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沒有人欺負我。”溫嬈怕他遷怒到別人身上便解釋了一句。 祁曜沒有再追問,只是用她喜歡的方式安撫著她。 黑夜令她忘記了很多東西,以及恐懼。 她覺得自己抱著的人不是祁曜,是另一個人。 他身材魁梧,有堅實的胸膛,溫柔的臂膀輕輕的護著她,讓她在這個無所相依的地方得以微微喘息。 這個人像她想象出來的一般,和祁曜那般的違和,讓她猶疑。可黑夜蒙昧了她的雙眼,她能感受到的這樣一個人,他就是祁曜。 ☆、第31章 別有用心 皇都街市,一如往常的熱鬧。 從城門到街心,一路繁華。 路的盡頭有一家精巧的閣樓,不似酒樓金店那般鋪灑紅綢,它更像少女的閨閣,紗幔若隱若現,以及壁上一些含蓄的女子圖繪,頗為有趣。 這樣一家簡單的鋪子,不僅女子喜愛光顧,便是男子時有上門為心悅的女子挑選禮物。 玉雪閣便是如此普通,可偏偏在從南方水鄉一路到此地,處處可見,由此,即使是外地而來的遠客,見到此店,亦是會感到三分親切。 如今玉雪閣不屬于與王家任何有關的人,它成了外人的產業。 “可惡,這分明就是你們這里的東西,現在又不承認……” 門里被趕出來一個人,長衫書生,漲紅了一張臉在門口與之爭辯。 “呵,你不過就是一個窮酸書生罷了,你能有錢來買我們玉雪閣的東西?說出去也不怕別人笑掉大牙!”那伙計面上滿是尖酸刻薄,特別是對這種窮人,全然嗤之以鼻。 “你太過分了,若是讓溫小姐看到你這般作為,定當會將你這種人辭退!”那書生說的話軟綿無力,不疼不響的。 有熱鬧的地方總是不缺人看的,沒一會兒,這一圈就圍過來一大堆人。 “哈哈哈,你這小子是去山里過了幾年不成?玉雪閣從來就沒有什么姓溫的!” “不可能,這玉雪閣是王家的產業,王家姑娘嫁了人做嫁妝帶去溫家,她人死了,這東西自然是她女兒的!”書生據理力爭道。 “傻子,滾!”伙計惡狠狠道。 那書生見周圍人越來越多,羞憤不已,可顧及顏面不得以袖掩面,狼狽離開。 “喲,這玉雪閣的老板不是溫小姐?”有人問道。 “當然不是,那溫小姐死了娘的人,溫大人又娶了個厲害的續弦,你說這小姑娘能掌住什么。” “我聽說王家人和他們斷絕了關系,寧氏迫害了她們母女倆。” “寧氏是哪個?” “溫大人的續弦啊。” “咱過去都將這玉雪閣的東西與王家明珠坊里的衣服相配,現在是怎么配都怪怪的,原來是分了家,又換了主人,那這東西哪里還值錢。本就不好看,以后還是去桃紅鋪買好了,那兒東西物美價廉。” 民眾七嘴八舌說著八卦,過往的恩怨情仇如同天橋底下說書口中的故事一般,添點油加點醋,令弱者更弱,惡者更惡,聽得心里七上八下,又驚又嘆,口才好的人想要編出個完美結局,可苦于主角們都還沒死,也不好大白天睜眼說瞎話,便討論了幾番,又說到了宮廷內激烈的斗爭。 那白面書生從人群中鉆出,漸漸走遠,待走到偏僻的地方,原本駝著的腰板漸漸挺直,整個人不似方才那般軟弱,愈發挺拔reads;念破星空。 巷子口停了一輛馬車,有個老伯站在車旁看到他,忙迎了上來。 “少爺可有受傷,怎地沒看見小丁陪著你?”王伯緊張道。 “無礙,小丁在等消息,晚些時候他自己回來,我們先走。” 他坐進馬車內,立刻便有人為他遞上毛巾。 他擦了把臉又擦了擦手,遞還給對方。 “少爺,這事情下次還是交給別人去做吧。”王伯說道。 “無妨,沒人認識我。”他說道。 “哎,少爺,春闈剛過,您既然是要走上官場的人,何必再這里徒生枝節,雖說咱們王家家大業大,可到底士農工商,商字最賤,若是讓人知道這事兒,定然會有微詞。”王伯埋怨道。 王游笑了笑,道:“王伯,這種事情不必忌諱,你可莫要在乎這表面上的名聲,商字最賤,一身銅臭,那又如何?你可知我王家可正是以商成名,過去,王家是皇商,即使當下不是,那聲名已成,不必懼之。” 王伯啞口無言,也不好繼續貶低本家,“少爺說的在理。” “好了,事情先做到這一步吧,在商言商,我可不精通這一行,還是得看大哥,這主意好極了,可比我這個讀書人更聰明,這輿論的效果,想必要比一個人的聲音要好得多。”王游若有所思道。 王伯不懂他們的那些彎彎道道,心里只想著家里少爺老爺都平平安安的才是最好,低低一嘆。 馬車走遠了,原地倒也沒有留下什么痕跡。 玉雪閣表面上沒有什么動靜,也未把今日這事兒放在心上。 只是大戶的很多人聽說了都微微不屑。 玉雪閣里的東西代表著榮貴的象征,它的客人多是富貴之人,個個都是極為注重名聲,尤其是女兒家相聚會時,除了賞景吟詩,更多的時候也是彼此聊著家常,欣賞彼此身上的飾物。 不知道也便罷了,若是知道了玉雪閣里的腌臜事,誰還愿意佩戴。 禍事便從第一個被人指著簪子冷嘲熱諷的小姐身上引起,玉雪閣的名聲由此漸漸下滑。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王家打的主意不是要毀了玉雪閣,只是要拖垮它的聲勢。 若寧氏是個聰明人,想必會盡快為玉雪閣正名,可若她不放在心上,那這事情便會從一個小小的雪球滾起,隨著那些負面的謠言越滾越大。其心機不可謂不深遠。 宮中對宮外的事情鮮少關心,甚至所有人都習慣了這般生活,宮門是道門,有人愿意為了榮華富貴,永遠都留在這道門里。 溫茹終于疲于動筆,丟開了書卷,站在庭院門口,看著遠處最惹眼的屋頂。 “這日子一日不如一日,如何能過?”溫茹說道。 “娘娘,皇上日理萬機,最近誰那里也沒去。”映秀安撫道。 “映秀,你還記得皇上最后一次去妃嬪那里過夜,去的是哪里?”溫茹問道。 “是、是……”映秀頓時說不上來了reads;超級掌教。 “是jiejie那里。”溫茹替她把話說完。 “娘娘,奴婢不懂,之前您也是妃子,可皇上那般喜歡你,可到了這會兒,皇上卻總對您不冷不熱的。”她的語氣諸多抱怨,她與溫茹一體,溫茹不受寵,她又如何能繼續違心的贊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可以,她自己希望溫茹能夠放下身段使些手段。 “奴婢以為,皇上他喜歡妖媚的女人。” 這個結論從什么地方得出來,她們不必挑明說,也個個心知肚明。 溫茹不說話,淡淡的表情似乎對什么都不關心。 映秀說到這個,自己便先忍不住了,不滿到:“娘娘,奴婢真的不懂,溫嬈她明明是犯了欺君之罪,為何沒有死,細細想來,她甚至沒有受過什么重大的責罰,放在哪里都是不合理的,她就是個狐貍精,定然是有什么魅惑之術。” 無知的人總是擅長用一些鬼神之事作為借口來解釋自己不能想通的事情。 “映秀,你相信世上有鬼嗎?”溫茹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忽然問了另一個問題。 “娘娘,這……”映秀一噎,想要說沒有,可自己方才還說了溫嬈不是人。 溫茹斜了她一眼,揚唇一笑,“這世界上有鬼,而且不止一個。” “不止一個?”映秀看著她的笑臉有些不安。 “你知道在我來這里之前誰活的最久嗎?”溫茹問道。 映秀毫不猶豫道:“皇上本來后宮就沒什么人,這珺宸宮是空的。” “你瞧,連你都不知道。”溫茹微微一嘆,“這珺宸宮里還有一個人,是靜貴人啊。” 映秀頓時恍然,可轉瞬心下又是莫名一寒。 是啊,這珺宸宮里一直都有個靜貴人,可她們似乎從來都沒有注意過,靜貴人如同她的封號一般,安靜地像空氣一樣的存在,妃嬪之間的聚會她沒有一次落下的,可偏偏居然沒有人會想起她來。 這可真是可怕…… “所以說,你還太嫩了點,你的心思只止于那點點小利,但你很聰明,對于你討厭的人,你不是直接讓她死,而是讓她生不如死。映秀,你是了解我的,做了好事兒,我會包容你的一切。”溫茹的那雙漆眸看向映秀。 映秀低下頭一陣心虛,收了收手臂上一只金鐲子。 她們心不在焉的想著各個的心思,殊不知背后有一雙眼睛將她們的言行盡數收入眼中。 所有人都習慣了這般寂寞的日子,可若有朝一日,有人打破了這份平等,當她掠奪了所有人應得的皇寵,集萬千寵愛于一身時,便會如同巨石投水,掀起一番風浪。 “我實在沒有想到她的命這般硬,是我低估了祁曜對她的寵愛。” 封頌聞言笑道:“那么,美人兒你接下來又想做什么?” “我一個區區弱女子怎會是她的對手?”那女子抿唇,露出一抹諷笑,“溫嬈最成功的地方便在于她得到了祁曜的寵愛,可是,她最致命的地方同樣也是這點。我們得助她一臂之力,讓她寵冠后宮。” 封頌微微瞇了瞇漆眸,無聲一嘆,嘖……溫嬈她自己可知,真正害她的人其實只有一個啊。 ☆、第32章 標題標題 溫嬈抖了抖眼皮,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看到的是空無一人的房間。 祁曜人不在。 她不自覺地松了口氣,面對這樣一個祁曜,還是需要勇氣。 昨兒夜里頭跟做夢一般,她那般難過,便有個男子如同神邸一般出現,放下身段來安撫她。要知道對方不是別人,而是祁曜。 她心不在焉,也不敢胡思亂想,推開門,正巧看到云霞懨懨地走過,云霞同樣也看到她,立刻又將腳步頓住,“溫嬈,你昨天去哪里了?”她沒甚好氣道。 “昨天我哪里都沒有去。”溫嬈說道。 “你哪里都沒有去?你知不知道昨天該輪到你去伺候皇上的,可結果變成了我,挨訓的也是我。”云霞怒道。 “云霞,昨日可是你自己向辛姑姑要求的,只是辛姑姑不同意,那會兒你也這般怨我。昨天你也如愿回到皇上身邊服侍,自己在那兒栽跟頭了,又轉過來怨我,你未免太高看我了。”溫嬈抬手推了推自己的發髻,動作忽然一頓。 “你還敢頂嘴,你最好哪里都別去了,辛姑姑可是說了要好好教訓你的!”云霞被她幾句話一擠兌,頓時面紅耳赤。 溫嬈扯了扯嘴角,不想與她爭辯,啪的一聲將門合緊。 云霞被關門聲嚇得一縮,狠狠地瞪了對方房門一眼,大步離開。 溫嬈則是坐在妝臺前,方才伸手便意外的發現自己頭上又多了一支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