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第二十七章 琵琶精的初悟 雨后的夏夜潮濕悶熱,是喜愛陰暗的小動物最迷戀的季節(jié)。立于街頭的路燈招來一些飛蟲小蛾,迷迷糊糊,不斷在薄光中尋覓飛舞。 就在燈光灑落的一角,一道俏麗的身影降落。 “還在下雨嗎?”聽聲音是一名年輕女子。 她語氣不耐,順手拍了拍手臂上的露珠,幾片輕盈的碎片悄然落地。路燈滑過,柔軟的光澤,煙青般的淡色,是羽毛。 御風(fēng)是飛禽的天性,只要一點點羽毛,甚至連口訣都不用,就能乘風(fēng)翱翔。悄悄收起手臂上的紅色羽毛,胡蕎喜勾了勾下巴,放開如翅膀般的神識,開始搜索著附近鄰里。 阿阿,在那阿? 她踩著高跟鞋,移動卻極快。夜風(fēng)吹卷了她俏麗至肩膀的短發(fā),女子身子娉婷,秀發(fā)漆黑伏貼,宛如帶著優(yōu)美頭紗的淑女。 不知轉(zhuǎn)了第幾個相似的路燈,胡蕎喜在一處幽暗的巷口停下來了。 “血味?凡人的……” 她娥眉輕挑,下意識往右手一看,還殘留著方才那男人的血,嘖嘖,血雖然美味,但要是姜家人的可就會吃壞肚子了。 隨意將手上的血往腰間抹了抹,在見到三妹前還是保持干凈好。三妹可不喜歡血味了,嫌它臟臭,以前兩妖進(jìn)食都是盡量避著琵琶精,免得中途被加料了一堆野菜野果。 阿,方才還踩到了臟東西,鞋子也得丟掉! 胡蕎喜哼著歌,心情不錯,抬頭看了看,鳥妖視力極好,從遠(yuǎn)遠(yuǎn)的街頭,她一眼就看到了三妹纖細(xì)的背影,只是對方似乎是半遵著,背影有些僵硬,好半晌都沒見到動靜。 血味,似乎是從她那邊來著…… 胡蕎喜眉目一皺。她加快步伐,朝著那道人影伸手。 “哐當(dāng)!”腳下踢到了東西,胡蕎喜立刻警覺地往后退了幾步,只是她還來不及看清那東西,前方的人出聲了:“二姐……” “三妹!”親眼見到玉子瓊完好無缺,胡蕎喜一顆心終于放下,但還是拉過對方,左右查看。 “都怪我!”胡蕎喜摸著她堅硬的皮膚,深知是靈力枯竭的后遺癥,嘴上止不住自責(zé)道:“方才只顧著折騰那個姜家的男人!沒能早點趕來,三妹嚇到了吧?沒事吧?” “我沒事……”玉子瓊收回手。 沒等胡蕎喜展開微笑,她退開了身軀,暗下半張臉道:“她為我擋了一劍?!?/br> 血的氣味撲鼻而來,胡蕎喜下意識顯出鮮紅妖目,但在看清地上那人時,本能的食欲立刻退卻。她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潮濕的泥地,年輕的少女躺臥血泊,潔白的制服開著大片血花,明明是極其殘忍的景象,卻在少女安祥的表情下變成一種柔和的凄美。 腰間的血窟變得模糊不清,面容嫻靜的少女宛如置身在玫瑰花瓣鋪成的睡床上,緊閉的眼睛似乎是陷入暫時的小睡,也許很快,她就會展開眼睛,對著兩個觀眾微笑。 她走的不痛苦。這是少女遺體給人的第一印象 “阿,這不是……妳那雇主的義女嗎?” 說同情也不算,只是胡蕎喜一心擔(dān)憂玉子瓊的安危,現(xiàn)在見到與玉子瓊身形相仿的冰冷遺體,難免替對方升起一種兔死狐悲的不安。 “我沒能實現(xiàn)約定。”玉子瓊沒打算和胡蕎喜解釋。 她回頭,望著毫無氣息的少女,心中依然虛浮得很,拿不得半點主意。 這是第一次吧。她拿也不是、放也不是,一種陌生的感覺正膠著她那顆玉石心臟,明明依然沒有溫度,卻有另一種煩躁奇特的觸感在控制她的心跳、阻礙她的思考。 好奇怪阿,她是怎么了? 玉子瓊摸著胸口,玉甲微微伸出。她有種奇怪的沖動,想把那種膠著的情緒扯出來,再也不去思考。 “三妹!”玉子瓊回頭,對上胡蕎喜驚疑不定的臉。 “你累了!回去休息!剩下的我來處理吧。” 胡蕎喜勉強(qiáng)維持鎮(zhèn)定。 她注意到玉子瓊的異常,那種異常她很熟悉,那是……即將陷入紅塵的預(yù)兆阿! 一時間,胡蕎喜半喜半憂,喜的是三妹終于通曉人性、也許很快就有大突破了;另一邊憂的卻是害怕三妹越陷越深、墮入魔障。 孩子長大就是這種心情吧? 胡蕎喜將所有情緒藏入心底,她面色冷靜地布置現(xiàn)場,左邊的公寓陽臺似乎在施工,堆放了一些管線器材。胡蕎喜便就地取材,布置了一個路人遭殃的意外。 晚歸的學(xué)生不小心被掉落的器材刺傷,孤立無援而死,恩,勉強(qiáng)說得過去。 在清理場地時,胡蕎喜順手撿起方才踢到的東西。 “避……避邪劍?!”盡管劍身依然毫無靈性,甚至已經(jīng)有生銹腐蝕的現(xiàn)象,她雙手還是止不住顫抖。 聰明的胡蕎喜左看右看,很快把一切聯(lián)想到一起。她握拳用力垂了一下手,似乎是大醒大悟,一臉喜色道:“之前大姐說的姜家劫難就是這個阿!!” 玉子瓊沒聽到胡蕎喜說話。她罕見地深陷于疑惑之中,似乎執(zhí)著地想在少女遺體前得出答案,最好給自己和她一個交待。 “哎喲……這避邪劍可是保家衛(wèi)國的圣物阿?!?/br> 胡蕎喜幸災(zāi)樂禍,露出妖怪天性的涼?。骸叭缃裾戳藷o辜之人的血,成了廢鐵。姜家以后想對付我們,除非是三眛真火重新降世,不然可沒那么容易了!” “三妹?”沒聽到玉子瓊的冷笑附和,胡蕎喜轉(zhuǎn)頭,見少女垂首孤身,幾乎要隱沒在深深的暗夜之中,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就是這代價,似乎有點大了。 “去前頭吧,幫我注意一下附近的動靜?!?/br> 對于胡蕎喜的好意,玉子瓊接受了。在走之前,她將一塊東西交給胡蕎喜。 “三妹……”胡蕎喜神色復(fù)雜。她摸著手上的玉佩,凸眼翅紋,是一枚玉蟬。 逝者含蟬,羽化而重生,那是凡人曾經(jīng)有過的信仰。 那少女在三妹心中竟如此重要? 走出巷口,玉子瓊來不及吸取沒有血腥味的空氣,底下腳步一頓,有東西擋著。她淡淡一瞥,不禁有些驚訝。 那是一只狼狽的小動物,尖翹的耳朵,黑溜的眼睛。它一身臟兮兮的毛皮,看不出顏色,似乎是踩著泥水過來,此刻正坐在自己腳邊,姿勢端正,小腦袋高高抬著,似乎是想親近她。 如果是一般的流浪狗貓,玉子瓊肯定是無視,甚至放出妖氣嚇走對方,但小動物可不是凡品。 玉子瓊耐下性子,看著他尖瘦的嘴巴,放輕聲音道:“小家伙,聽得懂人話嗎?” 雖然懷疑,但很快又消散下去。八成和方才那些孤魂野鬼一樣,是被那把到處橫沖直撞的劍氣嚇出來的吧…… 臟兮兮的小家伙點點頭,有模有樣。 玉子瓊表情微松,方才那股膠著的情緒好過不少,一只有靈識的小狐貍,起碼她有事忙了? 她朝狐貍伸出手,小腦袋頓了一下,小爪子有些退縮,少女卻纖臂一覽,自然地將小狐貍抱入懷中。 小狐貍,還有靈識,玉子瓊差點以為是大姐想給她驚喜,只是在抱起小狐貍的那一刻,她自然往下瞄了一眼…… 不是?沒想到人類的聚落還潛伏了這么一只小妖。 也罷,總有她可以護(hù)住的生命。 于是胡蕎喜弄好一切,回頭,就看到少女手上多了一只臟兮兮的動物。 她一臉嫌棄:“三妹,你心情不好,二姐回去弄一頓好吃的就是!干么要帶一只流浪狗回家?!?/br> “這是大姐的親戚?!庇褡迎偸疽庑『偮冻黾庋?,小狐貍很有靈性,立刻照作,還很有架勢地用抓子揮開胡蕎喜指著鼻子的手指。 城里不少地方都藏著狐仙廟,胡蕎喜以為是蘇長樂派來的手下,又見那狐貍妖氣極淡,所以也不甚在意,只是讓玉子瓊藏著點,畢竟公寓明文規(guī)定不能帶寵物的。 玉子瓊順著那狐貍的毛,雖然臟了,但底下溫?zé)岬挠|感卻讓她莫名冷靜下來。起碼,她能暫時忘卻方才的事,忘記冰冷的雨坑和皮膚。 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做。 在接到胡蕎喜的電話時,蘇長樂不感意外,她只擔(dān)心玉子瓊的安危、 在聽到一切照著她的卜卦走、三妹也安然無恙后,她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那個莫家的姑娘阿,我倒想起來了。”她漏算的大概就是這個了,她老早就忘記玉瑤這個名字了,更不可能去記得她有什么朋友。 “沒想到是一種這種方式收場,”蘇長樂話里可惜,語氣卻顯得漫不經(jīng)心:“害死一條無辜的人命,姜家想必有段時間都動彈,該是我們轉(zhuǎn)守為攻的時機(jī)了?!?/br> “妳是要?” “我要回來了。”蘇長樂順手戴上墨鏡,她走進(jìn)機(jī)場的大門,盡管身旁有無數(shù)人在替她守候,但她還是姿態(tài)輕松,彷佛只是剛渡完假回來。 “時機(jī)剛好呢……呵呵呵?!彼齽恿藙永w指,似乎已經(jīng)將一切握于掌中。 “我已經(jīng)感覺了阿。新生的妖魔準(zhǔn)備出世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被當(dāng)成替代品了…… ps:誰是正派誰是反派呢……角度不一樣,立場也不一樣 第二十八章 琵琶精的起意 蘇長樂回來了,玉子瓊和胡蕎喜卻是先在電視上看到她。 影后的新戲備受矚目。屏幕上的紅裙美人笑意盎然,端的是風(fēng)華絕代,宛如凱旋而歸的巾幗將軍。當(dāng)記者問起新戲,她都是點到為止、恰到好處,既沒有曝露太多劇情又給了足以讓人期待的內(nèi)容,的確是一名出色資深的女演員。 玉子瓊和胡蕎喜看到一半,后頭的門鈴聲就響了。 電視上的影后還在滔滔不絕,門一開,活色生香的美人已經(jīng)在等著兩位meimei幫她拿行李,表演了一出大變活人。 因為行李里頭裝了不少昂貴易碎的東西,胡蕎喜只能翻白眼放棄風(fēng)訣,在蘇長樂的監(jiān)視下,老實改用手提。 “三妹去哪阿?”看著突然跑進(jìn)房間的玉子瓊,蘇長樂拿著禮物的手一頓。 胡蕎喜在旁邊偷笑道:“忘了告訴妳,三妹幫我們添了一個手足,應(yīng)該是妳的遠(yuǎn)房親戚吧?” “阿?”蘇長樂蹙眉,恰好電視上那張一樣的面孔正微笑擺著拍照姿勢,一顰一笑,不分軒輊,皆是絕色。 胡蕎喜頓時樂了,原來也有蘇狐貍算不到的事阿。 咚咚咚,玉子瓊似乎很高興,連腳步聲都忘了收。蘇長樂微微展眉,應(yīng)該不是什么壞事, 這個念頭不到一秒,看著三妹抱著一團(tuán)白色毛球出來,蘇長樂完全反應(yīng)不過來。 “那是?”白色的毛尾巴后頭,她好像看到一對似曾相識的尖耳,還有這種妖氣……一股詭異的熟悉感從心底升起 “這是四妹……阿、不,是四弟?!庇褡迎偪粗鴳牙锟s成一團(tuán)的小家伙。恩,洗澡時確認(rèn)過了,只是小家伙發(fā)了好大脾氣,不但抓傷了她的手,還用三條尾巴緊緊包住自己的小腦袋,死活不肯答理玉子瓊。 玉子瓊有些傷心,好不容易收了一個弟妹,對方竟然如此不聽話,老實說還和莫愁恩有些相似。 必須聽話,這樣能保護(hù)妳/你阿。 玉子瓊順了順小家伙的背脊,可惜依然得不到響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