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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縱這二十年,自認聽過的表白不少。 十三四歲長開了之后,仰仗這張臉,在各個年齡段都吃得開。同年齡的小女生有,三四十歲的女老板也有。樸實無華的,天花亂墜的,什么樣類型的表白都聽過,可他從來不信。 唯獨是陳禁,她說的每一句話,真摯、瞎扯、隨口胡謅,他都愿意放在心上。十一歲時她說的話,他牢牢記了九年。 忽然不是那么想讓她陪他上課,不想要別人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只是他一個人的jiejie。 司機在酒店大堂外邊候著,兩人提前幾分鐘到的教室。從后門進去,顧縱的室友朝他招手,隨即看到了顧縱身后的陳禁。他們是見過的,不算太驚訝。 有人注意到了陳禁,推一推身邊的人,眼神朝這邊一瞟,示意一塊看過來。 從后門走到座位這一段路,大半個班的人都有意無意地往這邊看。陳禁并不多在意別人的目光,橫豎是所有權的宣示,多看看也好。 沈編和其他兩個室友坐前邊一排,轉過來和陳禁道謝,因為上回禮物的事兒。 陳禁笑了笑,沒說話。 再往前幾排,有小女生遮遮掩掩朝這邊舉著手機,業務不熟練,實在是很難不發現。陳禁大方看向她,她又把手機收了回去,尷尬地轉回身。 教室里嘰喳熱鬧了一會兒,教授正式開始上課,目光掃了一圈底下,室內很快安靜下來。 陳禁望著某個方向看了一會兒,隨手翻了兩頁教材,忽然說到:“我還是低估你了。” 顧縱不明白,疑惑地看著她。 “我說,班上對你有意思的姑娘,比我想象中要多。” 他在教材上畫了兩條線,算是做筆記,語氣平平,不太在乎的模樣:“是嗎。” 沈編無意聽他們的對話,回頭極其嫌棄地瞥了顧縱一眼。他的反應過于真實,陳禁沒忍住笑起來。 講臺上的教授正要點名提問,可能是陳禁的小動作過于囂張,教授隔著整個教室的距離,遙遙望著她,陳禁心里跳了一下,正覺得自己要遭,下一秒聽見教授并不陌生的聲音。 “最后一排的女生,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后兩排一共只有陳禁這么一個女性。 這回前排的人可以名正言順地看過來了,看熱鬧似的,扎著堆竊竊私語。畢竟本專業的學生都很難答得出來,更何況這個不知道哪來的人。 顧縱聞言正要開口,想替陳禁回答,可先一步她悠悠開口,說了句不那么標準的答案,下邊原本看笑話的眼神也變得驚訝。 教授邊聽邊背著手走到后排來,等到陳禁說完最后一個字,他忽地笑起來。拍了拍陳禁的肩膀,說了句“過時”,又從教室的另一側繞回了講臺。 “這是幾年前的答案,放到前幾年還算標準,現在已經太老土了,同學們不要學。” 陳禁失笑搖搖頭,這個教授愛語言攻擊她這點,過了這么幾年還是沒變。她低聲和顧縱解釋,“我以前的老師,剛才這個題,他以前就點過我。” 顧縱差點兒就忘了,陳禁也曾是雍大的學生。 下課之后,教室里的學生散得很快。教授還在講臺上收拾著材料,他的年紀很大了,動作慢悠悠的。 陳禁過去幫著他收拾,叫了聲“老師”。 教授笑說現在見你一面可不容易,“那天聽我們管院另一個教授說,你現在在你們MBA班里可是個刺頭,老不來上課了?” “您不是知道我不愛這一行嗎?”陳禁無奈道。 教授了然,早幾年陳禁還在念書的時候,他就看出來這姑娘心思不在這個專業上,去小園子聽戲,見過陳禁幾次,在臺上和在教室里,完全是兩種狀態。 “有一回你來上課,林教授驚訝得不行了,說第一次見這個學生來上課。話才說完,下節課你人就不見了,可把他氣得不輕,罵罵咧咧了一路。” 陳禁記起那一次,后一節課的時間,她都在和顧縱廝混,就在這棟教學樓的頂層。她笑了笑,沒說話。 教授想到些什么,看了眼還坐在最后一排等人的顧縱,往他那兒努了努下巴:“就那個小孩兒,那天我和林教授剛走到停車場,他跑過來和林教授說你早退是因為身體不適。我一聽就知道是幫你鬼扯,我可沒揭穿你啊。” 陳禁怔愣住,回身往教室后邊看過去。小孩正在發著呆,不知道在想什么,忽地像是有感應似的,抬頭望了過來。 隔著大半個教室的距離,兩人的目光在空中遙遙相碰。沒由來的,她的心猛地一顫。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兒,那會兒覃姍死抓著她得去上課,查考勤查得很嚴。當時覃姍沒找她麻煩,缺勤里也沒出現她的名字,大抵是顧縱的功勞。 即使當時陳禁壓根沒有認真對待這段關系,他那么聰明也不會看不出來,他依然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為她考慮。她知道顧縱從來行動多于言語,可當一件一件事情被擺到眼前,她這顆心啊,還是忍不住再次為之顫動。 后來教授說了什么,陳禁都沒太聽進去。直到教授從教室里離開,她轉身看著顧縱幾秒,忽地朝著他跑來。 顧縱站起身,將她接了個滿懷。踩著高跟鞋攏共一米七的身高,在他懷里也顯得小巧。 她的手在他的腰上,環得很緊。什么也沒說,就這么抱著。 教室寬敞明亮,從窗子里灑進大片的陽光,所及之處都籠上一層金色。微塵在光中浮動著,像是電影里逐步拉近的鏡頭,時間忽然被拉得很慢很慢。 彼此貼近,心跳仿佛也同步,仿佛輕易可聞。 顧縱伸手回抱她。他沒聽到教授剛才和陳禁的對話,也不知道陳禁突然起來的情緒是因為什么,問道:“怎么了?” 蹭在懷里的腦袋搖了搖,聲音傳出來,“沒什么,就是想問你,今晚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