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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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中的溫度在這一瞬莫名地驟然一沉。 蘇青認識荀月樓許久,也算對他頗有認識,奈何這些認識也僅存在他那些手下前呼后擁的前提之下,從未見過他單獨行動。 現在一看他如此自然數的行徑,頓時心里涌起一片軒然大波來。 ——誰讓他上來的! 蘇青生怕顧淵一個不高興,直接把他一腳踹下車去。 然而,顧淵抬了抬腳,終究沒有做出她臆想中的舉動來,而是施施然地換了個姿勢,淡淡地對外頭候著的人吩咐道:“出發。” 蘇青瞥了眼他的臉色,看起來甚是自然,卻耐不住那雙眸底沉淀下來的那片深幽。 她屏息坐在兩人中間,馬車的空間不大,卻是讓她謹慎凝神地格外心累。 正發呆,荀月樓忽然伸出一只手在她的額前探了探,嚇得她一激靈,頓時一側身避了開去:“做什么!” 荀月樓收回空落的手,道:“看你臉色不對,可是病了?” 蘇青被他這樣關切真摯的語調氣得嘴角一抽。 要不是水仙花大大如此我行我素的行徑,她現在犯得著郁卒成這幅樣子嗎! 話落的時候,可以感受到另一道視線也豁然落在身上,蘇青只能先沒好氣地回了一句,聲音恰好讓顧淵也清楚地聽到:“我沒病,好得很。” 此時既然他已經打開了話匣,想了想,她又貌似不經意地隨口問了句蘇莫的行蹤:“剛才那位隨行你的侍從小哥去哪了,怎么不見他?” 荀月樓道:“他上前頭第一輛馬車了。” 蘇青聞言,微微愣了愣。 前頭的第一輛馬車,不是那個陳府尹新派人備給玉緋玨用的嗎?現在車里除了那只花蝴蝶,還有一個步羨音。 很顯然,蘇莫并不是隨便上的馬車,而是經過思酌后的選擇。 他是想見見這世上,另一張與他一模一樣的臉。 蘇青“嗯”了一聲,心里情緒頗是復雜,沒有再多問什么。 一片沉默中,不知什么東西忽然飛來,沉沉地蓋住了她的視線。 蘇青伸手從腦袋上扒拉下來,才發現是條絨毯。 顧淵的聲音不輕不重:“蓋上。” 說完便又闔上了眼。 那條絨毯摸在手上的感覺甚是舒適,比蘇青以往見過的任何料子都要上好許多。之前始終蓋在顧淵腿上,就這樣行了一路,不用想也知道該是一件價值不菲的珍品。 而現在,顧淵的雙腿之上卻是空空落落的一片。 絨毯上面依稀還帶著他淺淺的溫度,觸感里就更加帶了幾分異樣的感覺。 就這樣伸手鋪了鋪,暖暖地蓋在了腿上,舒適得很。 顧淵并沒有睜開眼睛,似是閉目養神,話語卻是對荀月樓說的:“荀少主這是準備順路跟我們一同去姑射城?” 荀月樓的視線一直落在絨毯上,聞言抬起頭來,道:“是。” 顧淵點頭,勾了勾嘴角:“那么,還請荀少主遵循我這的規矩。” 荀月樓有些疑惑,問:“什么規矩。” 顧淵睜開眼,靜靜地看向他:“遵從我說的所有話。” 荀月樓稍稍思酌片刻,點頭道:“只要不影響到阿青,都可以。” 蘇青被他這種毫無立場的舉動弄得啞口無言,不由頗為鄙視地瞅了他一言。一抬頭,卻見顧淵話落之后朝她這看來,端坐的姿勢頓時愈發筆挺,下意識狗腿地脫口而出:“一切以老爺馬首是瞻!” 顧淵的唇角滿意地抿了起來。 一路進了圖州郡,幾乎都是渺無人煙。 條條街道的周圍都是門窗緊閉,蕭瑟的風卷著一地厚重的塵土,若不是兩邊廢舊的鋪具,幾乎要讓人誤認為是一座死城。 蘇青掀開車簾朝外看去,對這原本富庶至極的地方一下子沒了任何遐想。 向遠處張望,無意中觸上道旁房屋窗欞上偷開的縫隙,與里頭朝外張望的眼睛忽視了一瞬,屋里的人就陡地把窗子猛然甩上了。她驟然間被嚇了一跳,再仔細留神,卻見連屋里的簾子都已經徹底蓋上了。 她有些狐疑地摸了摸下巴。 外來的人就有那么可怕嗎?怎么個個都一副見鬼了的模樣呢? 車隊到了陳府門口停了下來,蘇青一下車就看到了金字璀璨的匾額,回想一路上看到的荒蕪景象,對這位趁大人的印象陡地降到了極點。要知道圖州郡如今荒廢至此,家家都是蕭條萎靡的景象,偏偏這座富麗堂皇的府邸門口卻是一副纖塵不染的模樣。若光看這門面,幾乎有種處在京城富庶繁盛的城東的錯覺。 此時回想陳有為那肚滿腸肥的模樣,恐怕這人當官根本沒有考慮過百姓的死活,而是一門心思沉浸在自己的貪圖享樂當中。 這就難怪,連那些收稅的官差一個個的都可以如此張揚跋扈了。 那頭玉緋玨已經由人小心翼翼地抬了進去。 陳有為顯然事先已經叫人安排過,此時吩咐人將候在府中的大夫差去診療傷口,自己就滿臉謙卑恭敬地候著顧淵下車。 他的視線從蘇青身上轉落,先前見她居然可以跟堂堂攝政王同車隨行,雖然不甚明白具體身份,心里卻也已經將她列入了巴結討好的行列,對待的態度顯得很是恭敬。 蘇青自小在市井長大,帶著蘇莫東奔西走,不知因為這種貪官遭過多少的罪。此時看著陳有為。更是沒什么好臉色,一轉身就一言不發地跟著一行人去照看玉緋玨了,單獨留下了站在原地滿臉尷尬的那人。 顧淵下車時恰好看到這番情形,抬頭瞥一眼那張揚奪目的匾額,不咸不淡地贊了一句:“陳大人的府邸倒是氣派。” 話一落,陳有為全身上下剛涼的冷汗,頓時又涔涔地濕透了背脊。他慌忙賠笑道:“都是前幾年額外置辦了些產業賺了點小錢,讓顧老爺見笑了。” 顧淵道:“陳大人應該知道,圖州的賑災款一直緊缺。” “下、下官愿意替朝廷分憂解難……”陳有為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知道自己暗中累下的這些不義之財,恐怕都要被系數充公了,心里頓時一陣抽心抽肺的rou痛。 這句明示出自堂堂攝政王之口。 而在此之前,因顧淵一句話落得抄家滅門的官宦世家數不勝數。 陳有為很清楚,自己的舉止稍有不慎,恐怕還得滿門抄斬的下場。此時此刻,他儼然就連偷偷留下一些私錢的念頭都不敢有。現在只能當作是破財消災,不管怎樣,總歸好過烏紗不保、人頭落地。 他苦巴巴地跟在顧淵身后往府里走去,滿腦子都是白花花的銀子跟自己招手遠去的場景。 忽然遙遙有個人橫沖直撞地朝他沖來,還沒靠近,已經被旁邊的藺影一腳踹飛出去。 然而那人沉沉地在地上摔了個四仰八叉,卻還不忘惶恐地叫喚道:“不好了大人!綠鶯的尸體找到了!就在泗水河邊,那里還、還、還有……” “有什么有!找到就找到,瞎叫喚什么!這事我回頭會去處置,沒看到正招待貴客嗎!”陳有為看清來人模樣,差點從地上直接跳起來,頓時抬高了聲調吼道,只希望這蠢貨可以識趣地退下。 然而那人顯然魂不守舍,根本沒聽清他在說什么,轉眼間已經連滾帶爬地到了他跟前,死死拽住了他的褲腿,全身哆嗦地像個篩子:“大、大、大人,快派人去看看吧!那里好多尸、尸體!除了綠鶯,還、還有七八具,感覺都、都死了好幾天了!” 見這人和陳有為相識,藺影這次高抬貴腳地沒有再把他踹開,在聽清他話里的內容后,卻是蹙了蹙眉。 陳有為顯然也被他說的事給嚇了一跳,圓胖的臉上頓時白了一片,惶恐道:“七八具?怎么會這么多?” 那人結巴道:“這些才是目前被沖上岸來的,陸、陸續還有新的尸體出現。已、已經有不少人來認領了,有些認出是幾、幾個月前棄置在亂葬的,還、還有不少看衣服的樣子,像、像是那些時日失、失蹤的幾個姑娘們。” 藺影聞言一愣,湊到顧淵身邊,低聲道:“老爺,昨夜我們跟蹤到的地方,似乎正是泗水河上游……” 顧淵眼睫略略一垂,看了眼陳有為,道:“陳大人,好好查。” 陳有為此時已被這驚悚駭人的事嚇得瀕臨崩潰,這樣冷冰冰的語調突然落下,讓他理智的弦驟然一緊后陡然徹底斷裂,腳下一軟就跌坐在了地上,嘴里一陣幾無意識的喃喃:“查……下官一定會……好好查……” 失魂落魄的模樣甚是丟人,哪還有半分朝廷命官的樣子。 顧淵眸色鄙夷地看了一眼,不愿多滯留,只吩咐道:“藺影,你看好他。” 藺影了然,點頭應下,伸手拖起陳有為就往外走去。 整片陳府占了極大的一片地,粗粗一看,恐怕連顧淵的攝政王府都不妨多讓。一行人走了頗久才進到早先準備好的別院,玉緋玨被抬入后,大夫很快尾隨進去,不多會便有幾個丫鬟匆匆端著幾盆血水走出。 蘇青走到時恰見此情形,看得有些觸目驚心,忍不住詢問道:“他的傷勢怎么樣?” 大夫答道:“傷勢確實是重,然而這位公子卻是沒什么大礙。” 蘇青皺眉:“又說重又說沒有大礙的,這到底是要不要緊?” 大夫看了她一眼,頗是感慨道:“若是放在普通人身上,這樣的傷早該死上三四回了。但這位公子的心智卻是極為堅定,傷重至此卻依舊可以活到現在,就已經足夠說明,他輕易死不了。” 蘇青啞然。 這花蝴蝶就某方面來說,還真不是個普通人。 送走了大夫,她走到床邊瞅著跟前這個臉色煞白的男子,忍不住調侃:“玉公子,當時你不好好地去治療傷口,死活要趕回來,就是為了要在我們剛離開淮州的時候半途攔下?” 玉緋玨猙獰刺目的半面容顏下,唇角微微勾起,整張臉顯得愈發可怖駭人。此時聲色格外單薄地說了句“沒錯”,看著蘇青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弧度:“要是攔不到你們,我倒不如當時就死在那些人手上。” 話落,他驟然一陣猛烈的咳嗽。 蘇青心頭一跳,慌忙上前輕拍了兩下背脊替他順著氣,眼里猶豫的神色略微閃過,最終開口道:“為一個女人,值得嗎。” 玉緋玨的身子在她話落的時候驟然一震,咳嗽忽然仿似卡在了喉嚨中,只剩下沉悶的哼聲。 他抬頭看向蘇青,眼里仿似有萬千狂旋的風暴在肆意飛旋。 揚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臂膀,蒼白的臉色間容顏因緊觸而顯得有些扭曲,字字咬牙,一聲一頓道:“有些事,你永遠不會懂。” 蘇青在他這樣猙獰的神色間,不知為何漫起了一層憐憫的情緒。奈何手臂上的力量是這樣重,隱隱幾聲骨骼的摩挲,吃痛下讓她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就在這一時,眼前有道人影恍過,她心頭驟然一跳,轉念間,下意識脫口而出道:“荀月樓,住手!” 然而,依舊晚了一步。 荀月樓的力量雖然豁然收斂,一掌卻已經拍上了玉緋玨的肩膀,使他整個人沉沉地撞在了床后的墻壁上。剛剛包扎的傷口頓時又滲出了一片血來,那張泛白的面容間瞬間又騰起一陣冷汗,唇色蒼白至極。 “抱歉。” 荀月樓空靈的眸色微微一晃,面上卻是平日里無二的神色,看不出絲毫歉疚。 蘇青不得不將剛退出不久的人喚住,讓他們再次把才出門的大夫給喊了回來。 玉緋玨的視線落在兩人身上許久,嘴角還掛著血跡,最后卻是沉悶地笑了起來:“女人,我就知道你來歷不簡單。之前處心積慮地留在顧淵身邊也就算了,這個小白臉又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姑射城城主的身份,怎么的也不可能用“小白臉”來形容,然而在這種露骨的羞辱之下,荀月樓除皺了皺眉之外,沒有任何其他表示。 “他就是你想找的人。”蘇青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看到玉緋玨眼底的震動,一伸手將他欲支起的身子隨手按了回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不過,荀月樓可不好溝通。而且你想知道的事,他這個甩手掌柜恐怕也并不清楚。你現在首要的還是好好養傷,其他事情,等到了姑射城再說。” 說完,也不管玉緋玨理解與否,一把拉起荀月樓就往外走去。 就這樣一路拖著水仙花出了院子,廊道之上蘇青才停下步子,擰著眉薄怒道:“荀月樓!你知不知道自己剛才差點打死他!” 荀月樓很坦誠地答道:“知道。” 蘇青皺眉:“你若再這樣,我覺得有必要讓你盡早回姑射城去。” 荀月樓的視線落在她微紅的手腕上,說道:“他剛才差點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