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她太過專注到新來的同伴上,所以沒注意到蘇長樂詭異的表情,倒是笑臉嘻嘻的胡蕎喜看到了。 她上前,不著痕跡探問:“沒事吧?太累了?” “阿……”蘇長樂覺得眼前有些晃,尤其在看到那團毛茸茸的東西,視線似乎瞬間被分成兩半,一半是過去的因;另一半是現(xiàn)在的果,合在一起,刺眼傷人。 “喂!” “沒事,禮物自己拿吧!我還沒洗澡呢!”她猛然轉(zhuǎn)身,去提著另一個行李,似乎是要先收拾自己。 美人的背影依然曼妙動人,胡蕎喜卻看得很清楚。 “你的尾巴露出來了。” 她指了指原本應(yīng)該是美人翹臀的位置。蘇長樂完全沒察覺,回頭就見后頭拖了一團白毛,稍微數(shù)數(shù),竟是冒出了四尾。她趕忙變回去,在胡蕎喜探究的目光下,拉著行李,腳踩凌步,速度之快隱隱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心性……不穩(wěn)?這可罕見了!胡蕎喜瞇起一對嫵媚的桃花眼。 上次是在十五年前,不小心轉(zhuǎn)到凡人無聊拍的一部“封神榜”,蘇長樂當場冒出兩尾,揚言要凌遲那個飾演她的丑女,倒是胡蕎喜在旁邊笑到快暈過去了。 所以,現(xiàn)在又是……? 胡蕎喜轉(zhuǎn)頭看了一眼玉子瓊懷里的“白毛”,是這只小狐妖讓她失態(tài)了吧? 三尾狐妖不過百歲,會和千年九尾有什么關(guān)系呢? 緊盯著那只與蘇長樂如出一轍的白毛狐貍,一個怪異可笑的念頭閃過,胡蕎喜立刻搖搖頭,快速否決了那個想法。 這千年間她幾乎和蘇長樂形影不離,私生子什么的是絕對不可能,何況蘇長樂也不是那種會耐心當mama的母狐。 所以……她到底在逃什么呢? *********************************************************** 妖有人性,人有妖性。 人猜疑妖,妖猜疑人,人又猜疑人。 “你們有沒有聽說阿……” “是阿是阿……” “同一天,一個失蹤了……一個死了……” “也許跟他有關(guān)……” 學期最后的六月,夏日的蟬,正竊竊私語著。 “混賬東西!!”看著滿桌的文件報導,平和高中校長安儀惠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狠狠將桌上的紙張通通掃落在地。 一旁秘書趕忙上前收拾,但撿起那張報紙,心底也忍不住一沉。 學校向來被視為最安全的避風所,眼下一次兩個同學出事,還巧合發(fā)生在同一天,難免會引起學校內(nèi)外的流言蜚語。 電話響起,安儀惠來不及收拾地下的混亂,只能挽了挽凌亂的發(fā)絲,接起電話,佯裝鎮(zhèn)定:“喂……” “小惠!!妳為什么不告訴我妳請了姓姜的做老師!!” 她才剛拉了張椅子,想坐下喘口氣,沒想到對方一句責難就砸過來。 安儀惠忍不住回吼:“大哥!這兩件事沒有關(guān)系!現(xiàn)在是專心找小漁吧?!” 做為一校校長,她已經(jīng)夠煩了。先是一個禮拜前,一個二年級的女同學出意外過世;再來是自己的侄子安虞年,竟莫名失蹤了整整七天,直到現(xiàn)在都毫無音訊! 人沒找到,情況還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更糟糕,兩個同校、同年級的學生出事的時間點太過巧合,已經(jīng)有一些難聽的流言在校園里流走。 “一定是他們!!一定是他們帶走小漁!不然人怎么可能立刻就不見!”安校長正焦頭爛額著,另一邊的安教授也快瘋了,安老爺還臥病在床,他的寶貝孫子竟這樣人間蒸發(fā)!! 不是不明白哥哥的憂慮,安儀惠重重嘆了一口氣。她粗魯?shù)厝嘀碱^,想用更明顯的疼痛緩解頭腦的漲熱。 “你讓他過來!我跟他談!”電話那頭的安季言顯然已經(jīng)失去理智了。 住家和樂行都搜過了,警察聳聳肩,表示完全沒有任何線索,少年像是憑空蒸發(fā)了似,什么都沒留下、也什么都沒帶走。 面對自己大哥,安儀惠毫不掩飾虛弱,手摀著臉道:“大舅子……他……他已經(jīng)離開了。” “混賬!!!” 耳膜隱隱作疼,女人忍不住把話筒拿遠,但即使遠離了那頭不斷的質(zhì)問聲,身后半開的窗戶,喋喋不休的蟬鳴流泄而進,一下便侵略了整個空間。 六月初夏,人心開始浮躁。 “咚啰!咚啰!” “看過來阿!!看過來!” 路過的民眾紛紛往喧嘩處看去。 幾道吉祥的紅布條掛在樹稍上,只見公園的榕樹群下搭了一個小棚架,后邊用布幔隔著,里面有人正敲鑼打鼓著;前頭則是擺著一個小小舞臺,用五顏六色的紙板作成,相當醒目。 小戲棚的位置也相當奇特,就這樣正對著公園中心的土地廟門,引起不少從廟里出來的信徒圍觀。 前頭的舞臺上,兩個面容精致的古裝小人正打得火熱,一個提刀、一個提劍,都不過一個人的手掌大小,卻能靈敏地做出各種跳躍和翻轉(zhuǎn)的姿勢,當然,如果忽略偶而從底下冒出的手臂。 “布袋戲阿?是演給土地公看的嘛?”路過買菜的三姑六婆紛紛停下來張望。 “是哪戶人家在酬神了?” “你們不知道阿!”其中一個消息靈通的掩低嘴,一臉神秘兮兮道:“前幾天土地廟收到了一筆很豐盛的捐款呢!聽說還外加一棟房產(chǎn),聽廟公說他們已經(jīng)十幾年沒收到這種厚禮了!” “有這回事?那還不錯阿。”其他人聽聽也就算了,捐錢又如何?又不是捐給自己。 “不過,現(xiàn)在景氣這么慘,這人連房產(chǎn)都捐了,”一個比較精明的老奶奶看著不遠處如火如荼的表演,不禁喃喃道:“不會是在捐遺產(chǎn)……” 也許是一生的乖舛顛波,小姑娘早早有了覺悟。 雖然法律規(guī)定未成年人不得立遺囑,但莫愁恩生前就透過父母的律師做了安排。她將父母留給自己的遺產(chǎn)分成兩部份,一半留給唯一的親人、住在療養(yǎng)院的祖母;另一半就是她住的房子,全數(shù)捐給福祿宮。 只是,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對莫老太太亦或者土地公來說都是一種罪過。 玉子瓊攀著榕樹,倚在幾根粗壯的枝葉上。底下的戲棚鑼鼓喧天,四周一些沒事干的老人拄著拐杖,抱著瓜果點心,就在廟前看起戲來。 然而,真正的觀眾卻沒有出席。 這次門神可沒有跑了,他們直接告訴玉子瓊,土地公不想見她。 玉子瓊沒有強求。和楊柳妖一樣,只要土地公不想,就算她翻爛每寸土地也找不到他。不過玉子瓊也沒懷什么惡意,只是想來拿那面化身玉牌而已。 雖說妖姓狡猾,但在某方面來說,玉子瓊還是一板一眼的老古董。她沒能實現(xiàn)約定,也不打算白吃土地公的靈氣。 難得對方稍稍長了人性、妥協(xié)了,是打發(fā)這只棘手老妖的最好時機,土地公卻默默不語,只是讓門神轉(zhuǎn)交給玉子瓊一樣東西。 一本素色的筆記本,玉子瓊看著上頭的名字,一下了然。 大致翻了翻內(nèi)容,玉子瓊第一次對那個叫莫愁恩的凡人生出敬佩。 小姑娘竟然能作到這種地步……只是現(xiàn)在土地公讓自己完成小姑娘的遺愿,從筆記的內(nèi)容來看可不是容易的事阿。 她需要的不只是妖力,還有凡人的助力。 現(xiàn)在唯一愿意幫助她的凡人已經(jīng)死了,不像大姐和二姐,除了妖力,她還剩下什么呢? 玉子瓊抬起頭,望著那視線灼人的烈陽,與那時的雨夜截然不同,這里沒有雨、沒有血,只有偶而被微風篩下的幾片嫩葉和廟口飄來的淡淡香灰。 她站立的這邊是公園的偏處,寧靜宜人,不時有凡人成對在其中的步道散步;而另一邊,戲棚敲鑼打鼓,戲眾嗑瓜子叫好,偶而又多幾個觀眾加入,又是一道令人駐足的風景。 在繁華中傾聽人聲,大概就是這塊地方最奇特也是最迷人之處。 玉子瓊眨了眨睫毛,突然有些明白了。比起制式的學校和三妖占據(jù)的公寓,這座以土地廟為中心的公園似乎才更偏向人間。 女孩是喜歡這里的,不光因為她的義父,還有很多原因。 玉子瓊望著那間廟門大敞的土地廟,土地公一直沒有離開,即便他還在悲傷義女的逝去,甚至試圖重燃那盞已經(jīng)熄滅的光明燈,但面對源源不絕的信徒,他依然在迎接他們。 而那邊的凡人敲鑼打鼓、手執(zhí)香炷,也以另一種方式予以回報。 妖力不是萬能的,恫赫了凡人,得到了只有無用的恐懼,比起那些富有靈氣的回報,完全不值一提。 凡人的力量阿……有對土地公這些神祇的忠誠和信仰;也有像莫愁恩那樣奮不顧身的信任;還有的,是對那些奇才佳人的愛慕崇拜,大姐和二姐就是靠著這個獨霸一方的阿。 也許,那就是她接下來應(yīng)該做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正式進入新章節(jié)!!!!! 感謝讀者批評,奶茶反省了一下。真的對不起大家,最近內(nèi)容太枯燥,姜家之后的事會排到結(jié)局最后,嚴肅的情節(jié)也會降到最低,接下來中間直接開始玩娛樂和職業(yè)。 希望大家喜歡,批評很重要的,奶茶會不斷修正、不斷進步。 ps:男主在哪呢?男主他失憶了沒?男主和大姐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奶茶忍不住劇透,他就是人妖爭斗中的杯具戰(zhàn)斗機,很慘又很強。 第二十九章 琵琶精的天賦 七月暑假,學校的柵欄被打開,被折磨了半年的孩子們蜂擁而出。無數(shù)商家紛紛抬頭,各個展場也都嚴陣以待。 胡蕎喜做為人氣作家,據(jù)她說還是人氣美少女寫手,這會就被邀去了一個市中心的書展,擔任特別嘉賓。 她也帶了玉子瓊過去,想要對方實習觀摩一下,最好是看著自己在臺上簽書的英姿,對作家這個職業(yè)產(chǎn)生憧憬和期待。 蘇長樂罕見地沒有和她爭風吃醋。 她慵懶地躺著沙發(fā)床上,一雙美腿擺在前頭,手上正翻著訂閱的時尚雜志。只是在玉子瓊想把小狐貍留下來給她照顧時,才微微有了動作。 “帶它去吧。” 大概是同類相斥吧,蘇長樂沒有很親近小狐貍,玉子瓊為自己擅自作主有些后悔。 蘇長樂把雜志闔上,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緒:“讓清河熟悉人性,早日化形也好。” 清河是小狐妖的名字,蘇長樂親自取的。雖然兩妖不親近,但畢竟是同族,該有的照顧都沒少。眼下雖然是玉子瓊帶著清河,但蘇長樂熟知狐妖的修習之法,不時就會在旁指點一下玉子瓊。 不像石妖醞釀千年、化形不易,狐妖一族生來聰敏善變,化形之術(shù)便是它們與生俱來的天賦。從小東西開始變化,一百年一尾,到了三尾就能修煉出人形,之后六尾便是千變?nèi)f化、堪比齊天大圣。 現(xiàn)在的小狐已經(jīng)有三尾了,照理說應(yīng)該已經(jīng)要修出人形,但小狐妖不知怎么,一直維持在獸形的狀態(tài)。 蘇長樂表示這需要刺激,就像她初次化形是因為眼讒凡人飼養(yǎng)的家畜,每天都盯著那些肥美的豬仔流口水,這才變成一位玲瓏姑娘,也把那戶人家連人帶財騙個精光。 “八成是怕別人化出的模樣比她美吧。”坐上了車,胡蕎喜不忘酸對方。她看不出蘇長樂的心思,只能盡量把事情想得單純一點。 “清河是公的。”玉子瓊抱著裝著清河的寵物背袋。小家伙從透風處探出一顆腦袋,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慶幸的是他終于肯拿下尾巴了。 “真看不出來。”胡蕎喜忍不住笑,沒化形的狐妖都是一臉可憐兮兮的小狗樣嗎? 清河體態(tài)嬌小,又生得一身雪白軟綿,現(xiàn)在套著藍色寵物裝,如若不是背后三條尾巴正靈活搖擺著,還真瞧不出是一只有三百歲數(shù)的狐妖。玉子瓊帶他出去過,無數(shù)次被人說是狐貍?cè)€問在哪里買才能買到那么優(yōu)良的種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