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周韻已提前聯系了舅舅,這時就按響了單元門外面可視電話的鈴,葉信給她開了門。 看到舅舅,周韻不由想姥姥家基因是挺好的,mama年輕時是個美人,舅舅五十出頭了,但腰背挺直,儒雅中帶點兒威嚴,也很有風度。妗子臉色紅潤,一臉慈愛,完全不是后來的樣子。 前世舅家的小兒子葉誠本科畢業后也去了銀行系統工作,并因為年輕有文憑,畢業幾年后就任一家銀行支行的副行長,可惜多年以后,他一直未能再升遷。在周韻去世前不久,又因為得罪了人,被人舉報說他受賄被拘留,最后因為受賄四萬元被判了兩年,并被開除公職。 親戚們都為他嘆息,說他冤枉吧,也算不上,這錢他是收了。說他不冤吧,他收的錢算是行業潛規則,是別人為了貸款能盡快走完程序送的禮金,銀里不光他一個人有,可只有他一個人被判刑,其他人卻沒事。 在他受賄的四萬元中,有不少是別人送的一兩千元的現金卡折算的。這些錢,遠遠比不上他一年的工資收入。可因為這四萬元,他沒了工作還被勞改。 最終他怎么樣周韻不知道,可他們一家本來是親戚們羨慕的對象,舅舅一向公正一輩子,兒子卻遇上了這件事,一下子精神就毀了,妗子一向保養得很好的頭發短短時間內全白了,大病一場,一度差點沒命。 看到現在舅舅妗子的樣子,周韻覺得挺好。葉信還不知道周韻退學,看到她還挺奇怪的,等周韻說她開了一個食品公司,連地都批下來時,驚訝不已,連問他們是怎么有錢買地的。 周韻把她和張澤的關系簡單解釋了下,從張澤幫忙破了拐賣兒童案件的事說起,一直說到是他以資金投入,她以技術入股,這才把建廠的事確定下來。 事情比較多,周韻口才又好,把養父母、生身父母的心態言語說得繪聲繪色,半天才把事情說完。妗子一直笑吟吟的,給周韻拿了飲料打開給她喝。葉信也聽得哈哈直笑。他解釋道:“你媽他們見得少,你年紀又小,他們心里有害怕也在所難免,你別怪他們。” “我知道,所以才接受了張澤的投資。這樣皆大歡喜。” “南郊現在荒涼,但事情都在發展,并且離予州也不遠,你們又不是開商場,那里也很好了。讓我沒想到原來那塊地是給你們的,他就是從我們銀行里貸的款,小芳,你們怎么不早來找舅舅呢?我現在才知道原來那是自家外甥女的廠子。”葉信直樂。 周韻先說她改名叫周韻了,再乖巧地說:“我也不是想著能不給舅你添麻煩就不添麻煩嘛。” 其實前世她來省城闖蕩時,舅舅替她找了一份國企三產的賓館里熨燙衣服的工作,是個集體工,說是工作穩定,一樣給交三金,許多人都一直干到退休,適合女孩子干。 天天工作在地下室那狹小的空間里,認識的人就是身邊那幾個五十來歲的大媽,每天聊的話題就是今天菜多少錢一斤,哪個超市又搞活動了有優惠。這樣的生活,每一天都是前一天的重復,完全看不到其他希望,哪有什么未來可言。工作了一段時間,她辭職了。 在此之前,她已辭了表哥替她在縣城找的一份臨時工,這次之后,都是規矩上班族的有門路親戚們覺得她思想太活躍,沒人愿意再替她幫忙。所以,周韻原來就打的主意就是先說服父母,再讓父母出面替她貸款,這樣發展也快一些。 結果家里父母意見也不一致,還好張澤趕到,由他全面接手了這件事。 沒想到這次舅舅還挺支持她的,周韻挺意外,有種時來天地皆同力的感覺。 卻聽葉信道:“你媽我們姊妹幾個,學習都很好,可家里那時候窮,只能供養得起一個,你姥姥就讓我上了。可我自己考學出來了,看著你媽他們那么辛苦也難受。才想著讓你們小輩的好好學習,有了文憑也能幫忙好找個工作。沒想到出了你這個異數,小小年紀都說動人給你投資。就是你也不能光忙著掙錢,還是不要中斷學業才是。” 周韻只點頭,說她準備過段時間就找個家庭老師,好好補課后會繼續學業的。問舅舅能不能介紹個好些的補習老師,她準備趁春節休息這段時間補習。對于像舅舅這樣的親人,你讓他幫些小忙還能顯得親熱。 葉信搖搖頭,“老師我可以幫你找,不過學業是一方面,環境影響也很重要,還有就是和周圍的人處好關系,結交那些優秀的人。哈佛大學mba有個教授說過一句話,那里的同學,最重要收獲是結識了身邊的同學。優秀的人只愿意和優秀的人來往。不在那個位置,你很難遇得到。” 同樣勸學的話,舅舅說起來高明多了。周韻也笑了,“舅舅,我知道,卡耐基說過,人的成功只有15%靠的是知識,85%靠的是人際關系。我也會朝這個方向努力,先不說哈佛的mba,爭取將來在國內上個有名大學的mba。” 葉信哈哈大笑起來,“年輕人就是有魄力,那舅舅就拭目以待啦。”他見多識廣,反而不像家里人那樣除了上學就沒有出路了,只能說學識高了,對事情認識不一樣,會讓人做出更明智的選擇和更有益的判斷。 看周韻對自己一切都有安排,也不勉強勸她。人說吃一塹長一智,可有些塹不吃是學不會的。反正年輕人,多嘗試下沒什么。 周韻前世看到這個舅舅都有些害怕,總覺得他很嚴肅,沒想到他有這么慈和的時候,心里也挺高興。 “對了,舅舅,妗子,這是我從新疆那里帶回來的灰棗,核小rou厚皮薄,味道還不錯。我記得妗子低血糖,大棗很有營養,每天吃幾粒會有好處的。”周韻說著打開了那箱紅棗的紙箱,滿滿一箱顆粒飽滿的大棗露了出來。 妗子原以為這個不顯眼的紙箱里裝的會是土特產之類的,沒想到這個外甥女這么大手筆,這么一箱棗,怕不是得值近千塊。雖然她不是沒見過世面,也不缺少這些東西,但老家來人拿這么貴重禮品的,還是第一次,讓她有外甥女非常重視他們的感覺。 她板著臉道:“小芳,呃,小韻,這太貴重啦,這是你們做生意用的,我們家里有,你回頭還是拿去賣了吧。” “妗子,我們一家都非常感激您和我舅,原來就給我們家錢,我姐上學分配工作時又幫忙。我這只是小小心意,自家的產品,您就收下吧。我們這次去新疆第一批運了一萬斤呢。回來就掙了好幾萬,又訂下了第二批的合同,這不算什么。” 妗子還不依,非要讓周韻拿走,最后還是舅舅說這是外甥女的心意,收下就收下吧,回頭分給大兒子家分些,她這才作罷。 不過她很熱情地讓周韻有空就來玩。舅舅也說有事了告訴他一聲,他能幫忙的都會幫的。還問她住哪里,說家里地方大,是四室一廳的,讓她來住。 有舅舅這句話周韻暗喜,以后他們食品廠再貸款就可以直接找舅舅了。對于她住進來的提議則拒絕了,說有許多事要和張澤一起商量著辦,她和哥哥都住在他那里方便。 正準備走時,舅家的表哥葉誠回來了。周韻心里一喜,有葉誠在,她不用再找別人了。 葉誠中等個子,眼睛一笑瞇得只有一條縫。他比葉桐大半歲,現在予州大學金融系,比葉桐兩年制的專科多上兩年,仍在大四。 ☆、第40章 葉誠卻不知道周韻復雜的心思,他的小瞇瞇眼此時就笑得差點看不到了,“小芳過來啦,你們放假了?你媽他們身體怎么樣?” “你以為小芳,呃,小韻跟你一樣啊,人家開公司了。”妗子笑吟吟地解釋了一遍。 “原來是這樣啊,那小韻可是比我們幾個強多了。你現在在予州不走的話,我同學送我的有今天晚上的電影票,你要不要去看?” 這個表哥原來雖然沒有這么熱情,但也說得過去,不像有些門第高的親戚看見窮親戚們恨不得不開門,一臉嫌棄,希望他今生的路能走得更順些。 聽到他的話,周韻問:“什么電影票?” “《泰坦尼克號》。” 這個電影前世周韻自然已看過,并且她覺得女主長得有些胖和成熟,和男主比起來不太相襯,并不是很喜歡這個電影。“謝謝誠哥啦,不過回頭有時候再說吧,今天沒時間。” “那行,有什么事了就來找我,你哥別的不說,幫些小忙不成問題。”周韻失笑,他和舅舅不虧是父子,連話都說的一樣。 “我還真有一件事要麻煩你。” 葉誠眼睛一下瞪大了,雖然再瞪他也就是一瞇瞇眼。他只是客套一句,沒想到周韻這么順桿子上,這次不敢打包票,“你說是什么吧,先說好我能力有限,幫不到也別怨我啊。” 葉信斥責他一句,“葉誠,不能幫你就別說大話,現在小韻真說了,你怎么又打退堂鼓?” 葉誠做了個鬼臉,臉都要皺在一起了,“爸,知道你們想要個女孩,也不能見了小韻就批評我吧。” 看葉誠搞怪,周韻忍著笑說:“就是請你問問你們學校有沒有勤工儉學的,我們食品廠想找一些學生,對整個予州做個市場調查。” 葉誠明顯松了口氣,拍著胸膛說:“沒問題,我跟學生會的一幫人都熟,這是好事包我身上了!” “那正好,也免得我去貼小廣告啦。” 周韻留下了自己的手機號,讓他找到人了之后打她電話。這才在葉誠看她手機羨慕的目光中走了。 從舅家出來,張澤問:“我想去看看那個被救的孩子,順便送些棗給他們吃,你跟我一起去吧?” 周韻沉吟一下說:“以后再說吧,人家已幫了你這么多,我再去,會讓人覺得你得寸進尺一樣。”張澤是救命恩人,他去和人家處起來沒什么,但自己去只會讓人想著是占便宜的。而沒人喜歡被人占便宜的感覺,那樣只會讓人對張澤的印象也壞下去。 “這明明是你的功勞,我不過是出個面。” 周韻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只是出個面嗎?張澤,那天還答應我好好的,只是報個信就成。只報個信會得到那么多的獎金嗎?” 張澤沉默不語,他只是不想周韻在父母面前那樣為難,想盡快達到她的心愿。可這樣被責備,不知怎么有種甜甜的感覺。 周韻覺得沒有一個男人喜歡別人總教訓他,只點了一句就算。她的心思轉到了對予州市整個市場的調查上面。在鷹城時她自己跑了兩個星期才做出來,予州比鷹城人口及面積都大得多,她自然不準備這么做了。 “張澤,我已和我表哥說了讓他幫忙找些大學生做個市場調查報告。學生素質高,但收費少,是性價比最好的勞動力。” “看了你寫的那些東西,我也在考慮這個問題了。用學生是個很好的辦法,他們樂于接受新口味,新東西,也是一個很大的顧客群。” 張澤發動了車子,“天已不早,我們還是先去接你哥,一起吃個晚飯再討論這些問題吧。” 周韻同意,經過前世車禍的事,兩人在車上都沒再說話去接了周勝武。他看起來有些疲憊,不過眼睛里充滿了神采。 “學得怎么樣?” “還好吧,那個教練可真兇,給我們講了一遍之后就讓上車開著走直線。當時我手心里都攥著一把汗,覺得怎么也難走直,真怕萬一車子給開著直沖墻去了。” 可能多數男子天生就對這機械類的東西有好感,周勝武說起學車的事是濤濤不絕。“教練還說我學得快呢!我們一起有一個學員開著猛地就上了路沿,把教練嚇得急忙踩剎車。幸好這是教練車。真像張澤說的那樣,學車還是要用這種教練車才好啊。” “哥,你覺得人多不多,人多摸不著車,我們專門租一輛來練,這樣可以快些拿到證。” “人有十來個,大家輪著開,可租車花錢多吧?”周勝武有些不舍得,在駕校就花了八百塊錢了,再租車不是更花錢。 周韻自然知道怎么勸他,“問題花錢后不用和人只輪著一個車開,早點學會早點考試拿到證我們就可以回家了。爸媽估計都很忙。我們這是以經濟換時間。” 周勝武被他說服了。 “那你明天注意看駕校那里貼的小廣告,或者問下教練,找個陪練咱們自己練。”事情就此說定,三人吃完飯后周韻拿出了一件羽絨服和一雙運動鞋給周勝武。 “給我買的?去新疆時不是買過一件了,你怎么又花錢?小韻,你不能有些錢就這樣大手大腳的。”周勝武覺得meimei花錢是應該的,可他一個男孩,真沒必要這么花。 “這都是必要的花費。那件是長的,這件是夾克式的,換著穿吧,我們在新疆買的棗已經賣出,給你買個衣服和鞋還不是應該的?我記得你是穿42的鞋,看看適合不適合。” “棗已經賣出啦?這才一天功夫,我們才大半天沒見,也太快了吧!”周勝武驚訝不已。 “走之前張澤已經聯系過分銷商,回來后他們一查看棗,哪還有意見,全都要了。分了錢之后我算是小有資產,當然得給家里人買些東西,大家都有的,你穿上試試吧。” 羽絨服是銀灰色夾克式,帶一個帽子,衣領周圍一圈銀灰色的毛領子,周勝武穿上挺精神的。鞋子是一個有名的運動品牌,他試穿之后還蹦了兩下,感嘆,“這個鞋特別舒服,好像腳底下有彈簧似的。” 周韻笑笑,那是當然,他原來穿的鞋一雙只有幾十塊,現在這雙要幾百塊,一雙頂原來的十來雙了,自然比原來舒服。 “那明天就穿著這套去學車吧,比長的活動方便。”怕哥哥拒絕,周韻道:“城里的人好多都是先看衣服再看人,你穿得差了,別人會看不起你的。反正現在我們也不是穿不起,還不讓自己舒服些啊。” 周勝武這才收下。三人坐在客廳沙發里開始商量做市場調查的事。周韻拿著一支筆,在予州市地圖上大概比劃了一下。 “我們找人要調查所屬地方的主要建筑物,有什么小區,每個小區的學校有多少,超市及小賣部又有幾個。小賣部主營什么產品,超市里哪些零食在顯眼的位置等等。” 她說一條,就在紙上記一條,“這是我想到的,你看你們有什么要補充的沒有?” “還有賣得好的零食是什么價位的。”周勝武插了一句。 “嗯,哥你說得對,還有它們的外包裝如何,是哪個地方進行的包裝這些也要記上。到時候我們的花生包裝也可以借鑒一番。”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周韻就寫滿了一張紙,也都沒什么要補充的了。張澤又把書房整理出來,這樣正好一人一間臥室。 大家各洗了澡之后睡去,周韻看看自己換下的內褲有些發愁。已經沒得穿了,新買的內褲不過水她也沒法穿,最后還是看那兩個人睡了,她偷偷洗了掛在了陽臺上,又像做賊似的回到房子。 晚上周韻就做個夢,夢到她遇上一個變態,專門偷女生的內衣穿自己身上,或者拿女生內衣做一些齷齪的事,其中就有她自己的,嚇得她出了一身汗醒了。 明知道現在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她住的12樓小偷也爬不上來,她坐在床上半天還是不放心,躡手躡腳從臥室出來準備從客廳去陽臺看看。 走到張澤門口,突然聽到他喊了一聲,“小韻!”不會張澤也醒了吧,讓他看到自己偷偷摸摸地像什么樣子。周韻嚇得急忙屏住呼吸停止前進,又聽到一聲嘆息,“對不起!別離開我!” 張澤這是在說夢話吧,周韻內心嘆了口氣,又等了半天,沒聽到屋子里有什么反應,這才悄悄去了陽臺,摸摸內褲已經半干,她干脆連衣服撐子一起取下來拿到了她住的房間,掛在了大衣柜里。 看看手機,才凌晨兩點多鐘,周韻躺床上半天沒睡著。這還是洗內衣,要是輪到親戚造訪,姨媽巾她也不好意思大大咧咧地扔在衛生間的紙簍里啊。 和人共居一室是不方便。不知什么時候才能找到房子,找到她就出去住,再也不要這樣晾個衣服像做什么壞事似的。 可沒等她找好,養母打來了電話,說楊麗茹現在家里,有急事要找周勝武,如果不忙的話讓他趕快回去。周韻問是怎么回事,養母說電話里說不清,還是人回去好處理。 楊麗茹這是怎么了? 看哥哥聽到消息一臉焦急的樣子,周韻裝起自己還沒干的內衣,本想讓張澤替哥哥在駕校請假,又要把幾人商量好的調查表都托給張澤,她要跟哥哥一起回去。 ☆、第41章 張澤沒聽周韻他留在予州辦事的話,說那樣他還算個人嘛,再忙也沒家里事重要,要一直把他們送到周莊。 開車還是快,周韻一路上和周勝武討論了半天也沒想出楊麗茹有什么事,想著可能她家有什么難事來求救,這樣說著話就到了。 村里人難得見到來一輛汽車,都一個個對他們行注目禮,周韻兄妹干脆從車里出來,對他們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