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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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清風訝異,“你要逼歐陽玄讓出武林盟主之位?” 她眨眨眼,“你猜?” “……你果然不死心啊。”青年失笑,“為何一定要當武林盟主?” “以前是想為玄天正名,外加看上了盟主的資源便利。”奚玉棠淡淡道,“現在嘛……有一點別的考慮。” “說說看。” “不想告訴你。” “……” 無視了越清風那瞬間啞然的表情,她想了想,道,“衛寒離京,我覺得哥哥大約也坐不住,該回聽雨閣了。在他走之前,我想跟他談談。” ☆、第103章 【已替換】 雖說她已經決定了將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告知奚玉嵐,可事到臨頭,望著眼前風流肆意的銀發青年,奚玉棠發現,她依然說不出口。 這一日,她早早便拉著奚玉嵐出門,兩人閑庭信步般往后山走,走著走著,便來到了那個玄冰坑。 這是一個絕壁,他們站在高處,稀疏的樹木下,有著一個天然洞xue一般的存在。在那個洞xue里,是萬年不化的玄冰。 兩人停住腳步,奚玉嵐回頭看meimei,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下面便是那玄冰坑?” 奚玉棠點頭,“看起來很隱蔽,但里面很大,你想下去看看么?我跟你一起。” 銀發青年笑著搖頭,“你寒毒方除,在這里等著,我走一趟。” 不等她反應,人便一躍而下消失在了視線中。 半晌,奚玉嵐返回,整個人凍得瑟瑟發抖,眼睫上都凝了一層薄薄的白霜,看起來又滑稽又可笑。他長長吐了口氣,望著自家meimei的目光里閃爍著莫名的光芒,“棠棠,好冷。” 說著人便撲了過來,抱著她好久不松手。 奚玉棠哭笑不得,“不過是走一遭,怎么凍成這樣?” “……”奚玉嵐不敢說自己試著躺了一會,結果險些真氣阻塞,如今指尖還是一片僵硬。 見他凍得不行,奚玉棠無奈地翻了個白眼,拉著人往另一個方向走,“從前,爹娘帶我們來后山,卻從不走這邊,我總覺得他們大約知道這個地方。” 奚玉嵐勉強笑了笑,沒說話。 “我當年被孟十三和紫薇樓的人追到這里,走投無路,不小心摔下去……”奚玉棠終于說起了往事,語氣平靜而沒有一絲漣漪,“唐家的表姐,不知你是否還記得,叫唐惜雪,就是在這里死的。她沖出去引開敵人,被當成是我。” “我知道。”提到舊人,奚玉嵐的口吻有些沉重。 “你當然得知道。”奚玉棠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前走,“那是你小媳婦。” 奚玉嵐哭笑不得,“又沒訂親,娘與舅母只是有這個意思,你這樣說,對惜雪不好。” ……可她喜歡你呢。 想到表姐死前的情形,奚玉棠動了動唇,沒說話。 七八歲的孩子,即便不懂愛情,也知命運。爹娘中意唐惜雪當他們的兒媳,從小她就知自己長大會嫁給奚玉嵐,死前也牢記著保護他的meimei,不曾想,命運就是如此殘忍而無情。 要是當年她在玄冰坑里睡一覺,醒來發現是夢就好了。 兩人離開玄冰坑,熟門熟路地來到一個小山頭,入眼是一排排的衣冠冢,石碑林立,最前面的石碑上刻著奚之邈和唐芷嫣的名字,左右兩邊是兩個空碑,顯然是事先留好的。 “你我的?”奚玉嵐意有所指地看向那兩個空空如也的石碑。 奚玉棠點頭,“左邊你,右邊我。” 兩人將事先備好的香燭黃紙和貢品擺好,上香,燒紙,撒酒,最后再一人三個響頭。做完一切,奚玉棠拉著兄長就地坐了下來。這里是雪山難得幾處沒有被雪覆蓋的地方之一,堅冷的土地硬如石,背風的坳,除了冷些,倒是個難得的聊天之處。 “我死后也要葬到這里來。”奚玉嵐盯著這些衣冠冢,“到時記得給我寫好聽的墓志銘,知道嗎?” “這個要你自己cao心,我不管。”身邊人半真半假地笑,“怎么不想我會比你先死呢?” 話音未落,后腦勺就被來了一下。 奚玉棠控制不住地往前傾身,吃痛地捂著頭瞪人,“好痛啊!說動手就動手,你這個偷襲的小人!” 銀發青年涼涼掃她一眼,“肅兮說你不管什么時候都說不出好話,我原還不信。” “……” 越清風你夠了! 忿忿地腹誹半天,奚玉棠老成持重地開口,“我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死前能見你武功徹底恢復,發色變不變無所謂,然后找個心愛之人成家,有個孩子叫我姑姑。” 奚玉嵐頓時又抬起了手。 “誒誒誒,別打人!”奚小教主手忙腳亂地擋,“我說點實話也不行啊!” “我看你說的是胡話!”銀發青年咬牙切齒,“給我過來,手放下,我今天不打你我就不是你哥!” “爹娘墳前,你毆打親meimei,奚玉嵐你小心遭報應啊你!” “……” 見他手臂頓時僵在半空,奚玉棠嘿地一聲笑了出來,重新坐回青年身邊,笑嘻嘻地往他懷里湊,“好啦,你別動手,不然我都沒法子跟你聊天了。” 無奈地嘆了一聲,奚玉嵐順勢把人抱進懷里,卻還是氣不過地輕輕擰了她一下。懷里人頓時夸張地喊疼,先前沉重的氣氛被破壞了個一干二凈。 好一會,兩人鬧完,奚玉棠賴在兄長懷里不起,目光的盡頭是石碑上游龍走鳳的一個奚字。頓了頓,她忽然道,“你猜這字是誰寫的?” “猜不出。”奚玉嵐搖頭。 奚小教主忽然坐直,漂亮的手回指自己,“我。” 奚玉嵐:“不信。” 奚玉棠狂抽嘴角。 沉默著來到左邊的空石碑前,女子左手以指代筆,真氣激蕩而出,瞬間便在堅硬的石面上刻下了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奚玉棠。 奚玉嵐怔在了原地。哪怕沒有筆墨,他也能看出這字顏筋柳骨,鸞翔鳳翥。 下一秒,他再次一巴掌呼了過來,“奚玉棠!有自己給自己立碑的嗎?!” 一個不察被拍到石碑上,奚小教主真氣未收,直接將剛刻好的碑撞成了兩截。捂著額頭爬起來,她抱著石碑欲哭無淚,望著自家兄長的目光充滿了怨念。 奚玉嵐沒好氣地瞪她一眼,將碎石碑拿到手里,定睛看著那三個大字,良久才幽幽道,“原來你真的寫了一手好字……這事我和肅兮都不知吧。” “嗯。”奚玉棠揉著磕紅了的額頭,“你是第一個知道的。還有這地方,也只有你知。” “你左手……也能拿兵器吧。” “左手劍比右手更好。”奚玉棠實話實說,“這個肅兮知道,他見過。” 奚玉嵐神色復雜地望著眼前的親meimei,好半晌,輕聲開口,“你還有什么瞞我?” “……”奚玉棠欲言又止,“很多。” 銀發青年定定望她。 重新盤腿坐回他對面,奚玉棠默了片刻,“我帶你來這里,就想當著爹娘的面告訴你一件事。先說好,不準動手。” 奚玉嵐沉默不語。 這樣的沉默和肅然讓玄衣女子不安地挪了挪身子,忍不住撓臉,“我……的功法,呃,有問題。” 有些事開了個頭,接下來便好說了。奚玉棠將自己如何記下太初心法,如何去少林,如何又在玄冰坑里修煉,如今身體狀況又是如何,一股腦倒豆子般說了出來。 簡略,卻毫無隱瞞。 奚玉嵐安靜地聽著,從一開始的震驚到后來的沉默,英俊的面容上仿佛覆蓋了一層厚厚的冰霜,直到奚玉棠說完,望著她的目光已經變得冰涼而沉重。他的四肢百骸,隨著奚玉棠的講述,仿佛又回到了適才躺在玄冰坑里一般,先是刺骨的冷,接著開始僵硬,再后來痛得無法言喻。 山坳里無風,死一般的寂靜在兩人中間悄然蔓延。前一刻的打鬧嬉戲海市蜃樓般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死寂和流轉在這一片墓地中的殺意凜然。 殺意,是的,來自天下第一殺手的血一般的殺意。 奚玉棠在這濃如血霧般的殺意中安然端坐,心底卻忐忑如海浪翻飛。她緊張地望著銀發青年,生怕他流露出一絲對自己的失望,就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修煉太初心法,她不悔。哪怕對著越清風,她也能安然面對自己有極大可能會死的結局。可換成了奚玉嵐,這些鎮定和不悔忽然就消失不見,心底有個聲音悄悄響起,他會怎么看待自己?是不是不應該說出來?他會不會和沈七一般逼著自己自廢功力? 無數的不安和惶恐在這一刻占據了她滿心滿腦,逼迫得她整個人都恍惚起來。 可奚玉嵐還是不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奚玉棠實在忍不住想開口說些什么時,眼前的銀發青年忽然對上她,口吻極度平靜地開口,仿佛還帶著一絲笑意,“時候不早,棠棠先回罷。” 奚玉棠怔然,“我……我一個人回?” “害怕?”奚玉嵐笑,“那哥哥送你。” “……” 已經摸不清事情走向的奚小教主張了張口,好半晌才艱澀地搖頭,“……我不怕。” “那快回,大半天不見你,肅兮那個愛cao心的性子還不知會亂想什么。”奚玉嵐笑得輕如細雨,“我留在這里跟爹娘說說話。” 奚玉棠怔怔望他,“你……不生氣?不怪我?不想說,說什么嗎?” ……不生氣么? 奚玉嵐沉默了片刻,抬手彈了一下她眉心,“亂想什么,走吧,我稍后便回。” 拗不過他,奚玉棠慢吞吞地起身,猶猶豫豫地看了他幾眼,最終還是聽話地先行離開。她一步三回頭地望著身后的青年,見他只是安靜地坐在父母的衣冠冢前,一言不發一動不動,觀察了好久都沒什么動靜,只得放棄。 這一等,就等了整整兩天一夜。 期間無數次奚玉棠都想上山去尋他,卻都被越清風攔了下來,終于,第三日一早,才見到了總算露面的奚玉嵐。 三人聚在越清風所住的院子,偌大的前廳里,一張矮桌前,越家少主優雅地拿雪水泡茶,奚家兄妹則沉默地看他泡茶,桌上放著些許點心,剛用過早膳,點心無人問津。 茶香四溢,很快,三盞清茶分別放在了幾案的三面。 “嘗嘗,我剛琢磨出的新手法。”越清風恬然悠雅的笑容令安靜的前廳里多了一分暖意,“雪山上雖冷清,但也有著外頭沒有的優勢。” 兄妹倆齊刷刷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越少主期待地望著兩人,“怎樣?有沒有覺得茶中有甜?比從前更多一份清冽?” 奚玉棠:“有吧……” 奚玉嵐:“……嗯,甜。” 越少主頓時木然。 夠了,喝不出來就別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