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另一只手撫摸他的臉頰，他的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與她白凈的手有著清晰的色差，她莞爾，說了了句前言不搭后語的話：“從沒見你抽過煙。”

    “在女士面前不放毒。”

    “敢情是藏得深。”姜一刮了下他英挺的鼻子。

    趙正笑著搖頭：“煙齡雖長，煙癮不重。”

    “我信。”她指腹從他鼻子往下，撫過他的唇，繞過他冒出胡渣的下巴，沿著頸側(cè)一直滑到他的手臂。兩指捏了下他結(jié)實的臂肌：“沒自制力也練不出這樣的身體。”

    她眼帶桃花，手指像是通了電，勾得他心猿意馬。虧得他還算定力驚人，只是這多年的心無旁騖，遇上她這只妖精，算都是白費了。

    “你也不賴。”

    他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地將她看了一遍，那眼神何其銳利，姜一腦中升騰起睡前的酣戰(zhàn)來，她咬著下唇。原先清冷的空氣忽又曖昧起來。

    “你這人，心思太深。”姜一手指懲罰似得捏了捏他的下巴，反被他的胡茬刺得癢。她收回手：“手邊有煙？”

    “心情還是不好？”

    “所謂飯后一支煙，賽過活神仙。”

    “……你這飯多久前吃的？”

    姜一嘻笑，突然傾身在他唇上啄了一記，接著退開半分，閃光的眸子看他：“你就是我的飯。”

    趙正表情有三秒的停頓，他無奈失笑，妖精吶，妖精。

    片刻后，趙正拿了一盒煙回來，全新的。他拆開，遞到姜一眼前。

    姜一掃了眼包裝，黑色大衛(wèi)杜夫。

    “不是你平時抽的吧？”姜一抽出一支，趙正打火給她點燃。她第一口慢慢騰騰地吐出來，吹在趙正脖子邊，若有似無。

    “不愛抽外煙。中華、紅雙喜，土得很。”

    “要說土，那也是土豪。”姜一從唇間拿下煙，送到他唇邊，趙正順?biāo)斓氐鹱　?/br>
    他又抽出一支煙給姜一，擦燃打火機(jī)，明黃冒著青的小火苗，在兩人臉上印出細(xì)微的光暈。煙頭亮起一點紅，忽明忽滅。

    趙正背靠著玻璃門，姜一依舊窩在椅子上，兩個人沉默地抽煙。

    她蔥白的手指夾著細(xì)長的煙，霧繞繞地看著遠(yuǎn)處樓宇的扇扇窗。她很少抽煙，抽煙是個燒錢的習(xí)慣。

    一顆煙燃盡，趙正找出煙灰缸擺到姜一手邊的桌上。姜一捻滅煙頭，對他說：“偶爾換換口味是不是也挺不錯的？”

    趙正淡笑：“我這個人比較長情。”

    “那如果我熱衷于新鮮感呢？”她起身，身體貼向他，擁住，輕輕緩緩地哼著不知名的調(diào)子，倒像是要與他跳舞。

    趙正大手撫著她的后腦，不顧她刻意的言語刁難，不咸不淡地說：“那是因為你沒遇到足夠好的。”

    “再好，也會倦，會膩，總有一天，相看兩相厭。”

    趙正手抬起她的下巴，頷首含住她的唇，又松開，他說：“你要有本事，那就試試。你賭不過我。”不容置喙的語氣，燦若星辰的眼睛。

    他的眼睛啊，讓她覺得一切的言語都多余。

    回到臥室，相擁而眠。她躺在他臂彎里，呼吸著他的呼吸。

    她堅持人rou分離，性與愛是可分割的兩碼事。

    只是她此刻有些模糊不清，是*還是情愫，她思考間，沉沉陷入睡眠。

    睡了回籠覺，姜一這天生物鐘失靈。八點，早新聞開始播第二輪，趙正進(jìn)屋還見姜一裹著被子睡得香甜。

    他雖不忍心吵她，但更知道她是工作比天重的性子。他進(jìn)屋坐到床腳，喊她起床。

    姜一被這磁性迷人的嗓音勾回了現(xiàn)實，睡眼惺忪地坐起來，但魂靈還在游蕩，愣是半分鐘沒動。

    “八點了。”趙正冷淡地宣布。

    姜一立馬清醒：“什么？怎么可能？！”她即刻掀開被子跳下床，腿竟一軟，差點栽了跟頭，趙正將她穩(wěn)穩(wěn)托住。

    他搖搖頭：“你這體力，不行。”

    姜一就著他的手臂張嘴咬了一口，不重，但語氣凌然：“我的身體還沒醒！”

    她甩開他就去浴室洗漱。趙正在她身后笑盈盈的，不與爭辯。

    吃了早飯，去公司。她下車前，趙正還咬著她耳朵，扔給她一句：“早點下班，我們還得鍛煉身體。”正兒八經(jīng)的話，就是蘇得不行。

    姜一坐到辦公室位子上，那股從耳朵里鉆進(jìn)的熱氣還沒散盡。姜一不懂了，是她道行變淺了，還是趙正更勝一籌？

    還未有答案，姜一手機(jī)叮的一聲。屏幕亮起，原以為是趙正，可跳出的卻是一條短信。

    ?

    姜一，我回來了。珂。

    ?

    姜一翻了白眼，內(nèi)心唯有四個大字：關(guān)我屁事。

    ☆、第三十六章

    36凡人歌

    特別系列發(fā)布活動的報告通過maggie審核，由姜一發(fā)送給客戶。這周工作安排不緊，算是能喘上一口氣。hr（人力資源部）的考評面談安排在周一發(fā)到了姜一郵箱，她正好可以利用這幾天回顧這六個月的工作，好好寫一份自我評價總結(jié)。

    報告總結(jié)，姜一初入職場的時候最頭疼這些。她其實算不上一個多聰明的人，更談不上幸運，但好在她足夠勤奮，也有點靈氣。靠著自己一股狠勁兒，摸爬滾打地學(xué)，眼觀鼻，鼻觀心撲在賺錢上，慢慢學(xué)出這些個門道來。如今寫總結(jié)，幾乎可說信手拈來。怎么抓hr的重點，如何突出自己的業(yè)績，怎樣談判既得利益，她都有了一套辦法。

    午休時，她對這個自我評價已經(jīng)有了個大致的想法。

    中午，唐一從靜安寺過來找姜一吃飯，兩個人約在吳江路的一家港式餐廳。這條美食街每個工作日中午都熙熙攘攘，周邊上班的白領(lǐng)在這個時間段內(nèi)匯聚于此，手中拿著錢包脖子上掛著門卡出來解決吃飯問題。姜一不太愛出來吃飯，大多數(shù)時候是為了團(tuán)隊建設(shè)或工作需要，如果只有她自己，則寧愿買個三明治在清靜的辦公室啃。

    姜一先到地方占了座等唐唐過來，這位小姐主動請她吃飯，八成是工作上又遇到什么困難需要咨詢，姜一司空見慣。

    等人的間隙，姜一快速翻著微信朋友圈，不知百無聊賴地翻了多少屏，竟在一堆各種曬中捉到趙正的頭像，一片沙漠。

    一片沙漠分享了一張黑白照片，麥卡倫、洋酒杯、打開的煙盒。分享時間是六個小時前。

    那時候她還沒醒，是他收拾露臺的時候拍的？真是個……死悶sao。

    姜一咬唇，昨夜種種記憶回涌而來，不由贊嘆他實在是有一副過分美好的rou.體，且悟性極佳。

    她輕動手指，點了個贊，又想起今早下車前他要她早下班的叮囑，姜一莞爾。

    沾上他，怕是難戒。

    姜一正猶豫著要不要給男人去一條私信，某品牌公關(guān)的私信先一步進(jìn)來，是有合作意向，要了幾個排期和報價。姜一回復(fù)完，便沒了興致。

    唐唐根據(jù)桌號找到姜一，姜一便放下手機(jī)，認(rèn)真解決唐一的問題。

    唐一人挺聰明，生得水靈，一雙眼睛撲閃撲閃地招人喜歡。她家庭背景單純，從小受了不少寵愛，人生處處有退路，獨立性和毅力相對就弱。

    唐唐現(xiàn)在所在的公關(guān)公司規(guī)模較小，她看中那家公司主要是性價比。客戶名字都還算響亮，工作氛圍比較友善沒什么斗爭，月薪在行業(yè)水平內(nèi)中上，并且很少加班。不加班的公關(guān)公司，在業(yè)內(nèi)簡直是打著燈籠難找。

    可呆了兩年多，唐唐遇到了瓶頸。一來，她手里的客戶已經(jīng)做膩了，又沒有新的大客戶幫助她拓展新領(lǐng)域；二來，原先的直屬領(lǐng)導(dǎo)因為各種原因離開了公司，老板看人眼光不準(zhǔn)，新招進(jìn)來的上層領(lǐng)導(dǎo)多是只會耍嘴皮子的主，真材實料沒有，導(dǎo)致她這樣執(zhí)行層面的員工辦事難不說，還學(xué)不到東西。

    唐唐最近面試了幾家公司，有一家公關(guān)公司向她拋出了橄欖枝，唐唐在猶豫是否要選擇跳槽，如果要去，怎么和老板說才不至于鬧僵。

    姜一聽完唐唐的各種描述。幫她分析了一下，老公司在組織架構(gòu)上確實有很大的問題，雖然在不斷的壯大中有改變，但任何公司架構(gòu)上的轉(zhuǎn)變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何況這變化不一定有利于唐唐。這家公司的優(yōu)勢在于，唐唐和老板一起做過一個項目，當(dāng)時直接匯報給老板，老板因此對唐唐的工作能力非常肯定，也很喜歡她，唐唐手里的老客戶名義上是經(jīng)理在帶，實則唐唐才是主心骨。這也就意味著，唐唐如果繼續(xù)留在這家公司，要是公司發(fā)展前景良好，她就能成為元老級人物。而據(jù)姜一了解，唐唐所在的這家獨立公關(guān)公司在今年年初一項業(yè)內(nèi)重要評獎中獲得了提名，可見公司是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

    另一邊，向唐唐拋出橄欖枝的公司，規(guī)模要大許多，在業(yè)界口碑良好。只是公司口碑，從一定程度上只能表明公司福利、平均薪資水平這些表面上的東西，一份真正好的工作，決定性因素還在于所要加入的團(tuán)隊，這個東西卻是幾次面試很難了解清楚的。

    幸好公關(guān)這個行業(yè)圈子不太大，容易打聽。姜一在和唐唐談話間發(fā)了微信給朋友詢問招唐唐的那個奢侈品組的情況，反饋是那個組不是該公司的重點業(yè)務(wù)組，客戶雖然還可以，但是負(fù)責(zé)這個組的領(lǐng)導(dǎo)口碑不好，組里情況復(fù)雜。

    姜一把這個情況告訴了唐唐，建議她婉拒掉這份新工作。畢竟比較下來，即使工資上有所提升，新團(tuán)隊是個坑的可能性很大，且發(fā)展前景并不好，還不如唐唐現(xiàn)在的公司。6月份近在眼前，唐唐在現(xiàn)公司手里捏著重要客戶，想談個工資漲幅不算難事。

    當(dāng)然，姜一告訴她，新的機(jī)會還是可以看，看的重點就是團(tuán)隊、客戶、薪資福利。有需要的，她可以幫忙打聽。

    這樣一頓飯吃下來，半點沒有午休的感覺，說得姜一口干舌燥。唐一則是頻頻點頭，恨不能抱住姜一喊親人，買單時當(dāng)然自告奮勇，還一副姜一不讓她付她就要怒了的架勢。看得姜一實在哭笑不得。

    走出飯店，唐一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問：“對了，你和趙正怎么樣了？”

    “就那樣。”姜一正在看品牌公關(guān)發(fā)的微信，回得有些敷衍。

    唐一擰眉：“不是吧，上次你生日他沒什么表示？我以為你們很有機(jī)會的。”

    姜一聞言了然，難怪趙正猜測姜一不愛過生日，她的生日是從唐唐這里流出去的。

    “謝謝你的幫忙。”姜一笑，放下手機(jī)說，“我們目前處得挺好。”

    “誒？！”唐一眼睛都亮了，“所以是在一起了？！”

    姜一淡笑不答，坐扶手梯下樓，唐唐嘰嘰喳喳地在她身邊不斷問，統(tǒng)統(tǒng)被沉默以對。姜一把她送到路邊，給她攔了車打開門：“小姐，再不回去可就遲到了。”

    “就透露一丟丟給我嘛。看在我這樣關(guān)心你們的份上。”

    “倒不是不想告訴你，可是你看你情路這樣坎坷，不想說出來傷害你。”姜一溫言軟語，手卻毫不含糊把唐一塞進(jìn)車?yán)铮槃蓐P(guān)上車門。

    唐一拉下車窗，努著嘴：“我一定會搞定陳鍇給你看的！”

    她信誓旦旦的嗓音隨著出租車遠(yuǎn)去，姜一見車尾消失，收起臉上的笑意。

    活得像唐唐其實也挺好，帶著點孩子氣，帶著點不現(xiàn)實的沖勁。不成熟有不成熟的樂趣。

    姜一拿出手機(jī)，給趙正發(fā)了條微信。

    7點見？

    待她回到辦公室，收到回復(fù)，一個字：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工作比較少，姜一覺得這天下午的時間過得格外漫長。總是在注意電腦右下角時間的時候，發(fā)現(xiàn)數(shù)字離19還有距離。

    幸好今天所有客戶沒在下班前給她出什么幺蛾子緊急事件，姜一得以在7點關(guān)電腦下樓。她這連續(xù)兩天的準(zhǔn)時下班行動引起整組人的私下熱議，前腳剛離開座位后腳他們就互遞眼色交頭接耳，姜一沒興趣理睬或解釋，顧自下樓。

    未出辦公樓，隔著玻璃她便尋到男人欣長的身影。一襲黑衣，更顯得他冷峻。姜一加快步子走過去，到他跟前笑語嫣然地問：“去吃飯？”

    趙正似乎原在慌神，瞧見她后表情停頓了一下，才回答道：“嗯。你定。”

    兩人往附近的百貨公司去，趙正比姜一要落下半步，且步子格外沉，過去的一路上不說話，始終若有所思的樣子。姜一并未急著打擾他，待到進(jìn)飯館坐下，姜一點完菜，這才起了話題。

    “有心事？”她問，兩手交錯支在桌上，洗耳恭聽的模樣。

    趙正人坐的筆挺，氣息卻有點頹喪，他欲言又止。沉吟稍許后，說：“有個戰(zhàn)友走了。”

    他的神情讓這個“走”的意思不言自明。姜一剛經(jīng)歷過生離死別，立時垮下臉來，也不說話了。

    趙正見她表情驟變，抱歉道：“不好意思，想見你，卻把你這頓飯的興致攪沒了。”

    “你說這話才讓我不高興。太生分。”她橫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