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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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怕死。”他抓住趙正的手,用盡最后的力氣,“告訴我老婆,遺書里…遺書里忘寫了,我走了,讓她自由點活?!?/br> “你閉嘴!” “你放手,是…幫我。幫我解脫…” “我不會放手的!” “不要…怕…今天是個…好日子。” 趙正合眼,從回憶里脫離,低頭睜開眼,姜一的面容讓他回到當下。 他取走蓋在她臉上的毛巾,她一雙因掙扎而閃爍的眸子與他相對。 如果你沒有親手放棄過一個生命,不能明白這雙眼睛里飽含的情緒。 “你已經知道,他沒有生存的希望了?!彼穆曇羝届o,手指摩挲她的臉龐,“放手,是正確的。” “我做不到。”她搖頭,“我做不到?!?/br> “忘掉你的痛苦,想他的痛?!彼难劾镉写缺膰@息。 姜一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眼,她不能再與他對視,她的理智說他是對的,可她的心不愿被他說服。她想逃,逃到一個不需要殘酷選擇的地方。 “姜一,把痛苦留給我們,讓她自由吧。” 窗外大雨磅礴,雨水沖刷著街道,淤泥塵埃順著雨流入下水道,城市濕漉漉一片。 姜一在這樣的天氣,度過了她的生日。濕氣凝結成水珠,順著她的眼角滑落。 趙正屈身,輕吻她的眼角。把痛苦留給我們,讓他們自由。 折損太多心力,酒精的副作用耗盡她最后的精力,她流著淚,精疲力盡地睡去。 他懷里的她紅著鼻子,睫毛濡濕,蜷縮著孤獨無依,可她的手緊握成拳,似乎還準備著戰斗。他用手掌裹住她的拳頭,堅硬的骨頭,柔軟的皮膚。 漫漫征途,他終于遇見她。 姜一從沉睡中醒來,天色昏暗,陰雨綿綿??磿r鐘,其實過了九個小時,是正午時分。 她從客房的床上爬起來,打開房門,見到窗邊男人挺立的背影,他正在通話。 昨夜攝入的酒精讓她頭暈腦脹,而吐空了的胃此刻更是難受。她拖著步子,沒打擾他,去浴室沖澡。熱水細密地將她包裹,她的頭腦在疼痛中蘇醒,無比清晰。她清楚記得昨晚趙正和她說的每一句話,她想,她做了決定。 圍上浴巾,她將自己的頭發吹干,打開浴室門,低頭見擺在地上的干凈衣服。她拿進去,重新合上門換上。是趙正純色的棉質短袖上衣和居家褲,淡淡的洗衣液的香氣,舒適、清新。 她用手擦拭玻璃上的霧氣,從那一小塊清晰中審視自己。兩指點在唇角,向上推,鏡子里的人有了笑容。 對,笑吧。笑著面對刺來的劍,笑著迎接溫柔的擁抱。 “去喝碗粥?!彼龔脑∈页鰜?,趙正指了指餐桌,他開著電腦,似乎在忙工作。 姜一依言做到餐桌邊,白米粥冒著熱氣,邊上有一盤炒青菜。姜一拿起勺子舀了一口,軟糯的、溫熱的。她胃口不好,還是盡量吃完了。起身,她拿著空碗進了廚房,打開水龍頭時,趙正聲音響起:“我來吧?!?/br> 姜一擋掉他伸出的手:“就一個碗。我這么大一個人,這點事還不能做了嗎?” 趙正眉頭一動,收回了手。 姜一迅速地洗了碗,關水,抬眉瞅他:“在工作?”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表情卻生動許多。趙正搖頭:“見著你,就不想工作了。” 她挑起唇角,雙手勾住他脖子,踮起腳尖眼神緊緊凝視他:“你承受得住我嗎?” 趙正摟住她的腰,從容不迫地答:“你盡管試。” 她瞇起眼,忽然偏頭,唇貼在他的頸側,牙齒微微張開,輕柔輾轉地吸吮擠壓。一會兒,她退開,手指滿意地揉了揉自己給他制造的印記。 “以牙還牙?”趙正捉住她的手。 姜一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紅印:“眥睚必報?!?/br> 趙正擄她發頂,她垂頭,收起表情,片刻后再度抬起下顎,看向他:“今天…我要去醫院。” 醫院,主治醫生辦公室。 諸多文件,跑上跑下,最終在辦公室坐定,白紙黑字擺在姜一面前,筆握在手里,千斤重。 趙正手搭在她肩上,慢慢握住,姜一腦中閃過許多畫面。 下雨天,外婆撐著小小的傘,她拉著外婆的手,為了不讓她淋到雨,外婆半邊的身子都濕透了,卻恍若未覺。 她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那天,外婆緊緊握著那張紙,布滿皺紋的臉光彩熠熠,淚水從深深的眼眶里流出,久久沒能說出一句話。 外婆第一次來上海,邁出的步子都小心翼翼,她帶著外婆去商場,她怯怯地不敢進去,說怕弄臟了別人的地板。 種種記憶的碎片糅在一塊兒,成為她筆尖的墨,落到紙面上,久久不愿滑動。 姜一咬著唇,手有些顫,她深吸一口氣,推動手中的筆。 行書的“姜一”二字,表明她放棄對外婆的治療。 呼吸器一旦撤下,就宣告著死神的徹底來臨。 跟在醫生和護士身后,看著他們撤走呼吸機。姜一緊緊握住外婆的手,這雙曾經牽著她往家走的手,這雙曾經保護著她的手,她死命地握著,仿佛最后的挽留。 心跳和血壓不斷下降,姜一閉上眼,她低聲說:“外婆,別怕,馬上就不痛了。” “馬上你就能回家了。一一帶你回家?!彼龘崦馄艢q月風霜的面容,淚無聲滴落。 儀器的數據歸零,回到一切的原點。 平穩的直線,再也不起波折,這一生,就此結束。 姜一的手遲遲不愿松開,趙正在她身后,她的背影單薄有倔強。 她起身,親吻外婆的額頭,然后抹去自己的眼淚,扭頭對護士說:“麻煩你了?!?/br> 白布緩緩蓋上,遮住至親的面容。姜一退開一步,讓護士帶走外婆。趙正扶住有些直不起腰的姜一,她轉身,將頭埋在他肩膀,不愿再看。 沒有放聲大哭,姜一開具死亡證明,聯系殯葬公司的聲音都格外平靜。只有她微紅的眼眶和始終有些顫抖的手泄露著她內心的驚濤駭浪。 遺體火化預定在下周,姜一決定一切從簡,不大辦喪葬。一來,本就無親無故,二來,她同外婆都不信那一套。外婆以前常說,要對人好,活著的時候用功,死了,功夫做給誰看。 陰雨不斷,雨刮器有節奏地來回擺動。紅燈亮起,車緩緩停下。 姜一忽然開口:“趙正,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的選擇是正確的?!?/br> 趙正凝視她,平緩又堅定地說:“你做了對的選擇。” 姜一笑,她不斷地點頭:“對,我做得對?!?/br> 回到趙正公寓,姜一失魂落魄,脫了鞋她走到沙發邊坐下,接著人躺下來蜷縮成一團。她的勇氣在那一瞬間全部用盡,她忽然沒有了主心骨,像被人抽走了心臟,內里空蕩蕩的,不知接下去該怎么辦… 趙正在她面前蹲下,梳理她散落在臉上的發。 “外婆死了。”她盯著他,眼睛瞬了兩瞬。 “你現在很難受,你覺得生活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彼告傅纴?,“但你會好起來。你會重新找到生的意義?!?/br> “你失去過嗎?”她問。 他唇抿成一道線,片刻,才張口:“失去過。很多?!?/br> “怎么才能接受失去和死亡?” “知道失去的必然和死亡的不可避免。允許自己難過和消極。然后,站著,走著,活著?!?/br> 姜一將手掌貼著他的心臟,她感受到有力的平穩的跳動。 她第一次,如此想要得到這顆心,強大的,忠誠的,有故事的這顆心。 ☆、第二十八章 28只要這座城市有一盞為你守候的燈 周一工作日,姜一不愿請假,她自認空閑時反而更容易被情緒掌控,不如繁忙。 周日晚上她回了自己公寓,趙正挽留她,她表示想一個人呆會兒,況且第二天上班,她得回去換衣服。故此,趙正就沒再堅持。 合上公寓的門,她環視身處的這間斗室,蝸居四年,往事歷歷在目。不能全然說是心酸,也不能說外婆的走是沒有征兆,只是理智情感難以不能一刀兩斷。 外婆昏迷這么久,這一天遲早要來,她多少有心理準備。每個人都在走向死亡,誠如趙正所說,得知道失去的必然和死亡的不可避免。 生離死別是必然要經過的坎,但誰說的呢,即使知道再多的道理,也過不好這一生。這道坎,姜一還需要時間去淡化。 她慶幸這次有一個堅強的人在她身邊,第一次,她好似感受到上蒼眷戀。那種有依靠的感覺,實在是久違了。她不認為依賴別人的生活更好,只是偶爾,在累極的時候,在想退縮的時候,還是希望能有個懷抱,有哪怕一句說到心坎的鼓勵的話。她感謝趙正,不管未來如何,他都是一個值得深交的對象。 夜晚輾轉反側,姜一抱著大熊玩偶的腿,雨聲點點滴滴到天明。 六點,姜一換上運動裝出門,按照平時的路線跑到中山公園,五月已有了初夏的跡象,沒跑多時就汗津津的,鼻尖額頭冒出細小的汗珠。她在餛飩店門口停下,店長爺叔見到她,說道:“又有日子沒看見你了!一碗小餛飩?” 姜一點頭,把錢放進罐子,正要進門,忽又被爺叔拉?。骸澳昙o大了記性不好了,你上次那個小相好…” 姜一眉頭皺了皺,腦筋轉了下才想起來上次和爺叔開玩笑說趙正是她養的小白臉,見爺叔欲言又止,她問:“怎么了?” “你們兩個是不是鬧翻掉了?” “沒啊,為什么這么說?” “那個男的后來一個人來了好幾次,我以為來堵你的。噥,今天已經在里面坐著了。不是追著你要錢吧?” 爺叔的想象力倒是挺豐富,她打過一次趣,就能腦補出這推測來。姜一笑著搖頭,說:“爺叔你想多了,我不是欠錢的人?!?/br> 姜一一探身就找到了趙正,高個子縮在角落里,神色冷淡,和熱鬧的他人分隔出無形的界限。他正頷首打著電話,似乎是嚴肅的話題,說道某處,墨黑的眉都透出肅殺之氣。姜一自是不在意他閑人勿擾的氣場,徑直走到他對面拉開小圓凳坐下,他條件反射地抬頭看她,略顯緊繃的神情頃刻松開,眼角上揚。 姜一支著腦袋,聽他講電話,他伸出一只手,隔著桌子輕輕捏她的臉,她橫眉不滿的表情惹得他唇角一再上揚。 “行,剩下的等我到辦公室再說吧?!彼贌o心思,索性結束了通話。她不窩在家里而是出來運動,是好兆頭。 “剛老板和我說,你最近常來?!币娝畔码娫挘婚_口。 “這里的餛飩好吃。”趙正聳肩,表情坦然。 “哦,那是我想多了。我以為你想多和我巧遇幾次才來的?!?/br> 姜一故作委屈,趙正嘆息:“好吧,我承認,兩者都有?!?/br> 他似乎以前沒這么讓著她的,現在怕也是有心想開解她吧。 “但我有個問題?!壁w正傾身,拉近和姜一的距離,嗓音壓低:“我很好奇你和老板怎么描述我的,他每次看到我的眼神,總是那么的……古怪?!?/br> 這個問題姜一還真一下不知道要怎么答,她開這個玩笑的時候,并沒有想和趙正有多長久的聯系,也不覺得和趙正會再一起來這地方。沒想到和眼前的男人有這么多牽扯,更沒料到老板對趙正印象這樣深刻……敢情她給自己刨了個不大不小的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