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他有點激動,卻又不知道該接些什么,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尷尬。 紀皖在旁邊悄聲跟了一句:“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害的你們擔(dān)心了。” “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都是我們家鬧出來的破事,害得你受了牽連。”賀予涵冷冷地說。 賀衛(wèi)安長嘆了一聲:“你們上去吧,爺爺正等著你們,小心點,別讓你爺爺情緒太激動了。” 兩個人牽手進了書房,進門前紀皖想把手抽出來,卻被賀予涵更緊地握住了。 賀寧坐在書桌后,神情嚴厲冷峻,而房間里站著一個他們意料不到的人:賀衛(wèi)庭拄著拐杖,垂頭喪氣地站在中間。 一見到賀予涵,賀衛(wèi)庭立刻堆起笑臉,拄著拐杖熱情地迎了上來:“予涵啊,你平安回來就好,我們可都急壞了,再不見你人我們?nèi)叶家鰟恿耍逦乙郧坝惺裁磳Σ黄鹉愕牡胤剑憔投喽嗾徑庖幌拢院螅逦医^對絕對不會再對你動一點歪腦筋!我以人格擔(dān)保!” “人格這種好笑的東西,二叔你好像沒有吧,”賀予涵淡淡地嘲諷,“上周還有人在挖函念投資的墻角,還差點成功了,我真想給二叔鼓掌,這種鍥而不舍永不放棄的品質(zhì)真是值得你侄子學(xué)習(xí)。” 賀衛(wèi)庭噎了一下,臉色發(fā)白:“誤會,都是誤會,都怪你姑姑過來胡說八道……” “咳咳。”賀寧在那里咳嗽了兩聲。 賀衛(wèi)庭勉強笑了笑:“予涵你再原諒我最后一次,你二叔老了,就指著那些錢養(yǎng)老了,你讓人封了我賬戶,這讓我以后怎么活啊?爸,你倒是說句話啊,和宇的股權(quán)我全都轉(zhuǎn)讓給予涵抵了那些公款了,現(xiàn)在予涵去j國控告我資金來源不清,這不是出爾反爾不給我留活路嗎?” 紀皖聽得云里霧里,不過她明白,賀衛(wèi)庭算計不過賀予涵,低頭服軟了。 賀予涵定定地看著他,眼神冰冷:“二叔,人都有底線,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我沒法再容忍,錢沒了不要緊,賀家不會短了你的吃喝,比起我要是在寧江淹死,這個下場已經(jīng)是好了百倍。” “這寧江的事情我確實一點兒都不知情,我就是氣憤不過你上回使陰招……不不,上回是我咎由自取,這次我真的只不過想搶你的生意給你點教訓(xùn),別的半點都沒動手,你是我侄子啊,我再壞也不可能要你性命,不信你去問予靈,再不信你把你姑姑找來對質(zhì)!”賀衛(wèi)庭的臉色慘白,求救似的看向賀寧,“爸,爸你不能見死不救啊!這樣我怎么活?我一頭撞死算了!” 賀寧長嘆一聲終于開口:“予涵,昨天你二叔就跑來和我說了你的事,他的確很擔(dān)心你,看在爺爺?shù)拿孀由稀?/br> “爺爺,這句話你上次撤訴的時候已經(jīng)說過了。”賀予涵的眉頭緊皺。 賀寧沒理他,神色和藹地看向紀皖:“親人畢竟是親人,犯了錯,要給機會,一次不行就兩次,萬事不過三,這是第三次了,如果這次再不改好,咱們就讓他自生自滅,皖皖你覺得怎么樣?” 紀皖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老人家這是在和她說話嗎? “我一把年紀了,如今唯一的心愿就是家宅安寧,卻偏偏不得安寧,”賀寧的神色黯然,“ 我這一生,臨到老了反而失敗了,死了都沒臉去見你地底下的奶奶。” 這話聽得讓人傷感,紀皖有點心軟,忍不住看向賀予涵。 “爺爺,這事和皖皖沒……” 賀予涵還沒說完,賀寧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紙筆都跳了起來,剛才那萎靡的神色不翼而飛,看上去精神矍鑠、氣勢如虹:“我和皖皖說話礙你什么事?” 門被推開了,好幾個人都擠了進來,賀予靈在頭一個,她看起來精神了一些,幾步就到了賀予涵的跟前,懇求著道:“大哥,你就原諒我爸爸吧,他真的后悔了。” 賀衛(wèi)安也進來勸道:“算了吧予涵,衛(wèi)庭放下了就好,你小時候還成天黏在他身邊一口一個二叔,長大了弄成這樣,我們看在心里真不是滋味。” 賀予涵沉著臉一聲不吭。 紀皖握著他的手輕輕摩挲了兩下,兩個人四目相對,仿佛一瞬間就明白了彼此的心意。她朝著賀家的家人一一看了過去,最后把目光落在賀衛(wèi)庭的身上。 她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還是謹慎地叫了一聲“賀先生”:“你一定在心里怨恨時運不濟,怨恨爺爺偏心,把屬于你東西給了予涵對嗎?” 賀衛(wèi)庭的眼神復(fù)雜,強笑著說:“哪有,我真的服氣了……” “其實我覺得爺爺?shù)拇_偏心,不過他偏的不是予涵,而是你,”紀皖坦然地看向賀寧,“爺爺,不止是你,你們?nèi)胰硕紝τ韬量塘恕?/br> 予涵需要的,不是物質(zhì)上的豐盈,而是來自家人的關(guān)切和疼愛,他驟然喪母之后,你們每一個人都站在了他的對立面,沒有看到他內(nèi)心的創(chuàng)傷,更用揠苗助長的方式教育培養(yǎng)他,沒有人天生就是一個強者,他快速成為強者的代價就是失去了內(nèi)心的柔軟。 爺爺你三番五次原諒賀先生,對予涵卻步步緊逼,對賀先生,你是一個父親,可對予涵,你只不過是在錘煉一個繼承人,你需要一個人帶領(lǐng)你的心血繼續(xù)前行,所以錘煉越狠,今后就會越穩(wěn)。可爺爺,有時候予涵也想做一個被你無原則疼寵的孫子,那種感覺……真的很奇妙,就好像我一想到我的姥姥,心里就會軟軟的,酸酸的,暖暖的……” 賀予涵握著她的手一緊,毫無顧忌地湊了過去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啞聲道:“皖皖,你說的真好。” 紀皖的耳根有些發(fā)紅,立刻離開他一步的距離,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再繼續(xù)。 “所以,爺爺,你的懇求,予涵會答應(yīng),可你能不能以后也分點寵愛給予涵?別老是兇他了。”她看著那張桌子,小聲說,“剛才那一下,我都替你的手疼。” 賀寧悻然,抬起手掌看了看:“女孩子就是膽小,拍一下桌子就怕了,好了好了,那就這樣吧,大家都一起留下來吃個飯,衛(wèi)庭,好好向予涵賠禮道歉,不然皖皖又說我偏心。” 賀予靈在一旁長舒了一口氣:“一定,大哥怎么說我們就怎么做,謝謝爺爺,謝謝大伯,謝謝大嫂。” 她親昵地拉著紀皖的手晃了晃,紀皖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善意給嚇了一跳,本能地想縮手,賀予涵在她耳畔悄聲說:“沒事,她最近轉(zhuǎn)性了。” 氣氛顯然緩和了,大家正要下樓,賀寧忽然想起了什么:“予涵,還有一件事……” 賀予涵立刻打斷了他的話:“爺爺,你要是替姑姑求情免談,她和高利貸一起策劃了這起綁架,對皖皖下手我絕對沒法忍,警察該怎么做就怎么做。” 話音剛落,書房里的電話驟然響了起來,賀衛(wèi)安正好在旁邊接起一聽,臉色漸漸發(fā)白。 掛了電話,他深吸了一口氣,急促地道:“衛(wèi)芳她……被人捅了兩刀……正在醫(yī)院急救……讓我們?nèi)ヒ娮詈笠幻妗?/br> 作者有話要說: 繼續(xù)甜甜蜜蜜撒糖ing~~ ☆、第86章 賭場高利貸這伙人原本就是亡命之徒聚集在一起的,賀衛(wèi)芳不想傾家蕩產(chǎn)去還這兩千萬,被逼無奈出了陰招,和他們合作去綁架紀皖,準備向賀予涵索要個幾億的贖金,拿一票狠的就此金盆洗手。 沒想到功虧一簣,賀予涵一回來后就雷厲風(fēng)行,黑白兩道都牟足了勁要把這伙人逮住,這伙人簡直就是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之下內(nèi)訌了。 第一個矛頭所指當(dāng)然就是出主意的賀衛(wèi)芳,領(lǐng)頭的一個姓李的李哥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砍了賀衛(wèi)芳兩刀后潛逃,剩余團伙逃竄后被抓。 這兩刀都在要害部位,其中一刀捅穿了脾腎,造成大出血,送到醫(yī)院就剩最后一口氣了。 賀家人趕到醫(yī)院的重癥監(jiān)護室,賀衛(wèi)芳的丈夫和兩個孩子都在了,說到底,這事會弄成這樣,雖然是賀衛(wèi)芳咎由自取,但最根子卻是這個姑丈嗜賭成性,又軟弱無能地讓賀衛(wèi)芳收拾殘局,這才釀成了這樣的血案。 人都快死了,再去追究也已經(jīng)毫無意義,可憐賀寧,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一時之間老淚縱橫,看了兩眼就被扶著出了監(jiān)護室。 躺在床上的賀衛(wèi)芳,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賀予涵,雙唇囁嚅著,好半天才叫了一聲他的名字:“予涵……” 賀予涵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眼前這個女人,是間接讓母親自殺、害死他孩子的罪魁禍首,更因為她的狠毒,導(dǎo)致了紀皖和他身處險境,差點天人永隔。 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她終于得到了上天給她應(yīng)得的報應(yīng)。 “對……不起……”賀衛(wèi)芳的眼神渙散,終于吐出了一句歉語,然而逝者已逝,傷害無法彌補,道歉又有什么意義呢? “我……你的弟妹……”賀衛(wèi)芳眼里露出懇求之色。 賀予涵沉重地點了點頭,就算賀衛(wèi)芳不說,照顧表弟和表妹也都是應(yīng)該的,爺爺更不可能會扔下這兩個小輩不管。 賀衛(wèi)芳吊著的一口氣一松,瞬息之間,心跳圖跳動變?nèi)酰闪艘粭l直線。 機關(guān)算盡一場空。 家人的慟哭聲響起,賀予涵悄然后退了幾步,握住了紀皖的手,幸好,他珍視的人就在身旁。 賀予涵要留下來處理后事,紀皖心里牽掛姥姥,就先告辭了。 姥姥咽喉吞咽越發(fā)疼痛了,頸部和耳后一按壓就疼,紀皖只好讓保姆給她做了稀粥,以便吃飯時減少些痛苦。 兩天后病理報告出來了,淋巴果然有癌變的跡象,幸好發(fā)現(xiàn)得還算早,能夠第一時間進行治療。 主治醫(yī)生定下了治療計劃,第一期化療大概三到四天,視姥姥的身體狀況決定,他們提醒紀皖做好準備,期間老人家可能會有惡心、嘔吐的生理反應(yīng)。 姥姥一直不想治了,她絮絮叨叨地說,都一把年紀了,就算死了也值了,聽天由命就好了。只是紀皖怎么肯,好不容易她的事業(yè)穩(wěn)固,感情也眼看著有了歸屬,正是姥姥享福的時候,姥姥如果不在了,那她在這個世界上真的要沒有親人了。 第一次化療后姥姥的精神狀態(tài)有點差,躺在床上悄無聲息的,紀皖看著就有點害怕,拼命想要找一個能讓姥姥打起精神來的話題:“姥姥,我今天看到一個小寶寶,才這么點大……”她比劃了一下,“長得好漂亮,就和洋娃娃一樣。” “漂亮……你小時候才漂亮呢,”姥姥失神地回憶著,“眼睛像葡萄一樣又大又圓的,嘴巴小小的,跟畫報上的一模一樣……” 說著說著姥姥就來了精神了:“那會兒幾個鄰居都搶著抱你,不讓他們抱還和我急,你小韓叔叔還特別喜歡啃你的小拳頭,被她媽揍了好幾次才改過來。” “以后我的寶寶生出來會不會也和我小時候一樣?” “肯定比你小時候還好看,小涵比林濱好看多了。”姥姥肯定地說。 “所以,姥姥你一定要好好的,我等著你幫我管寶寶呢,到時候好多人來搶著抱,咱們都不給,急死他們。”紀皖靠在她的身上輕聲憧憬。 姥姥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年老的人對小孩子有種特殊的執(zhí)念,在他們身上,可以看到生的希望。 “下次我穿婚紗的時候,要是你不在了,別人還指不定得說啊,怎么新娘子一個人孤零零的,連個親人都沒有,我多可憐啊。”紀皖吸了吸鼻子,說得自己都想哭了。 姥姥不吭氣了,好一會才說:“那不能給他們嚼舌頭。小涵呢,你們倆這打算是拖到什么時候去辦啊!” “等你好了就辦。”紀皖撒嬌說。 “好好,姥姥一定要留著一口氣,等著重孫輩出來。”姥姥終于燃起了斗志。 下午賀予涵來了,帶了好多吃的,糕點和水果,還有一個看上去就高大上的進口果蔬機,讓保姆和護工每天榨新鮮的果蔬汁給姥姥。 姥姥見了他越發(fā)熱情,一口一個小涵,就差沒開口問他們倆什么時候復(fù)婚,什么時候生個寶寶讓她了了心愿。幸好下午的時候紀皖叮囑過了,這陣子賀家的姑姑剛?cè)ナ溃荒苁ФY,她這才忍住沒問。 套房里有廚房,保姆燒了幾個菜,煲了湯和粥,大家在一起吃了一頓飯,姥姥的精神看起來好了一點,吃了大半碗,吃完就早早地躺倒床上休息去了。 賀予涵和紀皖出了貴賓樓,并肩朝外走去。夜晚的醫(yī)院分外靜謐,小徑兩旁林木幽深,一輪圓月掛在半空,讓人心緒寧靜。 “這兩天很忙嗎?”紀皖輕聲問,“爺爺他還好吧?” “今天剛剛下葬,爺爺很難過,不過應(yīng)該能撐過去,”賀予涵輕嘆了一聲,“這對二叔也是一個教訓(xùn)吧,看起來他真心悔過了,要是以后大家能夠和和睦睦的,了了爺爺家宅安寧的心愿,也算是姑姑的一件功德。” “你堂妹她……怎么看起來好像變了個人?”紀皖忍不住有點好奇。 “愛情的力量吧,你那個前男友算是徹底把她改造了,”賀予涵笑了,“上次有綁匪要抓你,是她偷聽到了姑姑和二叔的幾句談話提醒我的,剛好我派去保護你的那個人匯報說那天有可疑人士在你四周晃悠,兩下一合計,我這才警惕了起來。” “那你還說你改了,不跟蹤我了?視力五點二的賀總裁。”紀皖瞟了他一眼。 賀予涵被戳穿了,輕咳了兩聲說:“本來有三個人的,我撤掉了兩個,四舍五入,勉強算成沒了也不過分。” 這可真夠臉皮厚的,紀皖忍不住抿著嘴笑了。 那笑意盈盈,在皎潔的月色下分外清麗,微微上翹的嘴角勾著人的心魂,賀予涵忍不住俯下頭去,咬在了那彎彎的嘴角,紀皖忍不住輕噫了一聲,旋即陷入了灼人的熱吻中。 等到兩個人分開時,都已經(jīng)氣息急促,紀皖甚至感受到了賀予涵那幾乎緊繃的肌rou,還有那顯而易見的**。 “我送你回家。”賀予涵啞聲道,快步上前,替她拉開了車門。 紀皖心里有隱隱的失望,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自從歸來后,賀予涵的熱情變得隱忍而內(nèi)斂,雖然她依然能感受到他那心底深處的愛意和渴求。 很多細節(jié)都讓她覺得困惑。 賀予涵沒有追問她重新戴回的結(jié)婚戒指是什么意思,甚至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結(jié)婚戒指已經(jīng)不在原位了。 賀予涵沒有和她提過復(fù)婚的事情。 賀予涵沒有向家人重新介紹過她。 …… 就連現(xiàn)在,兩個人情難自禁的時候,他也只是說要送她回家,可要是放在從前,他怎么可能會放她回家,只怕早就自作主張把她拐進那座公寓扔到那張大床上了吧。 從前賀予涵如火的熱情閃過腦海,紀皖忍不住臉上有點發(fā)燙。 一路上,兩個人各懷心事,車廂里只有音樂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