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初依愣了一下。 他一把拉住初依的手,半點不怕她,低聲哀哀地說,“你以為我想去,我不去,我媽說以后不認我。她不同意我娶你了。我沒事,我可以不要家!可我什么也沒,怎么照顧你?我再喜歡你,現在你家出事,我幫不上忙有什么用?不止不幫忙,難道還拎著東西來住你家嗎?”他晃著初依,“你再想想,我和我媽鬧翻了,你家現在正有難,難道我就光嘴說,我用行動支持你,你會要我嗎?你一定趕我走!” 初依聽傻了,木木地看著他。 這一刻,初依忽然意識到一樣事情,沒有工作不是祁白的錯,沒有獨立的經濟,要受控與人,也不是祁白的錯。 他不和她一塊,根本不會在經濟上犯難。 他甚至可以和一個有錢的女孩結婚,一輩子不為錢煩惱。 他是因為——和她好——才走上了——這樣需要為經濟艱難的一條路! 這條路線如此明顯。 初依從來沒有想過這些,這一刻,竟然覺得都是自己的錯,感到身后蛋泥他們過來,她忙說,“我生你的氣,但我也知道,這件事的起因在我家。所以就算了!” 說這話的時候,蛋泥正好走到她身邊,初依心里閃過一個念頭,這話,其實她想蛋泥他們聽, 她不想這些人找后賬,挑別的時候打祁白。 一念而過,她覺得鼻子發酸。 原來他騙了她,她也不舍得別人打他,是這種感覺。她忍著鼻子酸漲,眼睛也酸,心里卻茫然,明明很氣,卻又不是那種純粹的氣。 她知道祁白錯,卻也知道他說的是真話。 他沒錯,是自己逼他,遇上了顯得他沒本事的事情而已。 祁白察言觀色,看她安靜下來,連忙討好地小聲繼續解釋,“我本來準備慢慢和你說,你別理我媽,她說什么你都當沒聽見。有這錢,我不回家都沒事?!彼跻赖氖?,低低地說,“咱們倆都沒存款,要存二十萬,不知道要多少年,我就想至少拿點錢,再從家里出來??偛荒芰嘀腿ツ慵易??!?/br> 他把初依的手捂到嘴邊,“我不聽我媽話去日本,她不會給我這錢。我真的沒有騙你,你看我昨天一拿到錢,就存了你的名字,轉頭就來找你了。初依——” 初依定了幾秒,反應過來,“原來你準備拿了你媽的錢,以后不回家了?” “我還怎么回去,”祁白低聲說,“她不同意咱倆!非要我和我爸介紹的那女孩好?!?/br> 初依愣愣地站著。 看著祁白,也好像看著自己。 她怎么,把自己的男朋友,逼成了這樣? 大堂里格外空曠,周圍小橋流水,景色宜人。 初依耳力好,可以聽見潺潺流水聲。 可一切的美,她都看不到了。 20萬,要掙多久?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這些東西。 縱然口袋沒錢,但心里有抱負理想。 可自己的理想又是什么? 鋤強扶弱,打抱不平。然后把現實吃喝的煩惱,都留給真心愛自己的家人,現在還帶給了喜歡自己的男孩。 也許,曾經偶爾一個瞬間也想過未來,但傻氣的雄心萬丈,覺得只要自己開始掙,世界都在自己腳下,幾百幾千萬,都是可以的。 可是現在,為了20萬,她逼的祁白要去騙他的mama。 初依的眼淚差點落下來。 祁白伸手抱住她,低聲說,“以后我不回家了,咱們回頭就去領證結婚。” 初依搖頭,心里亂極了,好像一堆現實的真相,接二連三砸向自己,她說,“以前我不懂,咱們倆一對啃老的。你家和我家,都慣著咱們倆,讓咱們活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里。人沒有錢,不是錯。不努力,也不是錯,你沒錯,都是我錯了!我也其實沒錯,我沒有想過害你和你mama翻臉?!?/br> 她說的平淡,卻亂,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么,推開祁白說,“我家的事情,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以后不用管了!好好過自己的日子,這事情不該是這樣。咱們倆不合適!” 她說完向外走,蛋泥他們站在門口等她。 大堂豪華,初依又猛然想到,離開祁白,也許以后她都不會有機會來這種地方了。原來,他們曾經在一個世界,但現在早已經在兩個世界。 她錯了,不該拉著他。 祁白卻兩步追上她,“你什么意思?” “還能什么意思?”初依在門口停下,自動門在她旁邊一開一關。 她看著祁白,硬起心腸說,“你就算什么理由都有,但畢竟背著我,陪別的女人去日本了!你說了你的理由,我不怪你,只覺得咱們倆不合適,今天就分手吧!” 祁白一步上前抱住她,“分手!我不分手!” 他急了,抱的初依死緊。 蛋泥上前扯他,“放手!” 祁白喊,“她要和我分手!初依不要我了!”他聲音帶上哭腔,“初依——我也是無辜的,我都給你說實話了,我以后不回家,不回家了!我也沒學歷,我不是沒想過從家里空人出來,可我掙一個月幾百塊錢,咱們怎么辦?” 初依被抱著,渾身都涼了。 祁白竟然都被逼想到了這一步,她,罪大惡極。 大廳人來人往,他們這里鬧的不可開交。 祁白也不要形象了,哭著說,“我……我還能怎么做,你教我!你不愛我,羅密歐和朱麗葉私奔的時候,一定也是從家里拿了錢的。哪一對私奔的情侶,不帶細軟?我知道你心里氣,覺得被侮辱了??伤麄円木褪悄闵鷼?,然后甩了我呀!” 蛋泥在旁邊,聽了個一清二楚。 他曾經說過,如果祁白對不起初依,他一定不答應。 他們這些人,對初依和初靜的感情不一樣。初靜大,和他們差好幾歲,可初依小,初依爸爸出事之后,他們都是看著初依長大的,誰都在初依跟前找過存在感,覺得初依是他們“照顧”大的,所以他們理應填補上,初依生命中缺失的“父兄”類的角色,去保護她。 今天知道的時候,都很生氣,但現在知道祁白做到這一步,蛋泥覺得,雖然其罪當誅,但也算其情可憫。 初依也有點心軟了,只要愛,有什么不能慢慢說呢。 可就在這時,強子看祁白可憐,說了句惹禍的話,他插嘴道,“不過你家也是的,還請人去日本,咱們這邊又不是沒有日本餐廳,亂花錢。” 祁白吼道,“請客也要看人,我爸要巴結人家,去日本餐廳有用嗎?再說關我什么事,我又沒有給她花過一分錢!” 初依一把推開他,意識到深層次的問題。 祁白再想抱她,她手一抬,反手一搭就滑著他的手腕上去,掐住了祁白的肩膀,一招擒拿的手勢。 大家都沒看清她怎么出手的,祁白就被控制住了! 每個人都神情驚悚,他們可知道厲害,這一招,他們師父以前可以掐碎磚頭。 瞅著初依,生怕她失手! 祁白當然更曉厲害,當下就不敢再動,只望著初依說,“我就是為了從家里拿錢,而且一見你,就都給了你,初依——”他的語氣眷戀不舍,好像恨不能把初依的名字咽進肚子里。 初依冰冷冷地看著她,稚氣的臉上,是明辨是非后的決斷。 她說,“王鵬也和我姐說,他沒有往外拿過一分錢,都是那女人倒貼錢給他。” “我怎么可能和他一樣?”祁白無法置信,“你把我和那個渣男比較?” 初依冷冰冰地說,“那你說,你們有什么不一樣?他當年追我姐,比你對我還好。你說說,你們又有哪兒不一樣?他為了貪那個女的幫他公司還錢,所以越陷越深,還說掙的錢,都是為了給我姐花。而你為了我,要去應酬別的女孩,騙取家里的信任。你說,你和王鵬,又有什么不一樣?” 祁白搖頭,心里潰不成軍,他知道不一樣,覺得自己一定是不一樣的。他對初依是真心的。他愛初依,愛死了。 可哪里不一樣,他又說不出。 他抬手拉初依,拽著她運動衣的袖子,哭著,說不出話。 電動門在初依身后神經病一樣的開—— 合—— 開—— 合—— 祁白死不松手,如果知道,這是最后一次,誰也不會松手。 初依說,“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才是獨一無二的。我今天才明白,不是獨一無二,而是每個人,都有井底之蛙的時候。” 他倔強地看著初依,眼淚一個勁往下流,“我沒錯!我沒干對不起你的事!你不愛我,我為了你,家都不要了!你怎么能這樣對我……”他越說越委屈,盯著初依說,“你知道什么叫臥薪嘗膽,難道為了國仇家恨,可以忍辱負重的,就可歌可泣。我為了咱們倆的將來,就不能不道德一次?” 蛋泥,強子,外頭站的鐵蛋,全部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情侶為結婚和家里鬧翻的,太正常了??梢灰槺憔碜呒依锏腻X,這個…… 初依的袖子被一點點拽緊,她站了一會,收回掐祁白肩膀的手,把運動衣拉鏈拉下,脫了那件衣服。 然后人走了,把衣服留給了祁白。 祁白站在那里,手里抓著她的運動衣愣了一會。 又拔腿追了出去。 第23章 夏聽音 看著那倆人一前一后追跑出去。 樓上,周策無限感嘆,“這種日子,太轟轟烈烈了,這才是談戀愛。年輕就是好?!?/br> “怎么說?”趙亮跟著他下樓。 周策說,“以前的人,都怕別人因為錢愛上自己??涩F在不同了,很多人都圖省事,恨不能為了錢,直接愛上,意圖分明,一個買,一個賣,誰也不吃虧。” 他的語氣中,有淡淡的羨慕遺憾。 喬宴走在前頭,聞言回頭看他一眼。 周策說,“我說的不是我!”他看了看樓下空無一人的地方,“我也不是想……有個那樣的女朋友對我什么都來真的,喜歡也是真,發脾氣也是真。我就是純粹感慨一下,現在的時代變了,沒錢真的寸步難行。喬喬,你今晚上手吧……別和昨晚一樣不玩?!?/br> 喬宴立時加快了腳步,趙亮笑著跟上。 走到一樓的時候,周策一抬眼,看到剛剛初依站過的地方,忽然說,“咦,對了,她的衣服拉鏈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修好的?!?/br> 趙亮搖頭示意不知道。 喬宴沒說話,心里又忍不住想罵他,“真眼瞎,明明是兩件不一樣的衣服,那件拉鏈不好的,帶帽子。這件是可以拉鎖拉到下巴下面的,沒有帽子。這樣都看不出!” ****** 外面, 陽光很高,天特別特別藍,純粹的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