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那月色盈盈白白,太美了。 他望著月亮笑,想到當時自己的念頭——如果每個男人,都會有個女人,注定會使喚得動,讓他伸手幫忙拿包。那么……第一次拿到自己手里的女士包,原來是這樣的…… 那么大,還是黑色的,能放一套工作服,大概也能放一兩斤水果,一大包零食, 想著初依的樣子,估計說不定,她以后上班還會帶飯。 旁邊的小巷子傳來腳步聲,很輕,但還是能聽到。 喬宴按熄煙蒂,看著時間,手指輕抬,車窗上去了。 這二半夜的,多數(shù)不是好人。 熄了發(fā)動機,車里暗著,他枕在椅背等待。 發(fā)出聲音的小巷,在他車后左邊。 隨即,他就眼神凝住,正看到初依鬼鬼祟祟從里面小跑出來。 跑過他的車尾, 跑到他的車頭, 跑過他的車,而后終于發(fā)力,一路拔腿往前方跑去。 喬宴坐直了,打下車窗。 初依已經(jīng)跑到路口,往六角小燕塔的那條路上,狂奔而去…… 喬宴莫名其妙,開了車跟上。 那條路是近年新修的,非常寬闊筆直,這時間又沒什么人,所以喬宴跟了不一會,就看到了穿白運動衣的少女。 午夜正在健身。 喬宴看著這時間,和初依的舉動。 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合理理由! 果然是藝高人膽大…… 初依跑的很熱烈奔放,一路都沒有回頭看一眼,目的明確,直奔到六角小燕塔后面的高墻位置,熟悉地選了地方,踩著旁邊一棵樹,而后兩步上墻,身子輕盈一躍,落在了墻頭的另一邊。 喬宴的車緩緩停下,他視線難移地看著那個“女飛賊”,過了片刻,他開車門下了車。 里面黑燈瞎火。 六角小燕塔,夜光下并不唯美,反而有點龐然大物的驚悚。 這種幾百年的老東西,都帶著令人敬畏的氣質。 喬宴合上車門,走到墻邊,立了半天, 而后他忽然笑了。 這么高的墻,他竟然覺得自己翻不過去。 第29章 夏聽音 喬宴半蹲在墻頭上,身后是那棵樹,剛剛初依兩下踩著躍了上來,他蹲在墻頭上,約五六米高,卻無法想象,初依還有什么取巧的方法,只能實在地從墻頭躍下,一落地,腿骨頓時震的發(fā)麻,震的他想上廁所,他彎著腰停了幾秒,想著初依跳墻的樣子,一定跳過很多次,也不知道她每次腿疼不疼? 他抬頭看了看高度,轉身往前走,反正自己又刷新了記錄。 地上有落葉,空氣潮濕,隱著花香,但看不清地上具體有什么。 他習慣性在身上一摸,才想到?jīng)]有拿電話,身上只有件黑色的襯衫,這有點麻煩,他走了兩步,觀察地形,如果找不到初依俠女,他一會出去都成問題。 那邊可以踩樹進來,這邊,可沒有樹被踩著出去。 前面,六角小燕塔森然地佇立,夜色下,生出一層泛白的銀光,實在有點嚇人。上面挑檐墜著的鈴鐺,仿佛連周圍的風都能震懾。 他上次是從正面看她,這次是背面。 喬宴心里微微有點發(fā)毛。 可也只能硬著頭皮越走越近,上了臺階,旁邊半高的石欄桿圍著,四方形留臺階出口,把塔圈在正中。 他走了幾步,往正面方向。抬頭看,塔在側,高聳入夜,夜色極好,月亮又大又白地掛在塔上,再飛兩只蝙蝠就全了。 他收回目光,心里想實在的:這里面挺大的,要到什么地方去找人? 還沒想完,視線一清,他就站住了。 正對塔的位置,那石欄桿上,初依正坐著,手里拿著東西在吃,她身后滿是花樹,小路順直,他上次就是從那條路的盡頭,遠遠看過她。 初依呆看著他,手里捧著吃的,他看向她手中食物,玻璃紙包著,像是面包。 他向她走過去,一邊說,“你這吃宵夜,還要特別挑地方?” 初依也很意外見到他,她連忙把最后一口塞嘴里,手里的玻璃紙捏緊了,這是她今天下午上班前,吃了一半剩的半個面包。 此時她只慶幸,還好他來的遲她已經(jīng)吃完,不然真不知道要不要讓他。 這樣一想,她心中頓時安心,剛剛兩小時的煩惱一下全沒了,她要是都不舍得和他分半個吃剩的面包,那證明自己沒有喜歡這個人。 她抬手在嘴上隨便抹了抹,把那玻璃紙袋塞進包里,問道,“你怎么還在這邊?” 喬宴在她右邊坐下,終于緩了口氣,他說,“我停路邊接個電話,誰知道你就跑出來了,也不認識我的車,從我車旁跑過去,還那么快,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 他仰頭看天,又周圍看,有點好奇地接著說,“……我想著跟來看看,要是你半夜在健身,我就放心了……誰知道是找風景吃宵夜。” 初依笑了,側頭看著他笑,“你怎么進來的?” “和你同一路線。”喬宴指著塔后的方向,“就是我進來后才發(fā)現(xiàn),這里面黑燈瞎火,有點滲人,如果找不到你,我出去可能有點困難。” 初依又笑起來,她剛剛護食的心理活動,令她今晚的茫然無措消失無蹤,覺得一個人在她困難的時候幫了她,她感激心熱都正常,沒有其他的。 她覺得自己對得住天地良心。 就說,“是不好出去,沒有借力的地方。” 喬宴聽她笑的開心,也笑了笑,說,“這么晚來這里干什么?”他抬指,點了點旁邊的高塔,也不看,好像不敢看,“你怎么也不怕?” 初依順著他的手指,仰望去高塔,高塔遺世獨立,這樣的夜晚,更加令人敬畏。白色的月光落在塔身上,是瑩白的光,像塔本身正在吸取天地靈氣。 初依一下明白了喬宴的害怕,逗的不行,那笑意,覺得自己完全忍不住,要笑個沒完了。 她笑著說,“我一回家,看到我男朋友來找我。就溜了出來。又不想去打擾別人,就來這兒了。” 喬宴轉頭看她,“我以為你已經(jīng)分手?” “沒有。”初依說。分手是對外的狀態(tài),她和祁白從小認識,關系比較復雜,她知道祁白不會輕易接受。但此時說這個,卻是純粹覺得,還是這樣說更好,可以免去不必要的誤會。 一個女孩對男人說自己分手單身了,總是有點怪。 感覺到喬宴看了她一會,轉開了視線,初依更加坦然。 她從包里拿出水,瞅見還有半瓶,她想喝,又想到喬宴,看一眼他身上的衣服,也沒包,那肯定沒水,她說,“那個……你要喝水嗎?” 喬宴看向她手里的半瓶水,“不用。”他其實挺想上廁所。 初依晃了晃水瓶說,“那我喝了,不過這里面有水管,晚上你渴了可以喝。” 這語氣,是要在這里一時半會不走,喬宴說,“你不會準備一直在這里吧?” 初依喝了口水,咽下,說,“不是想走不想走的問題,是那墻,我也翻不出去。” 喬宴,“……” 初依把水擰上,呆呆望著前面的塔,出了一會神,才說,“以前這地方?jīng)]有墻,就是個土墻,才兩米高,我想進來的時候,隨時都可以,那時候塔也不上鎖。后來里面修了大殿,然后門也鎖了,墻也圍上了。” 喬宴看她望著高塔,語帶深情,和自己覺得陰森的感覺顯然不同。想到她小時候一定常來常見,就說,“你小時候,常來這里?” “現(xiàn)在也常來。”初依說,“這是我的塔!他們加上墻,也不代表是他們的。” 她停了幾秒,不服氣地說,“其實我覺得他們是為了防我,故意把那墻修的光不留手。” 喬宴用了幾秒消化這話,為了防她,人家特意修高墻,她又不是真的女飛賊?他想到這里,低頭笑起來。 初依看著他,“你不信?”她的語氣有點不高興,好像被冒犯。 喬宴搖頭,“不是,我信!” 初依盯著他看,可惜她也沒什么識人微表情的技能,看也是白看,不知喬宴說真說假。但她覺得這真的是她的塔,她的樹,她的地盤。 男朋友可以背叛她,但花草樹木陪她成長,從不曾背叛。而且她們不會說話,所以捍衛(wèi)守護這種情義,不讓人質疑,她義不容辭。 她說,“我練的是形意拳,你知道嗎?” 喬宴老實,搖頭。 初依說,“形意拳,是從象形取義,所以計較的都是神、氣兩樣。” 喬宴帶笑問,“和象形文字有關系嗎?” 這本是玩笑的話,卻沒想,初依一本正經(jīng)地說,“當然有,日月神明,山川河流,花草星辰,全都能入拳理。就像人說話,可以有韻律,韻律是音律。” 喬宴看她的神情,變得鄭重,收起玩笑,“好像有點道理。” 初依把水塞進包里,手一揚,那包就砸到了喬宴的懷里,她人已經(jīng)翻身躍上了石欄桿,她說,“你聽著!” 午夜寂靜,風聲落葉落花聲可聞,但喬宴不知初依讓他聽什么? 還在凝神。 忽然看初依腳下一點,一個后空翻,“啪!嗒!”清晰的兩聲細響,一前一后,錯落有致,她穩(wěn)穩(wěn)落在一尺寬的石階上,大眼睛看著喬宴,“聽到了嗎?” 喬宴怔怔看著她。 初依走前兩步,在他臉前蹲下,又認真問,“聽到?jīng)]有,就是我落腳的聲音,你聽到?jīng)]有?那兩聲腳后跟打地的聲音?” 腳后跟,打地,的聲音…… 喬宴定定看著她,看她雙眼夜色下明亮,里面都是急于和別人證明的神情,他壓著心跳加速,低頭看她腳上的球鞋,她這么一個危險的后空翻,就為了他聽兩聲鞋踏石板的聲響? 初依看他不說話,有點失望,“你沒聽見?”她伸手去喬宴手里拿包,“沒事,我換了高跟鞋再跳一次,那個聲音大。” 喬宴連忙抬手按住她,把包抱進懷里,死不丟手的架勢說,“不用,聽到了。” 初依狐疑地看著他,說,“你不相信?你覺得我在忽悠你?” 喬宴看著她,滿眼一言難盡。 初依說,“我沒有騙你——形意拳講究很多,每個人練拳的時候,要先選地方,這地方有講究,是令自己快活,自在的地方。這樣連起來才能帶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