”幼儀也跟著笑起來,馬車里的氣氛融洽極了。 一路之上歡聲笑語,不知不覺就到了忻州。老太太的侄孫兒還未到,她們就到錦繡坊的分鋪住下。韋汝忙活起來,著人陪著幼儀祖孫在忻州里逛了逛。忻州雖然比不得都城,卻也是個熱鬧繁華之地,想買什么都能買得到。而且忻州有不少特色小吃,既便宜又美味。老太太上了年紀,對這些小吃不感興趣。韋汝空閑下來,帶著幼儀穿大街串小巷,嘗遍了忻州的美食。 這天,幼儀又央求韋汝帶她去吃豬血糕。兩個人不光吃了,還帶回來一大包。韋汝拎著袋子扭頭跟幼儀說話,不留神撞到一個人身上,站穩才發現豬血糕掉出來弄臟了人家的衣裳。 “不好意思,弄臟了你的衣裳,我賠你一件。”錦繡坊里最不缺的就是衣裳,而且韋汝保證不會比他身上這件便宜。 “算了,無意罷了。”對方是個二十左右歲的男子,長得一臉陽光,說話的動靜也挺洪亮。看他的穿著打扮不似尋常百姓家的孩子,而且風塵仆仆好像趕了很遠的路。 看見他態度很好,韋汝越發過意不去,非要他進店挑選一件,價錢不是問題。店里的伙計看見她們站在門口,忙出來說話。聽見伙計喊韋汝老板,他眼睛一亮,趕忙問道:“原來姑娘就是錦繡坊的汪老板,郁某眼拙了。郁老太太是我的姑奶奶,我是來找她來人家的。” “呵呵。”聽見這話韋汝笑了,“這可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幼儀meimei,你怎不認識自己的表兄?”說著把幼儀推到前面來。 幼儀細細的打量眼前的男子,覺得他的眉眼間竟有些像老太太,隨即甜甜地喊了一聲,“表兄。” 他有些發怔,看著韋汝笑靨如花臉頰微紅,倒是一旁的小伙計機靈,說道:“想必這位就是郁公子,我們老板早就吩咐下了,若是郁公子前來就立即回稟。這盼星星盼月亮,終于把郁公子給盼來了。” 韋汝笑著請他進去,帶著他直接去了后院。老太太見到人非常高興,忙喚道跟前拉著坐下,“今個兒一大早就有喜鵲跳上枝頭叫喚,我約莫是你要來了,這不,你竟真的趕到了。看樣子你是見過四丫頭和韋汝丫頭了,她們姐妹相稱,都是你meimei。”說完又特意給韋汝介紹了一遍。 這郁公子是郁老太太兄長的嫡長孫,名叫郁常存,今年滿二十二歲了。去年大考中了武舉人,眼下正在家里等著謀個差事。只因閑賦在家無事可做,所以才代替父親等人去惠州看望重病的大姑奶奶。 老太太見他的衣裳臟了一大片,問起緣由,聽罷笑著說道:“這可不是緣分嗎?看來若是沒有我跟四丫頭,你們合該也是要認識的。” 韋汝聽見這話倒是一笑了之,倒是幼儀走了心。她知道,這位大表兄命硬,聽說之前克死了自己的未婚妻。等到真正成親娶了媳婦兒,新媳婦兒身體又不好,沒過三年就撒手去了,連個后人都沒留下。外面都說大表兄克妻,好人家的姑娘都不愿意嫁給他。本來是一表人才,打小開始就沒讓長輩cao心,沒曾想在婚事上這樣磨牙。 如今老太太有意拉近他跟韋汝的距離,或許是有些想法。只是韋汝沒有成親的打算,而且大表兄是個粗人,也無法理解、適應她細膩、浪漫的生活情調。兩個人注定不是一路的,估計連說話都很難說到一塊去。倘若韋汝是個沒靈魂,沒思想的普通女人也就罷了,偏生她主意大,這事沒什么戲。 幼儀了解韋汝的性子,她認為老太太是白費力氣。雖然郁常存是她的表兄,從血緣上來說近一些,可說句實在話,她覺得郁常存配不上韋汝。這個世上,只有找個氣場強大,能駕馭的了韋汝的人,才能讓韋汝心甘情愿的變成小女人。 韋汝吩咐伙計拿了幾套衣裳來,讓郁常存挑了一套換上。她又去安排席面給常存接風洗塵,留下祖孫三人閑話家常。老太太離開南邊半年多,對那邊的人和事分外惦記。她詢問常存,事無巨細。聽見他說眾人如何如何好,不由得面露欣慰之色。 ☆、第八十一回 有點心思 韋汝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飯菜,四個人吃,六個菜一個湯,米飯和糖餅兩種主食,怎么吃都吃不完。 “這些都是jiejie一個人做的?”幼儀知道她會做菜,卻不知道她這樣麻利。不到半個時辰,竟然變出滿滿一桌子飯菜,而且色香味俱全,滿屋子都是香氣,勾得人饞蟲都要跑出來了。 老太太見了更是贊不絕口,“沒想到韋汝還有這手藝,看看這一桌子菜,大廚也莫過于此了。”好在她沒說什么賢妻、宜室宜家之類的話,不然幼儀都會覺得太過露骨了。 四個人落座,韋汝笑著說道:“看著有些排場,可味道不一定對你們的胃口。這里的廚房常給伙計做些隨意飯菜,很多東西預備的不全,臨時買又來不及。” 老太太已經吃了一口魚香茄子,贊道:“這道菜咸淡合適是重點,對油量要求也高。若是太咸太油膩,吃不了兩口就膩歪了;可要是太清淡就會索然無味。眼前這盤的咸淡剛剛好,香而不膩,里面隱約還有一種特殊的味道,說不上是什么。” “老太太好敏銳的嗅覺,這里面有我獨家的秘方。”韋汝神秘兮兮地說著,“一般做魚香茄子都要放蝦仁,比較鮮香,缺點是太膩歪人。可這茄子就喜歡沾些腥味才變成鮮,所以不能去掉。我琢磨來琢磨去,試著放過幾次不同的調味品,最后才選了這一味。它的味道很特別,一旦遇見茄子和蝦仁便發生奇妙的反應。本身的怪味完全不見,完全融入到菜中,還解了菜中的油膩。” “什么調料這樣神奇?”老太太細細的看,在自己面前的小盤子里稍微撥弄了一下,卻并沒有發現什么特殊的材料。 韋汝見狀笑了,說道:“不過是普普通通的茴香根。我用少許的茴香根熬水,做菜的時候稍微加一些。” “原來是熬了水,難怪會找不到什么。真是好巧的心思。”老太太又吃了一口。平日里她很少吃茄子,今個兒是順口了。 常存是練武之人,喜歡吃rou食。韋汝很貼心地做了紅燒rou和粉蒸排骨,南邊口味稍重,喜辣,還有一個水煮魚。她又考慮到老太太和幼儀喜歡清淡,另外做了素炒三絲和涼拌菜心。正中央放著熱氣騰騰的冬瓜湯,里面放著用精rou汆的小巧的丸子,濃白的湯水上面撒著零星的香菜末,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這紅燒rou跟往常吃的口味不一樣,是都城的做法?”常存吃了一大碗飯米飯,又讓人添了一碗。用紅燒rou里面的湯汁和飯,竟比吃rou還要香。 “這不是都城的口味,是韋汝jiejie的獨創。”幼儀聽見笑起來,“我也是第一次吃這樣的紅燒rou,不是入口即化的口感,rou的熟度剛剛好,稍微帶著嚼勁吃起來很香。而且里面除了rou味,還有一股特別的味道,應該是豆腐乳。” 幼儀發現韋汝做菜喜歡放各種不同的調味品,用搭配的方式調出不同尋常的味道。 韋汝笑著回道:“你就是天生的吃貨,只要一聞一嘗就能知道里面放了哪些食材。我只在里面放了一點點碾碎的秘制豆腐乳,你便吃出來了。” “jiejie秘制的東西太多了,都是外面吃不到的東西。長期這樣吃下來,嘴巴都養叼了。”幼儀笑呵呵的說著。 聽見這話韋汝笑而不語,她初到這里,對于這里的食物味道非常不適應。好在她善于廚藝,這里的調味品還算是齊全,而且她善于老菜新做,兩年的時間下來竟成了個中能手。 常存只知道好吃,卻說不出什么門道來。吃飽了飯,幾個人分別回去歇息,準備明天一大早就出發。 老太太覺得吃的太飽,便在屋子里慢慢溜達起來,幼儀犯困歪在外面的榻上小憩。陸嬤嬤扶著老太太,有一搭無一搭的輕聲說話。 “存哥兒是個實誠人,雖然心粗些卻是個大氣不計較的。尤其是他秉性純良,對長輩最是孝順,對平輩和氣,對晚輩慈愛,滿府上下沒有不說他好話的。只是這天下事十有八九美中不足,偏生這孩子在婚姻上不如意。眼下他也二十多了,家都沒成怎么能一心一意的去立業?我冷眼瞧著韋汝不錯,不知道他們有沒有這個緣分。”老太太習慣了有事情跟陸嬤嬤念叨,倒不指望她能有什么好的主意,只是想單純的傾訴。尤其是人上了年紀,更是喜歡絮叨。況且老太太身邊只有陸嬤嬤一個人,幼儀又少不更事。 幼儀躺在榻上正迷迷糊糊,聽見這話一下子便清醒了。她沒動,假寐著聽她們的談話。 陸嬤嬤一向是順著老太太的意思說好話慣了,“韋汝姑娘年紀不小了,即便是在都城那樣的大地方也不好找婆家。況且她沒有父母雙親,好一些的人家會忌諱。大老爺現如今雖然丁憂在家,卻也是正四品的佐領。存哥兒是武舉人出身,眼下正在謀職位,最次也是六品的藍翎侍衛。說句實在話,若不是存哥兒在婚事上多災多難,恐怕還輪不到她一個小小的商賈進郁家門做大奶奶。” 這話倒是屬實,郁家祖上便是為官,到了老太太這一輩一共兩大股,大老爺從武做到四品的佐領,二老爺從文眼下是正四品的布政使司參政。下面一共四個子侄,除了最小的郁常青還在念書,其他三人都是吃皇糧。常存的事是八九不離十,雖然還未正式上任,卻沒跑了。 家中的姑奶奶算上老太太一共四個,只有老太太嫁得稍差,夫君又早亡日 得稍差,夫君又早亡日子艱難些。如今她們要去惠州看望的郁大姑奶奶,夫家姓賀,是當地有名的名門望族。祖上曾官拜至正二品的資政大夫,子孫綿密又多有建樹,在西北地區頗具影響力。但凡是有州官上任,都要去賀家拜訪,得了賀家的支持這個官才能做得舒坦。其他兩個姑奶奶嫁得也都是根基深厚的大戶人家,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 “我就是看重中她孤身一人。”老太太的話讓幼儀不由得心下一動,往不好的地方想了想。韋汝孤身一人,可家財萬貫。倘若真要成了郁家的媳婦兒,還不是把金山銀山都搬了過去?難不成老太太是貪圖韋汝的銀子,想要借此幫扯娘家兄長?在幼儀看來,老太太還不至于這般勢利。 “存哥兒八字太硬,韋汝這孩子也是個命硬的。再加上她走南闖北有主見,做那么大的買賣又魄力,這次同行我覺得她又是個會說話的伶俐人。你對存哥兒家的事很清楚,早些年兄長信佛不理家事,嫂子去得早都是侄媳婦兒當家。偏生侄媳婦兒是個拎不清的主,一味怕夫君,在兒媳婦跟前使勁擺架子。 存哥兒的媳婦是個挺文靜老實的姑娘,到了家里不足三年便去了。走得時候肚子里已經有了身孕,真是造孽!那孩子若是生下來,現在該會跑了。找個厲害有錢的姑娘,把她壓制的死死的,省得她一天到晚的作妖!”說到這里,老太太有些恨恨的樣子。 幼儀自然是不知道這些事情,聽老太太話里的意思,存哥兒媳婦的死跟婆婆有關系。這樣雞飛狗跳的家,韋汝更是不可能喜歡。 “你瞧著他們兩個對上眼沒有?”方才吃了一頓飯,老太太一直暗暗的察言觀色。 陸嬤嬤聽見這話遲疑了一下,笑著回道:“存哥兒是練武之人,一向粗枝大葉習慣了,更不會什么花前月下憐香惜玉的。況且郁家家教甚嚴,他一個男人,怎么好意思盯著人家姑娘瞧?老奴見他吃了不少,話倒是沒怎么說,眼睛更是只看著飯碗菜盤子了。韋汝姑娘行事大方磊落,第一次見面在一個桌上吃飯也沒有半點忸怩。她還笑著讓存哥兒喜歡便多吃些,卻不過是盡地主本分罷了。老奴覺得即便是眼下沒對上,可保不齊這一路之上就談得來了。畢竟從這里到惠州要半個月的路程,朝夕相對的時間有了,剩下的就看緣分了。存哥兒有男人味,性格又好爽,誰跟他相處下來都會喜歡他。” “你這話說得對又不對。”老太太搖搖頭又點點頭,“存哥兒是個不會討女人喜歡的人,卻不是死木頭疙瘩。他見了心儀女子,也會有表現,只是不明顯罷了。我在一旁看得分明,只要韋汝那丫頭一說話,他保準低頭拼命夾菜吃。這小子打小就這個毛病,一緊張一激動就用吃東西來緩解。他吃得越多,說明他越不對勁!” 老太太打小看著存哥兒長大,對他比對自己孫子還了解。 聽見這話陸嬤嬤眼睛一亮,笑著說道:“這么一說八字有了一撇了?” 老太太笑著點點頭,“存哥兒心里有這個意思,就看韋汝了。若是她也有心,我便成人之美順水推舟;若是無心,我只能惋惜了。” 幼儀躺在榻上聽的明白,懸著的心放下來。聽老太太的意思,她不會摸不清狀況就硬把二人把一起拉。既然是這樣,她也就假裝不知道了。 第二天一大早,老太太等人從薊縣出發,一路往西行。一路之上,存哥兒在前面探路,每天都要往返一段路程,提前安排好客棧,再回來接老太太等人。到底是從小練武出身,這樣奔波絲毫不疲倦,每天都是神采奕奕的。 韋汝常年在外行走,性子又灑脫,最見不得那些肩不能提手不能拿,手無縛雞之力的酸書生之乎者也的說話。她對存哥兒倒是不反感,只是覺得存哥兒挺有意思。明明孔武有力,是個標準的男子漢,可自己一跟他說話,他便有些害羞了。 因為想著老太太身上的傷剛剛好,不能長時間久坐、顛簸,她們走走停停。每天都是午間休息一個時辰,太陽一偏西便住店了。趕上錦繡坊有分店,韋汝還要多停留一天,幼儀閑逛,老太太索性歇一整天。馬車上雖然能躺,卻不如床舒坦,而且還搖晃的人頭暈。 這樣走了七八日,她們到了大禹最大的運河。這里有大禹最大的港口,停靠著許多船只,河面上的船更是穿梭如織往來繁忙。岸上的小縣城更是繁華熱鬧,竟不比都城差多少。還有很多都城都沒有的新奇玩意兒,讓人眼花繚亂。 常存去雇傭船只商量價錢,老太太等人就在縣城里逛起來。不愧是港口,東西南北的貨物在這里都能找到。還有些異族風情的小零碎,讓幼儀愛不釋手。 大街之上,時常可見著不同風格服飾的人,偶爾還能看見高鼻梁,眼睛深陷的人種。聽著他們用家鄉話相互寒暄,幼儀覺得特別有意思。 “好奇怪的發音。”幼儀聽見他們買東西講價,不由得笑著說道。 韋汝見狀回道:“也許他們聽咱們說話也是這樣想的。不過他們殺價的本事可真是高,三言兩語就哄得老板低價賣了。” “jiejie聽得懂他們的話?”幼儀大感驚訝。 韋汝聞言笑了,“只聽得懂一些常用語。因為做生意偶爾跟他們接觸過,所以特意學了一陣子。” 幼儀聽了贊嘆不已,“他們說話就跟舌頭用燒火棍燙了卷一樣,聽著就覺得累的慌,更別說是學了。jiejie做生意真是不容易,什么罪都得遭。” 韋汝忍不住咯咯的笑起來,直說幼儀長了一張巧嘴巴,損人都不帶臟字的。 旁邊那幾個買東西的異族人看見幼儀幾個對他們品頭論足,雖然聽不太懂,卻覺得保準沒有好話。看見幼儀她們笑得開心,他們竟立著眼睛過來,嘰里呱啦說了一通,聽不懂看表情和手勢很氣憤的樣子。 還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