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好在玄天教雖窮,但從不苛待自己,之后的路該休息時休息,該住客棧住客棧,只不過無論是林淵還是昏迷著的蕭云晗,都另外付賬罷了。 原本林淵是打算將蕭少閣主那一份算自己頭上的,無奈他先前賠了玄天教一百兩修門費,此時囊中羞澀,也不過堪堪顧著自己。 至于蕭云晗那一份,乖巧的司護法體貼地做了一份詳細的賬單,據(jù)林淵不小心瞄到的一眼來看,里面包含了住在雪山期間的炭火費、食宿費、沈七出診費、出行車馬費、客棧打尖住店費、對惜惜姑娘造成精神損害的精神賠償費以及破壞奚教主名譽的名譽損失費……等等,共計十多項,全部整理妥當,就等著將少閣主送回凌霄閣時,一并交給他爹蕭承。 已經(jīng)對玄天教有了個直觀印象的林少俠,忽然覺得自己只賠100兩已是對方網(wǎng)開一面了。 這哪是名震江湖的玄天教啊,這簡直就是雁過拔毛的拔毛教好嗎?那雪山上的每一個人,哪怕是鄒青這種無腦暴力好戰(zhàn)分子,都是死要錢啊! 從未見過上下如此齊心的門派,奚玉棠實力御下啊有木有! 林淵覺得,在上雪山之前,因為頭一次和改邪歸正的‘魔教’打交道而整整興奮失眠兩晚的自己……著實太天真了。 不過好在,凌霄閣很快也有了和他同樣的感受。 ☆、第4章 攔架的都不是好東西 沒過幾天,奚玉棠一行人進入了凌霄閣地界。不用遣人去通報,也不用主動上門,就在還距離凌霄閣山門數(shù)十里的野外,便已見到了想見之人。 當蕭閣主帶著凌霄閣人馬冷著臉接收了自家昏迷的兒子,同時還接收了來自玄天教的上萬兩賬單時,那殺氣飚的,拉車的四匹馬都跪下了。 在這樣的殺氣籠罩下,沈七的臉色很快就變得糟糕。他生來無法習武,承受不住蕭承的殺氣,握拳的雙手指節(jié)都泛起了白。司離同樣,年紀小,功夫不佳,盡管嘴角還掛著笑,但那笑容細看之下早已僵硬。 這是玄天教和凌霄閣的恩怨,江湖規(guī)矩,外人不便插手。林淵踟躕了一下便決定不攙和,只是顧及到沈七還是越清風的主治大夫,便只護在了他身側(cè),將蕭承帶來的壓力分走了大半。 “奚玉棠,你欺人太甚!”蕭承怒喝,“我兒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蕭某人就算拼盡全力,也要讓你玄天萬劫不復(fù)!” 渾厚的聲音夾雜著暴虐的殺氣,在眾人頭頂上空久久回蕩,仿佛春風都被其影響,突然間冷冽起來,如刀般吹在人們的臉上,吹得腳邊野草、路邊樹木都嘩嘩作響,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肅殺之氣。 幾丈開外,奚玉棠長久地凝視著蕭承。沒人知道她此時在想什么,涼薄無情的面具下好似潛藏著無比濃重的心思。 一直以來她都在籌劃著要將這些無恥之人的臉皮撕扯下來,將他們打落深淵,永無翻身之日,然而以前她很弱,玄天也弱,而這些敵人很強大。如今,她長大了,變強了,敵人卻都老了。 昔日天塹般的差距,今朝看來,也不過如此。 她輕輕拍了拍身邊司離的肩膀,后者頓時感到壓力驟減,幾不可察地松了口氣,忍不住用濕漉漉的大眼睛看了一眼自家教主。 “別怕。”奚玉棠淡淡道。 司離乖乖點頭,手心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扣緊了毒箭。 奚玉棠輕笑了一聲,轉(zhuǎn)頭看向蕭承,“蕭閣主這是打算不講理了?” 回答她的,是蕭承果斷亮出的利劍。 奚玉棠挑了挑眉,手掌輕輕一推,將司離推到了沈七身邊,后者條件反射伸手接住人,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林淵。 林少俠:……算了,護一個也是護。 下一秒,一道極細的殺氣驟然撲向蕭承,后者立刻拾劍而上正面相迎。兩股力量悄無聲息地碰撞,伴隨著內(nèi)勁的爆發(fā),奚玉棠的衣角無風而起,而蕭承身后,數(shù)十凌霄閣弟子齊齊被原地逼退三尺,一個個臉色大駭。 林淵見狀,立刻帶著沈七和司離飛身而至遠處。 奚玉棠倏然收緊手指猛然一扯,三股紅線頓時暴露在眾人眼中,一頭握在她手里,另一頭則死死纏在蕭承的劍身上,隨著她手腕輕描淡寫地一翻,無形的力道帶得蕭承一個趔趄,長劍即刻改了勢,連帶著攻擊都被無形化去。 蕭承驚駭大怒,猛力后扯,奚玉棠堅若磐石紋絲不動,空氣中,紅線仿佛跳舞般上上下下不受控制地抖動,正是兩人內(nèi)力的又一番較勁。 緊接著,兩人同時輕身而起,蕭承抽出背后的左手劍,而奚玉棠的指尖一排銀光閃過,細長的銀針鋒利而令人膽寒。 陡然兵刃相接,狂風大作,所有人都下意識瞇起了眼。 “……為什么奚教主要選擇這么……奇特的武器呢?”不遠處,林淵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兩大江湖高手的對戰(zhàn),‘娘娘腔’三個字在嘴邊打了個轉(zhuǎn),最后又轉(zhuǎn)回了腹間。 司離冷著一張小臉盯著遠處打得不可開交的兩人,面對林少俠的疑惑,沉默了一下才答道:“教主說……教主就應(yīng)該用繡花針和紅絲線當武器。” ……什么鬼! 兩人的戰(zhàn)斗愈演愈烈,而漸漸地,林淵驚訝地發(fā)現(xiàn),面對聲名遠播的凌霄閣閣主,奚玉棠不僅沒有落了下成,反而越戰(zhàn)越瘋,戰(zhàn)斗局勢開始隱隱向一邊傾斜! 他敢斷言,不出一炷香的時間,奚玉棠必勝! 這個結(jié)果不僅嚇了林少俠一跳,更是在剎那間,讓他感到了莫大的壓力——自上屆武林大會后,這位玄天教教主的武功,又精進了。 林淵能看出來的局勢,蕭承這個身在其中的人又怎可能感覺不到?雖然表面上仍氣勢逼人,出手利落,然內(nèi)心深處早已驚濤駭浪!奚玉棠完全不給他留任何余地,若說一開始還只是試探的話,那么現(xiàn)在摸清他的實力后,就是要招招置他于死地了! 電光火石間,蕭承心頭閃過了無數(shù)念頭,隱隱覺得哪里不對,卻又因疲于應(yīng)付奚玉棠疾風驟雨的攻擊而沒抓住那一點關(guān)鍵之處,等他回神時,對方的銀針已然籠罩他全身大xue,避無可避,同時,數(shù)道鮮紅的絲線也不知從何處竄出,橫沖而來,若是躲閃不及,就是頭顱落地! “——住手!” 一道聲嘶力竭的呼喊聲突然從蕭承身后傳來,與此同時,林淵的聲音也在同一時刻響起。 “奚教主,針……線下留人!” 一道劍光閃過,只聽叮叮數(shù)聲,林淵擲出的劍為蕭承擋下了直逼他命門的攻擊,而不知何時清醒過來的蕭云晗也飛身一撲,只聽幾聲悶響,銀針深深沒入了體內(nèi),人好不容易清醒過來,此刻再次陷入了昏迷。 “晗兒!”蕭承下意識接住倒下的兒子,怔愣了一瞬,青筋瞬間爆出太陽xue。雙手顫抖著摟緊了兒子,他緩緩抬頭,先是深深望了一眼奚玉棠,后才向林淵道了謝。 “林少俠,多謝了。” 林淵點點頭,緩步走來拾起自己的武器,神色復(fù)雜地看向?qū)γ娌贿h處的玄衣青年,“奚教主,勝負已分,住手吧。” “滾。” 奚玉棠廣袖一甩,數(shù)道紅線直沖林淵身后的蕭承而去,林淵見狀,當即急退數(shù)步架刀而擋。 “還請奚教主手下留情!”林淵咬牙,“且原諒在下無法眼看著蕭閣主隕落。” “讓開。” “不行!” “……” 自知今日到此結(jié)束,雖有不甘,但也算在意料之中。奚玉棠死死盯著林淵看了許久,一聲冷哼,手中紅線一收,嘴上卻不饒人。 “好一個沉淵少俠……也就是說,換成今日蕭承要殺本座,你就可以作壁上觀了。” 林淵登時一噎,“在下并無此意,在下……” 奚玉棠嘲諷一笑,林淵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走了。”她招呼兩個手下,連個眼神也沒賞給那三人,瀟灑轉(zhuǎn)身而去,“接下來的路,林少俠且自己走吧。” 林淵斂眸,握劍的手緊了又緊,終是沒再開口。 司離和沈七的目光在林淵身上轉(zhuǎn)了一圈,果斷地跟著奚玉棠離開了。 走了幾步,司離突然站定回頭,“蕭閣主,既大難不死,那就別忘了還錢啊,好歹林少俠還當了個見證呢。您要慶幸我們教主從不暗箭傷人,否則若是令郎體內(nèi)的針有毒,您今日就要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了。” 蕭承一聽,體內(nèi)頓時氣血翻涌,本就受了內(nèi)傷,此時終是一口血吐了出來。 司離不屑地撇撇嘴,輕身追向前面二人。 ### 和林淵分道揚鑣后,奚玉棠三人一路游山玩水,終于在英雄帖規(guī)定的日子還剩三天時趕到了洛陽。 玄天教洛陽分堂眾人早早便等在了城門口,迎到人后立刻領(lǐng)路至早已備好的住所下榻。 一夜無話。 第二日,奚玉棠一早便去了書房見分堂的領(lǐng)事人。 “教主,”分堂主姓呂,名正,是奚玉棠接手玄天后的第一批心腹,“凌霄閣那邊放出話,要和咱們圣教勢不兩立,且蕭承似乎還打算按原計劃來參加武林大會,如今也快到洛陽了。” 奚玉棠蔥玉般的手指間捏著呂正遞上來的密函,掃了一眼便扔在一旁,淡淡道,“血殺殿那邊呢?” “自從去年鄒護法大敗血殺殿三殿主后,他們就一直沒什么動靜。這次武林大會殿主血殺和二殿主血玉來了,如今就在洛陽城。”呂正回道。 奚玉棠頷首。 呂正猶豫,“教主,凌霄閣那邊要不要……” 奚玉棠看向眼前的中年人,“怕什么?” “屬下不是怕。”呂正無奈,“您看在沉淵少俠的面上饒了蕭承不死這事,如今早就傳遍了,以蕭承的度量,絕不會善罷甘休……屬下也是想給您提個醒。” “手下敗將罷了,翻不出風浪。”奚玉棠不甚在意。 凌霄閣若是真要舉全門派之力來對付她……那也挺好,還省了事。 沒過多久,門外等候的小廝送了樣東西到呂正手里,后者接過一看,有些驚訝。 “給您的。”呂正將帖子遞給奚玉棠,“歐陽盟主的孫女滿月宴,明日。” 奚玉棠驚訝,“歐陽玄消息倒靈通。” “您去嗎?” “去唄,有免費的宴,為什么不參加?”奚玉棠慵懶道,“記得備個禮物。” 呂正應(yīng)聲,“屬下明白。教主準備帶誰過去?需不需要屬下點些人手……” 后者擺擺手,“帶著司離就行。” 呂正哎了一聲,猶豫了一下,憋回了提醒自家主子一切小心的廢話。 等兩人商議完了所有事出來,奚玉棠就聽屬下匯報說,沈七出門了,且是歐陽盟主的大弟子林淵親自上門請的。 奚玉棠不用想就知道是為了那個身嬌體弱的少爺,沒想到對方拖著病軀居然也來了洛陽。 想到這里,她微微沉了臉。 旁邊呂正心道不好,剛想開口,便聽自家主子吩咐了備車。呂正頓時苦笑,“主子,咱們這是去哪兒?” 奚玉棠回身看他一眼,“接沈小美。” 沈小美,沈七的昵稱,通常流傳在玄天教高層口中,概因他本姓沈,行七,單名一個梅。由于各種原因,七公子拋棄了他的本名,行走江湖只用排行代稱,久而久之,世人只知沈七,而不知沈梅了。 呂正:“……屬下去接就行了吧?” 奚玉棠:“不行。” 呂正:“……那屬下陪您?” 奚玉棠微抬眼皮撩了他一眼,抬步走向大門口,呂正吩咐了旁邊人幾句,趕緊也厚臉皮地跟過去,生怕這位祖宗一個想不開,輕功過去直接上門踢館。 要知道,那地方可不是別人的,是越家少主的別院啊…… 這要是打起來,他們教主能分分鐘拆了人家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