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隱沉捉住我的手,笑瞇瞇的說:“是我。” 我沉默了一會兒,轉身遙遙望著神仙樹山的山峰,慢慢道:“回去吧。” 隱沉也轉身,目光遙遙。晚風佛在他臉上,吹開淺淺微笑,他低聲道:“好。” **。 我與隱沉并肩走在路上,隱沉獨一條胳膊悠悠然的隨著走路的動作一晃一晃的。我拿眼瞅他,輕咳了一聲方道:“晚上我們是不是要找個破廟借宿一宿?” 隱沉悠悠道:“為夫帶你去住最豪華的客棧。” 我抬眼,將他仔仔細細看了一遭,才緩緩道:“你準備賣身?” 隱沉頷首,從右邊空袖中摸出一枝胖墩墩的人參,有些得意:“我帶你下山的時候順便把人參也拾了回來。” 我大喜,忙不迭地拉著隱沉的衣袖,乖巧道:“想吃rou了。” 隱沉笑瞇瞇地點頭:“再給你點個酒釀蜜藕。” 一輪明月勾在夜幕,晚風微微拂動,很是愜意。我掏出隱沉那斷了的右臂紙片兒,有些為難:“這手如何是好?” 隱沉微勾起唇角:“快給我脫衣服。” “啊!”我傻眼。 隱沉斜眼瞧我:“想甚呢?” 我臉紅,垂頭思過。怪我覺悟不夠高,不夠深徹,方才起了些旖旎心思。 我加快腳步,走在前頭。 隱沉在后頭露齒笑:“我叫你給我脫衣服,是要安上這斷了的右臂。你走的如此快,做甚?難道真要為夫帶著殘缺的身體與你過日子?” 我氣不打一處來,哼聲道:“去你的為夫,去你的斷臂,去你的過日子。” 隱沉被我嗆了一句,似乎很是開心。他哈哈笑了兩聲,卻是沒有再搭話。 我聽著他爽快的笑聲,越發窘迫,加快了腳步直直往前面走去。走了一會兒,卻不見隱沉跟上來。我疑惑回頭,他長身玉立地站在夜幕下,竟是半天也未挪動一下步子。 我皺眉:“怎的不走?” 他美滋滋地道:“笨,為夫這是歡喜。” 我調開目光,一顆心忽悠忽悠地亂顫。 “回去之后,記得給我洗頭……”半響之后,隱沉才語無波瀾的說了一句。 我背手歪頭:“你沒手?” 隱沉嘴角往下一拉,眼神落在我手上捏住的紙片上:“你不肯給為夫寬衣解帶,為夫就不能把手接上。為夫不能把手接上,就不能自己洗頭。為夫不能自己洗頭,就得勞煩娘子。”說著,隱沉裝模作樣地朝我施了一禮:“娘子你好!” 我神色微怒,咬牙后退:“恬不知恥!” 隱沉一鼓作氣,繼續說:“小生不敢!” 皎潔的月光照在他俊朗的面上,真真兒像是戲本子里調戲良家婦女的無良公子。我方才怎會覺得他清如凈蓮呢?。 我兩一前一后的進了臨水城最大的客棧,方入門,店小二便滿臉笑容的迎了過來:“兩位貴客來的正好,小店正好剩了兩間上房。”說著,店小二有意無意地瞅了我一眼,比著手指頭:“不知二位是要一間還是兩間?” 我愣了瞬,面色徒然一冷:“兩間!” 店小二抖了抖身子,面上的表情像是死里逃生了一會:“是、是、是,小的這就帶兩位貴客上樓。” 我摸了摸面皮,無辜地看著隱沉。莫非我長的太嚇人?為何那位小二哥見我冷一下面色,便好似遇見了黑白無常?。 隱沉伸手捏我的臉,笑道:“我家娘子如此天真可愛,怎會嚇人。” 店小二撓撓后腦勺,表情誠懇,眼神里透著驚艷:“是,夫人貌若天仙怎會嚇人,小人只是頭一次見到如夫人一般的仙女,一時愣了神,夫人莫怪、莫怪!” 我捂嘴輕笑,店小二這演技真真兒出眾。說出來的話明知是假,卻讓人無比相信。 (二十) 因著白日里就吃了幾個饅頭填肚,如今有了錢,自然要好生款待自個兒。我問店小二:“店里什么菜最好吃?” 店小二報了幾個菜名:“國色牡丹,糖燜蓮子,鹵斑鳩,八寶榛子醬,什錦鍋子…………。” 隱沉擺手:“上些清淡的菜色,晚間不易太過油膩。” 我扯了扯他的袖子,委婉道:“今日你出力甚多,點個八寶榛子rou犒勞你!” 隱沉瞅著我,笑了笑:“再點個酒釀蜜藕。” 我討好的搖著隱沉的袖子,朝他乖巧笑了笑。 店小二點頭哈腰候在一旁,看向我們的目光曖昧中帶點疑惑,疑惑中帶著不解,不解中又帶著一絲恍然大悟。 我咳了一聲,吩咐:“快點上菜吧,順便上兩桶熱水。” 店小二“誒”了一聲,這才退了下去。 兩間上房,正門對門。我徑直入了一間房,不一會便有人送熱水上來。我梳洗了一番,估摸著過了一炷香,大約隱沉已經洗漱好了再去了他的房間。 我敲了敲門,隱沉道:“進來。” 我推開門進去,只見隱沉只穿著一件白色的里衣坐在床榻上,衣裳半退,露出半個胸膛。我目光呆滯地盯著他,隱沉低低一笑:“時歇。” “啊!”我回神,只覺面上似火燒。連忙垂下頭,卻又抬頭,悄悄地拿眼角的余光瞟了他一眼。 只見隱沉拿著那張紙片,輕輕朝它吹了口氣,再把紙片往斷掉的胳膊上一放,那只斷掉的手立馬接上了。隱沉活動了下胳膊,對我道:“這紙片人的身體果真沒rou體好用,摸起來也是冰冰冷冷,毫無手感可言。” 我抿唇,不答話。 隱沉的臉倏地苦了下來:“娘子,你當真是嫌棄為夫了嗎?” 我輕咳一聲,整頓神色道:“……怎會。” 隱沉滿意地頷首:“那過來摸一摸!” 我抽了抽眼角,無論講什么,都能扯到這上面來,這也算是一種本事。 待菜上好,我夾一筷子八寶榛子rou感嘆:“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果真是貼切!” 隱沉給我夾了一筷子蒜泥小白菜,笑彎了眼:“以后愛吃甚,我做給你吃。” 聽聞這句話,方才的不快一掃而空。我笑嘻嘻地說:“好吃我都愛吃。” 隱沉露齒笑:“好,待我們安定下來,我日日做好吃的給你吃。” 我忙不跌點頭,夾了一筷子八寶榛子rou給他:“多吃些。” 酒足飯飽之后,我站在窗臺旁看著天上那一輪明月,慨然一嘆:“不曉得明年的今日,我們又在哪里?” 隱沉垂頭凝視著我,目光溫柔,他篤定道:“有我陪著你。” 我側頭看他,我們眸光相對。看著他眸光溫和中帶著著篤定,有片刻的時間,我的心砰然動了一下。我偏過頭,看著投在窗臺前斑駁的樹影,嘴角微微上揚:“好。” 臨出門前,隱沉往我手心塞進來一物。我回到自己房間,攤開手心將物件往燈光下一展,一只用金絲嵌成一朵小小的薔薇花的花鈿,樣子有些舊了。我摩挲著花鈿,有些疑惑,這花鈿握在手心里有些熟悉的感覺。將花鈿插入發鬢,我對著鏡子左右看了看,忽而抿唇一笑,心底有種失而復得的欣喜。 第二日早晨,我早早起來。剛開門,便見到隱沉負手而立。他回首,見我頭上簪著昨夜他塞給我的花鈿。他眼神專注,話語柔轉:“娘子,甚美!” 我連忙挺直了腰,一副精神抖擻的模樣。 自我同他重逢后,隱沉這廝越發rou麻。想我這淡定的性子對上他的rou麻,忒吃虧。 禮尚往來,我也笑盈盈的稱贊他:“隱沉也甚是英俊。” 隱沉由嫌不夠,持續且煽情地對著我道:“娘子甚美,甚美!” 我繼續笑:“隱沉也甚是英俊,英俊。” 隱沉眸光越發煽情,語氣更帶著nongnong的情意:“娘子,甚美,甚美,甚美!” 娘誒,面對著他故作深情的臉,我直覺牙酸的慌。 我與他好比那初次見面的書生小姐。 一個說:“小姐有禮。” 一個答:“公子有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