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那是昨日上午她未繡完的,只怪昨日天氣太熱,否則按計劃昨天應該繡出來兩條帕子的。 今天有兩個陌生人在隔壁屋子里,還不知道好不好伺候。 怎么小老百姓的日子就這么難過呢?連個安生日子都沒有。 黃姣剛拿起繡繃子,就聽到有人在門口對她說話,“小娘子,早上可有飯食?” 黃姣皺了皺眉,瞅了一眼繡繃子,難道今早上的繡活又泡湯了? 兩條帕子賣的錢可以買兩斤rou!黃姣覺得影響她吃rou的兩個人太討厭了。 至少也該給她留下一頓紅燒rou呀! 黃姣放下手里的繡繃子,開了門,門外站的男人此時顯得比昨夜又高大幾分,就那么站在外面,好象這里就是他自己的家一樣,一點兒不見外。 黃姣在心里暗暗鄙視了一下這個男人,要飯倒要得熟練,你天生就是要飯的吧? 黃姣心里罵過人后,暗爽了一下,怕人家看出她揶揄的表情,低下頭說道, “早上給兩位公子留了飯,如果二位梳洗好了,我就叫劉mama給兩位送到房里去。” “另外,——可有能換洗的衣服?”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黃姣再不愿意,此時也不敢說個“不”字,她輕聲道:“我父親倒是有幾件薄衫,就是——” 黃姣抬頭看了那個高大的男人一眼,又匆匆低了頭,“就是尺寸上可能要小些。” 陸池看著黃姣,十四歲的黃姨娘倒是很有幾分膽色。當年他脅迫她時,她就膽子不小,不但敢跟他唱反調,還敢言語上挖苦諷刺。 他若不是不稀罕和個十來歲的小姑娘計較,只怕她少不了要多受些苦頭。 只是這一世她卻變了。 她懂得迂回,懂得避鋒芒了。這真的和前世的她太不一樣了。 她表面對他一副言聽計從的樣子,實際上在心里不知道罵了他多少遍了。 瞧那忽閃忽閃的眼睛,還有那撇來撇去的嘴角,打量他看不出她想什么嗎? 只是這樣的黃姨娘還是從前的黃姨娘嗎? 陸池出于對黃姣這樣的疑惑,將黃姣看得很仔細。 黃姣今早從上到下穿了一身淡碧色薄絹衣裙,梳著雙丫髻,粉嫩的耳垂分別掛著一顆小珍珠耳墜,因她低垂著頭,露出來了一段脖頸,雪白瑩潤,被衣服一襯,更顯得如玉般光滑柔膩,饒是陸池上輩子與她顛鸞倒鳳了幾年,此時也被這一段雪白如玉的脖頸晃了一下神。 但也只是晃個神。 黃姣今年才十四歲。陸池上一世納黃姣是在她及笄之后才納的。此時她才這么小,陸池再愛色也不可能對個這么小的甚至還沒有發育完全的小姑娘伸手。 再說,陸池自認他還是很有些自控力的。 陸池看著黃姨娘,覺得她人還是那個人,但是骨子里的倔強卻少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多了幾憨氣。是什么原因改變了她? 陸池沉思時,眼睛還在盯著黃姣看。 黃姣不知道她在陸池的手心兒里打了個轉。 她只是發現陸池在看她,心里多少有些緊張。 直到陸池收回了放在她身上的目光。 黃姣覺得陸池的目光變冷了,連同屋內的空氣都好象被凝住了。 “我們不會打擾你們太久,待我朋友傷好一些就會走。還麻煩小娘子將我們的衣服清洗一下——別出院子洗。”說話的聲音比他的目光還冷。 黃姣從小到大也沒見過這么冷的男人,她的心有點兒不受控制地“砰砰”跳。 黃姣心想,心跳絕不是被他嚇的,她真不怕他。一個還算正直的男人,除了女人太多這一缺點外,基本上還算是個好人吧。算吧? 黃姣一邊轉身往外走,一邊在心里腹誹:你就是讓我出去洗我也不敢去。你們的衣服一看就不是我爹的,即使不怕那幾個尋你們的人看見,我也怕七嬸八姑的看見造我的謠。我的名譽毀了,到時候我找誰哭去? “等等!” 黃姣聽話地站住了,慢吞吞地轉過身。 陸池從懷里掏出來一塊碎銀扔了過去,淡淡地道:“這點兒銀子暫時抵這幾天的飯食。” 黃姣連忙伸手接住。她看著眼前的碎銀子,猶豫著不知該不該扔還給他。 如果不要這點兒銀子的話,這男人就相當于欠了她的情。可若是她收了的話,就有點兒象是銀貨兩訖的意思。感情這男人是把她家當旅館住了? 美的他! 黃姣想罵他呵磣,她可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穿越加重生,想得她的伺候,才給這點兒銀子,不覺得便宜了點兒? “怎么,你嫌少?”陸池一眼就看出了黃姣的想法。 黃姣連忙含笑上前,“哪兒能呢?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更何況我這是救了你們兩條命呢。就沖神佛的意思,我這是賺功德了,哪能要您的這點兒銀子呢?” 想用這么點兒銀子就報答我救你們的恩德,也太便宜了些吧?你們兩條命難道僅值這么點兒銀子?還不夠我吃兩頓rou的呢。 黃姣癟癟著嘴,斜眼瞥了眼陸池。陸池面無表情。 她伸手將銀子遞了過去,還不忘再補充上一句,“公子放心,你們只管住,一會兒我去村里賒點子rou,魚就算了,您朋友受著傷,吃魚傷口不容易好。我們家里雖然條件不好,但保證飯食是干凈的,等中午我叫mama多給你們做些好的補補。” 言語里一片討好。但內里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我們家好窮的,你們兩個大男人,又不是普通人,好意思拿那么點兒銀子來打發她? 陸池倒想大方一回,可如今是落難的鳳凰不如雞,懷里羞澀得緊。他冷冷地瞥了一眼黃姣,不置一詞,根本就不接銀子,扭頭就回了劉mama屋。 黃姣拿著碎銀,差點把一口銀牙咬碎。 要不是原身有記憶,她真要以為這個男人是個吝嗇鬼,古代的葛朗臺! 好在這塊碎銀怎么也能買幾斤rou了,還能順帶著要幾根大腿骨頭。想到這里,黃姣又高興起來。 這兩個男人有傷在身,rou還是少吃為妙,最多她給他們多盛幾碗骨頭湯好了。 阿彌陀佛! 村里賣豬rou的王老四雖然平時有些吝嗇,但幾根剔得連rou星子都沒有的骨頭還真不怎么在乎。只要黃姣來買rou,他都能把剩下的骨頭搭給黃姣。 黃姣尋思著王老四極有可能是不知道大骨頭的食用價值。 黃家村就他一家賣豬rou的,而且還要隔兩個集才能殺一頭豬。前一日王老四才殺了豬,黃姣因天熱,懶怠吃rou,家里又有點兒存貨,因此她并沒有去湊那個熱鬧。也不知今日王老四家還能不能剩下rou了。 黃姣換上出門的衣服,依舊拿帕子包了頭,剛從屋子里出來,就迎頭撞進了一人的懷里。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黃姨娘,你變了 女主:誰是你的黃姨娘,大叔,你認錯人了 男主:你渾身上下我哪兒沒摸過?閉著眼我都知道是不是你 女主氣紅了臉:流氓! ☆、恩公 黃姣撞進了一人的懷里,連忙抬起頭。 眼前是一雙黑黝黝的眼。這雙眼的主人正皺著眉頭冷冷地看著她。 黃姣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確實長得好看。即使此時這個男人正皺著雙眉,滿臉的懷疑。 兩人離得那么近,這男人甚至正用他的雙臂將她圈在懷里。 黃姣真不承認她是色女。要色也只怪這男人長得太好看。臉上是健康的顏色,不白不黑。雙眉是斜飛入鬢的型,不濃不淡。鼻挺而直,透著一股堅毅。眼。。。。。。 這雙眼大概是這個男人最吸引她的地方了,睫毛濃密,眼珠黑得象一潭井水,仿佛里面盛滿秘密引人探尋。 若是這個男人不想納她為妾就好了。 “小娘子對看到的可還滿意?”聲音里已有些不耐煩。 黃姣猛地回過神,才發現她兩手緊抓著陸池的衣袖不松手。手下的衣服有被她抓過的明顯的折皺。她呵呵訕笑兩聲,“公子天人之姿,小女子唐突了。” 唐不唐突的陸池并不關心,他推開黃姣才發現她的衣著太不尋常。 “小娘子怎么穿得這么——樸素?”前一刻還穿著薄絹的淺碧色衣裙,看起來倒像個大家的小姐。這會子換了套粗棉布的青色外衫,怎么看怎么像村姑。 黃姨娘可從來沒這么穿過衣服,太丑了。在他的印象里,黃姨娘該是個很愛美的女人。 在京城最有名的四盛樓里,黃姨娘能在一堆首飾里挑一早上;為了一朵頭上戴的花,她寧愿把所有的花都掐下來在頭上試一遍;若是在外面看到哪家小姐或夫人穿的裙子花色比她的新,樣式比她的美,她能好幾天悶在院子里不出門。。。。。。 這樣的黃姨娘怎么可能穿這樣土氣的衣服? 陸池覺得也許他從前誤會了黃姨娘。 也許這個才是黃姨娘真正的性情? 黃姣因為自己長得太出色(女主真的挺自戀),出門都盡量把自己往丑里裝扮。去王老四家要穿過半個村子,尤其是要經過“二流子路”,這是黃姣給這條路起的名字。 這條路上常有幾個不務正業的男人蹲守在這兒,但凡有小媳婦小姑娘的路過就會在口頭上占些便宜,碰上沒男人的寡婦,他們都敢湊到近前去上手摸。 時間長了,走這條道兒的人就少了許多,基本上都是家里年紀大些的大嬸大娘的才從這里過。 王老四家就住在這條路的北邊,周圍再沒別的路能過去,別人家能一個月不吃rou,可黃姣哪受得了? 劉mama一天忙的事情太多,黃姣舍不得讓她老人家勞累。 自打她穿在黃花姑娘身上,她已在“二流子路”上走過幾回了。 她爹在村子里有些名聲,多數他們都放她過去了。 但也有幾次,他們會忍不住調戲幾句,好在沒說太多難聽的,例如:小娘子又買rou去?哎喲,吃rou好啊,吃啥補啥,記得多吃點兒后臀rou。 你md,黃姣回家就對著鏡子左照右照,明明很有rou很有型好不好?太沒眼力勁兒了。 這種話要擱在現代,實在是連調戲都算不上,頂多是朋友間的調侃。但誰讓她是在古代呢?她還得裝著滿面嬌羞,捂著臉就往前跑。 但總這樣也不是個事兒,后來黃姣就想出這么個招數來,使勁把自己往丑里打扮,就不信這群臭流氓對著這樣的她還有心情調侃。 黃姣唉聲嘆氣,長得好也是罪! 往常黃姣路過“二流子路”都暢行無阻地過去了,今日的運氣卻不好,才走到路口就被人攔了下來。 擋路的是個大高個兒。 濃眉長眼高鼻梁,嘴上甚至還叼著一根狗尾巴草,渾身透著一股子匪氣。 他將嘴里的草沖旁邊一吐,惡狠狠地瞪著她道:“聽說你訂親了?” 黃姣懵了,她是真的懵了。男配出現了?還是這個才是男主? 這人是誰?她一點兒印象都沒有好不好?這人上來就用質問的語氣問她的終身大事,整得好象她背著他偷情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