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不,你怕我。” “什么?”梁音憤然抬頭,和陸風平對視。 “你怕我。”陸風平重復了一遍,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怕你?”梁音反唇相譏,“你先看看自己的處境吧!” 陸風平垂下頭來,雙手在鐵環中慢慢翻了幾下:“沒錯,你們束縛了我的rou體。”當他再次抬頭的時候,笑容中平添了幾分邪氣,“但你們永遠不可能束縛住我的精神。我看著你,就像看著十一年前的那個女孩。我騎在她的身上,用刀割破她的衣服,我感受到她的身體在顫抖。在我眼中,她永遠都是一只無助的羔羊。” 梁音的呼吸變得沉重,她的思緒被帶回到那個秋夜。寒冷和恐懼穿越了時空,侵襲著她的回憶。她的身體真的開始顫抖起來。 監控室里的陳嘉鑫有些擔心了,他轉過頭提醒了一聲:“羅隊?” 羅飛緊盯著顯示器,眉頭緊鎖。 在鏡頭中,梁音的身體顫抖得愈發激烈,但她的雙拳緊緊地握了起來,似乎正在積蓄著某種力量。 羅飛抬起左手擺了擺,示意助手少安毋躁。 梁音深吸了一口氣,突然間邁開大步向著陸風平走過去。她走到那張束縛椅面前,用雙手撐著前方的面板,形成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然后她爆發出全身的力量,怒吼道:“你得意什么?你的罪行,足夠槍斃十次了!到時候你的精神就會和那骯臟的rou體一樣,灰飛煙滅!” “但你還是怕我。”陸風平咧著嘴角說道,“你永遠也不敢再留起那條麻花辮。” 梁音慢慢彎下腰,和陸風平面對面地,近距離地對視著,然后她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會留的,只不過你永遠也別想看到了!” 這句話帶著擲地有聲的力量,徹底堵住了陸風平的嘴。后者愣了片刻,竟無言以對。 梁音帶著勝利者的姿態撤回到自己的陣地。她找了張椅子坐下來,用審訊者的語氣問道:“說吧,胡盼盼是不是還活著?” 陸風平沉默了幾秒鐘,回答說:“是的。” 梁音心中一喜,但板著臉繼續追問:“人在哪里?” “南城外江邊上。” “江邊上?” “對,有個廢棄的碼頭,胡盼盼就關在那里。” “你把她關在那種地方,她怎么生活?”梁音又擔憂起來。從陸風平進看守所開始算,已經過去四五天了。如果胡盼盼斷了飲食,那可大大地不妙。 “你不用擔心,有人在那邊照顧她的。” 陸風平的回答讓梁音松了口氣,隨后她開始關注另一個問題:“你還有同伙?” “算不上啦,只是被我選中的一個幫手。”陸風平舔了舔嘴唇,又道,“我用了點小小的手段,所以他非常聽我的話。” 梁音明白所謂“小小的手段”是什么意思。看來這家伙用催眠術控制了一個傀儡,幫他在拘禁地點照顧自己的獵物。這么說的話,至少胡盼盼的性命暫時無憂。現在警方要做的,就是盡快將這個可憐的女孩解救出來。 “你說的那個碼頭,具體在什么地方?” “我可以帶你們去啊。”陸風平主動說道,“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 “我要換回自己的衣服。”他現在所穿的是看守所里統一配置的黃色號服,胸口處印著一行黑字:龍看00324。 “換衣服?”梁音警覺地問道,“干什么?” 陸風平聳了聳肩膀:“我不想穿這身號服。你要知道,每個被我控制的女孩,其實都是我的愛人。我得保持我的形象。” 梁音“哧”地冷笑一聲:“都這個田地了,有必要嗎?” “反正我就這一個要求,同不同意,你自己看著辦吧。”陸風平一邊說一邊把身體靠向椅背,“不讓我換衣服,我就哪兒也不去。” 梁音斟酌了片刻,回復道:“這事我做不了主,不過我可以幫你爭取。” “快去吧。”陸風平把頭往旁邊一甩,“你們羅隊就在隔壁看著哪。” 梁音起身來到了監控室,進屋便問:“飛哥,我表現還行吧?” 羅飛微笑著點點頭。 “那衣服的事?” “可以滿足。”羅飛轉頭吩咐陳嘉鑫,“你去把陸風平的衣服拿過來,先仔細檢查一下。” 陳嘉鑫取來陸風平的衣物:一條休閑長褲和一件深藍色的t恤。 羅飛親自上手,將這套衣褲搜了個遍。那條休閑褲正好是松緊繩的褲腰,連腰帶也沒有。所以很容易確認:那就是一堆布料,并沒有夾帶任何異物。 “去給他換上吧。”羅飛下達命令,“然后抓緊時間出發!” 晚十點零七分。南城外,長江邊。 兩輛警車開到小路盡頭停下,前方雜草叢生,已無車輛可入之道。 “車只能到這里,接下來得靠兩條腿走啦。”說話的人正是陸風平。他坐在前面那輛警車的后排中間,在他左邊坐著羅飛,右邊坐著一個五十來歲的謝頂男子。 那男子是蕭席楓。這次羅飛特意把他請來制約陸風平,以防后者借機用催眠術對警方人員實施攻擊。 前排開車的是陳嘉鑫,副駕上坐著梁音。聽到陸風平這話,兩人同時回過頭來,似在等待羅飛的指示。 羅飛揮揮手:“下車!” 于是五人先后下車,后面跟著的那輛警車也下來三個干練的刑警隊員。一行七人押送著陸風平一人,陣勢不可謂不浩大。 前方就是陸風平所說的廢棄碼頭了。右手邊是一大片鐵皮房子,看樣子應該是吞吐貨物用的倉庫,左手邊則是一片工地,里面矗立著幾座塔吊。 陳嘉鑫掃了一眼周邊的環境,評論道:“這是拆了一半啊,怎么停了呢?” “這里原本要蓋個度假村的。但據說環評沒通過,被人給舉報了。”陸風平“嘿嘿”一笑,又道,“前一陣不是剛換了個環保局局長嗎?其實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你就別cao心這些閑事了。”陳嘉鑫轉過頭來白了對方一眼,“趕緊帶路吧!” 陸風平動動胳膊說了句:“先把這玩意摘了。”他已經換上了自己的長褲和t恤,但雙手仍然反銬在背后。 羅飛走上一步,態度堅決地說了聲:“不可能。”一邊說一邊用左手抓住了陸風平的胳膊。這時另外三名刑警也圍過來,隱隱形成了包夾之勢。 “行。”陸風平看看這架勢,把腦袋一晃道,“那就一會兒再說吧。” 羅飛扯了下陸風平的胳膊,問了聲:“哪邊?” 陸風平揚起下巴頦兒:“前面那條便道走個一百來米的,然后往右拐一點,那邊有個倉庫。” “走。”羅飛拉著陸風平,一行人走上了便道。這條路介于工地與倉庫區之間,道路上堆滿了各種廢棄的建筑垃圾。眾人在垃圾間穿行,速度想快也快不起來。區區一百多米的路程,足足走了有三五分鐘。 到了一個岔路口,陸風平停下腳步說了聲:“就這兒拐彎了。”他一邊說一邊轉過身,往左手方向看去。 羅飛等人也跟著轉頭,左手邊是工地區域,月色中可以看到不遠處有一座高高聳起的塔吊。塔底透著燈光,看來雖然停工了,但工地里仍有值班人員駐守。 羅飛記得剛才陸風平是說要往右拐進入倉庫區的,這會兒怎么又轉向左邊?于是他便質疑道:“到底往哪邊走啊?” “往右。”陸風平像是故意要開玩笑似的,突然轉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身,一下子又面朝右邊的倉庫區了。 羅飛等人也跟著轉過來,眾人押著陸風平向著右邊的岔路走去。走出幾步之后,羅飛感覺身邊似乎少了個人,回頭一看,卻見梁音仍站在岔口上,猶豫不前。 羅飛便喚了聲:“哎,你怎么不走啊?” 梁音看了羅飛一眼,心里有話卻欲言又止的樣子。躊躇片刻之后,她彎腰揉了揉腳脖子,說:“這路太難走,我不過去了。” 羅飛微微皺起眉頭,他知道梁音這是在找借口。也許是因為曾經的經歷,所以不愿親臨現場吧。羅飛這般猜測。他也不想勉強對方,便點頭道:“那你就在這里等著吧,別亂跑。對講機帶好了,保持暢通。” 梁音“嗯”了一聲,站在路口上左右看看,頗有些無聊的樣子。 羅飛急著去營救胡盼盼,這便繼續押著陸風平往前走。眾人在坑洼不平的道路上穿梭著,又拐過了兩個彎,最后陸風平終于停下腳步,說了聲:“就是這里了。” 羅飛放眼打量,卻見面前出現一間破敗的倉庫,鐵門緊閉。那倉庫的外墻已斑駁不堪,鐵門倒是嶄新锃亮的。 羅飛問陸風平:“這門是你裝的?” “是啊。”陸風平坦然道,“要藏人的嘛,屋子都無所謂,門總要像個樣子。” 羅飛走到近前瞧了瞧,發現在門鎖位置沒有鑰匙孔,只有一塊金屬觸片,他便轉過頭來詢問:“這門怎么開?” “指紋的。”陸風平一邊說一邊聳了聳肩膀,把銬在背后的雙手舉了起來。 之前羅飛不肯給陸風平打開手銬,后者放話“一會兒再說”,伏筆原來在這兒埋著呢。 羅飛卻不搭對方的茬,反而對陳嘉鑫努了努嘴,說了聲:“幫他個忙。” 陳嘉鑫會意,揪著陸風平轉了個身,把他的后背對著那個指紋鎖,然后問道:“哪個指頭啊?” “右手大拇指。” 陸風平話音剛落,陳嘉鑫便拽著對方的右手大拇指向著鐵門上的金屬觸片按過去。因為觸片的位置較高,陸風平反銬的雙手也被拽得向上抬起。他咧嘴喊道:“哎喲,疼,疼!”同時不由自主地彎腰前傾,屈成個蝦米似的。 “疼?”陳嘉鑫冷笑一聲,“你就忍著點吧!”說完手腕一發力,將對方的那根大拇指狠狠地按在了金屬觸片上。在陸風平的慘叫聲中,門鎖解開了,鐵門自動向著左側平滑過去,讓開了通往倉庫的門洞。 戶外還有些許月光,倉庫內則是黑暗一片。考慮到陸風平至少還有一個幫手,羅飛不敢貿然走進這黑乎乎的未知之地,他吩咐陳嘉鑫道:“你帶兩個人,先進去查看一下。” 陳嘉鑫領命點了兩名刑警。三人右手持槍,左手掏出警用手電,擺出標準的夜戰姿勢,然后三人呈三角掩護隊形,慢慢向著倉庫內搜索而入。羅飛則和另外一名刑警押著陸風平在門外等候。 大約兩分鐘過后,陳嘉鑫獨自從倉庫內返回,他來到羅飛面前匯報道:“羅隊,那女孩在里面呢。” “哦?”羅飛立刻追問,“情況怎么樣?” “暫時沒什么危險,但她被關在一個鐵籠子里,帶不出來。” 鐵籠子?羅飛轉頭瞪了陸風平一眼,那意思是你挺會玩的啊!陸風平撇了撇嘴,為自己辯解道:“關在籠子里也是為了她的安全嘛。她出不來,別人也進不去,對不對?” 羅飛懶得搭理對方,又問陳嘉鑫:“里面的情況摸清楚了嗎?” 陳嘉鑫點著頭說道:“里面進深挺大,但空蕩蕩的,不可能藏人。另外我們貼著墻壁搜了一圈,確認就只有這里一個出入口。” 羅飛轉過來問陸風平:“你說有個幫手的,不在里面?” “他每天早上來一趟。”陸風平頓了頓,又壞笑道,“他那個指紋,只能開這扇鐵門,又進不了籠子,這么晚還待在這里干什么?” 既然是這樣,那只要明天早上在這里設伏,應該就可以抓住那個家伙。不管此人是幫兇還是被催眠術所cao控的傀儡,他都是個重要的知情者。不過這事可以先放一放,現在首當其沖的急務還是要將胡盼盼先解救出來。 “我們進去吧。”羅飛下達了命令,同時他吩咐處在最后方的那個刑警,“薛冰,你留在屋外警戒。” 薛冰響亮地應了一聲:“是!”他既高大又強壯,一看就知道身手不凡。 羅飛和陳嘉鑫一邊一個押著陸風平,蕭席楓跟在他們身后,一行四人走進了倉庫。一進去就看見正中央位置果然有個鐵籠子。先前進入的那兩個刑警正圍在籠子前面,用各種辦法想把那個籠子打開。 陸風平忽然嗅了嗅鼻子,沒頭沒腦地說了句:“你說這屋子里的酸味怎么就散不掉呢?” 經他這么一說,羅飛也下意識地嗅了嗅鼻子,確實,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酸味。 卻聽陸風平又說道:“這個倉庫以前是用來儲存硫酸的。最濃的那種,稍微沾上一點點,就叫你皮開rou綻。” 羅飛皺起眉頭。旁邊的陳嘉鑫則用手電往四下里照了照。羅飛借著光柱打量,卻見墻角里還殘存著一些大號玻璃瓶。瓶子雖然空了,但瓶身上貼著的諸如“強腐蝕性”“危險”之類的警示標簽仍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