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要回應(yīng)嗎?紀皖猶豫了片刻,還是關(guān)掉了微博界面:網(wǎng)絡(luò)世界太瘋狂,她一點都不想因為賀予涵而曝光在大眾的眼皮底下。 不過她也沒能安靜太久,第二天田蓁蓁就打來了電話,中氣十足地表達了她的憤慨,問她賀予涵微博上的那張照片是不是真的,居然結(jié)婚了都不告訴她,太重色輕友了。 紀皖只好含糊其辭地說因為一點意外才忽然領(lǐng)證,不是故意不告訴她的。 “那婚禮呢?賀予涵不會這么小氣連婚禮都省了吧!”田蓁蓁憧憬地說,“他那么有錢,一定要給你一個畢生難忘的婚禮,包個海島還是包座薰衣草山莊?” 婚禮……好像賀予涵從來沒提過,紀皖更是沒有想過,最起碼現(xiàn)在沒有:“應(yīng)該不會有。” “什么!”田蓁蓁驚叫了起來,旋即嘆了一口氣,“女人的婚禮呢,一輩子的事情,怎么可以含糊!好吧好吧,我服了你了,那總得搞個party什么的吧?和朋友們都聚一聚。” 這倒是個好主意。 紀皖心中一動,想起那天和衛(wèi)瑾彥的不歡而散。 和賀予涵一說,他也來了興致,決定抽個空把雙方的朋友叫在一起熱鬧一下,當(dāng)然,他心底最重要的目的是正式讓衛(wèi)瑾彥瞧一瞧,紀皖現(xiàn)在是他真正法定的妻子。 賀予涵把籌劃事宜交給了助理謝寧,這陣子他在談兩個大項目,暫時無法分心,一個是石墨礦的開采和提煉,石墨烯是新型能源,有望在電池應(yīng)用上取得重大的科技進步,另一個是h國的一個娛樂公司,h國娛樂業(yè)相當(dāng)發(fā)達,然而h國本土資源太少,不得不謀求在地大人廣的鄰國發(fā)展。這兩個項目都前景可期,賀予涵對紀皖沒有什么隱瞞,讓她看了幾份路演報告和企劃書,這讓紀皖得益匪淺,而賀予涵也再次給予了橙子科技一些中肯的意見,支持紀皖將上菜吧往全國發(fā)展。 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兩個人的相處越來越默契,這讓紀皖漸漸有種奇怪的幻覺,好像他們跳過了中間那段時光,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這將近七年的離別。 平常在家吃飯,偶爾出去就餐,無論是高雅餐廳還是路邊的大排檔,賀予涵都處之自若,周末的時候陪紀皖回姥姥家,姥姥雖然不知道他們結(jié)婚了,卻對賀予涵越來越滿意,張口閉口就是“我家小涵啊”,還一個勁兒地叮囑紀皖,對人熱情點,不要總是冷冰冰的,不要欺負小涵…… 人總不會一輩子都倒霉吧? 紀皖心里想著,是時候把從前二十多年的人生做個了結(jié)了。 天空中飄著毛毛細雨,紀皖一個人來到了墓園,今天是紀淑云的百日,按照習(xí)俗,她過來看看母親。 墓園一如既往的靜謐,除了清明,這里永遠都靜默如山,就算有著無數(shù)擁擠的靈魂。 上了供品,點了清香,紀皖坐在墓前,半跪了下來,從懷里掏出了一張紙來。 一張法院的案件受理書,蓋著法院的公章,一張是復(fù)印件。 紀皖把案件受理書放在了紀淑云的照片前,點燃了復(fù)印件,默默地看著火焰將紙張吞噬。 “媽,我去法院告林濱了,”紀皖輕聲地對著母親說,“告他拋妻棄女,在妻子大肚子的時候就離婚,從未盡到撫養(yǎng)的義務(wù)和責(zé)任,讓他把這么多年的撫養(yǎng)費包括利息全部吐出來,以你的名義捐給慈善機構(gòu)。” “我接受了媒體的專訪,把節(jié)目的光盤和法院受理書的復(fù)寄到了他的單位,鬧得挺大的,他們單位上下都知道了,他的升官夢應(yīng)該破了吧,這輩子就做個小科員到老了。” “我還和媒體合作做了一期關(guān)于男女不平等社會惡俗的節(jié)目,這個世界上居然有那么多可怕的事情,還有人把自己生下的女兒都弄死了,就為了能再生一個男孩,媽,我真慶幸我是你的女兒。”紀皖哽咽著,幾乎說不出話來,如果紀淑云當(dāng)時妥協(xié),那這個世界就沒有她了,雖然生活如此艱難,可是能看到這世界的鳥鳴蟲語,看到姥姥慈祥的微笑,看到賀予涵情意綿綿的目光,活著,還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公司現(xiàn)在很好,規(guī)模馬上要擴大了,對了,那個女人的外貿(mào)公司,好像因為金融危機業(yè)務(wù)量大減,她在轉(zhuǎn)型找項目,我找人做了好幾份項目書給她,包裝得都很漂亮,你猜她會不會上當(dāng)?” “還有他那個兒子更好笑,考上了一個三流大學(xué),居然沒去報道,躲在一個網(wǎng)吧玩游戲,他和他老婆居然都不知道,還每個月給他寄生活費,他媽幫著一起瞞著,我等著哪天捅破了看熱鬧呢,到時候來告訴你。”紀皖的眼角帶淚,嘴角卻露出了笑意。 電話鈴聲響了起來,紀皖漠然看著手機上跳動的號碼,一動不動。 鈴聲帶著不接不罷休的堅決,停下后又再次響起。 “媽,他打電話來了,”紀皖輕聲說,“如果他道歉了,你說你會不會原諒他?” 山風(fēng)嗚咽,卻沒有紀淑云的回答,這個答案再也不會有了,紀淑云到底對林濱抱了怎么樣的感情,可能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紀皖接通了電話,林濱氣急敗壞的聲音響了起來:“紀皖,你到底想干什么!趕緊去法院撤訴了,你是被你媽洗腦了嗎?我是你爸爸,這是你怎么都改變不了的事實!有你這樣的女兒嗎?把自己爸爸往死里坑!對你有什么好處!” “你和你媽到mama墳前來認個錯,再到媒體登報道歉,我就去撤訴。”紀皖冷靜地回答。 林濱大口喘著粗氣,好一會兒才開口:“做夢!我有什么錯!生出來你這么一個賠錢貨,跟你媽一樣狠毒,還不如一早就弄死!” “那就法庭見吧,把錢準備好,我會拿去資助那些孤兒院被遺棄的女嬰,就當(dāng)是為你和你媽積德。”紀皖干凈利落地掛了電話。 毀了母親的一生,卻連個道歉都吝于出口。 山風(fēng)獵獵而過,紀皖在墓碑前一陣靜默。 “媽,”她眷戀地撫摸著墓碑,“不會每一個男人都會是他吧,我結(jié)婚了,他叫賀予涵,對我很好,我想試試,你不會怪我吧?” “等過一陣子他不忙了,我?guī)麃斫o你磕頭,你一定會喜歡他的。” 撐著傘出了墓園,紀皖信步走到了公交車站,車站里只有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她無聊拿起手機玩了一會兒,耳邊傳來了剎車聲,她抬眼一看,一輛黑色的商務(wù)車停在了她的面前。 有人從車子里走了下來,很有禮貌地朝她笑了笑:“紀小姐嗎?我是賀家的司機,你可以叫我田叔。” 終于來了。 這一瞬間,紀皖還真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田叔你好。”她淡淡地招呼了一聲。 “老先生請你去家里一趟,麻煩你了。” 紀皖點了點頭:“好,我和予涵說一聲。” 車窗降了下來,賀衛(wèi)芳從里面看著她,下巴微微抬起,傲慢中帶著幾分不屑:“紀小姐,你當(dāng)初的膽識呢?怎么現(xiàn)在連車都不敢上了嗎?” ☆、第033章 紀皖沒有理賀衛(wèi)芳,馬上撥通了賀予涵的電話。賀予涵正在和利鑫跨國能源公司的老總商討投資細節(jié),一聽說賀寧和賀衛(wèi)芳找他,聲音頓時緊繃了起來,叮囑她小心應(yīng)對,他會盡快結(jié)束見面趕到老宅。 “不用,你做你的事情,我應(yīng)付得來。”紀皖很是沉著,不就是見個家長嗎?賀家又不是黑社會,難道能把她人間蒸發(fā)了不成。 賀予涵的心定了定:“好,無論他們說我什么,你都不用相信,還有,如果我二叔在,你要小心,萬一有什么意外,你要么……先找我姑姑,總之,等我過來。” 紀皖瞟了一眼賀衛(wèi)芳,忍不住苦笑,看來,賀予涵對這個姑姑真是信任有加。 掛了電話,她跟著田叔到了車里,田叔倒是很恭謹,還替她拉開了車門。車里十分安靜寬敞,和駕駛室之間還有一層隔音設(shè)備,紀皖和賀衛(wèi)芳面對面坐著,看起來簡直就像是一場商務(wù)談判。 賀衛(wèi)芳盯著她,眼里一片陰霾:“真是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待,紀小姐手段越發(fā)高超了。” 紀皖迎視著她的目光,眼底一片坦然:“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予涵很尊敬你,我也愿意和他一起尊敬你。” 賀衛(wèi)芳輕笑了起來,好像聽到了一個什么了不得的笑話:“我需要你的尊敬嗎?你不要以為你和予涵結(jié)了婚就是我們賀家的人了,這路還長著呢。” “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如果你不需要尊敬反而需要我的惡言以對,我也無所謂,對我沒有任何損失。”紀皖淡淡地道。 “何必耍嘴皮子呢?自侮的不是我而是你,”賀衛(wèi)芳的語聲冰冷,“我原來以為,雖然你是個見錢眼開、薄情寡義的女人,卻不失重信守諾,當(dāng)初你拿了錢的確和予涵斷得干凈利落,可現(xiàn)在呢?你居然出爾反爾,勾得予涵和你結(jié)了婚,這次你打算拿多少錢才善罷甘休?” 紀皖挺直了后背,面若寒霜:“賀女士,你不會是失憶了吧?當(dāng)初我的確拿了你五萬塊,可我早就和你說了,不管你給不給我錢,我都是要和予涵分手的,我和他根本不是同一類人,要不是當(dāng)初他隱瞞了他的身份,我和他根本都不會開始。你出的那五萬塊是我借的,兩年半后我就連本帶利地還給你了。” “是嗎?”賀衛(wèi)芳漫不經(jīng)心地說,“我怎么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你還了嗎?” 原本平靜的心緒一下子有些激動了起來,紀皖的聲音都忍不住有點顫抖:“我把錢原封不動地退回到你打款的那個賬戶里,你可以去查賬。” “我的資金每天進出數(shù)以百萬計,誰會去留意這小小的五萬塊錢,”賀衛(wèi)芳的神情冷漠,“不管你當(dāng)初是怎么想的,都和我無關(guān),在我的腦海里,就是你拿了五萬塊錢,用它買斷了你和予涵的感情,紀小姐,做人要知足,太貪心的下場往往都是一無所獲。” 紀皖只覺得一陣暈眩。 在和賀予涵分手的前夕,紀淑云就查出了乳腺癌,她為了讓紀淑云受到最好的治療,謊稱姥姥出了錢,把這五萬塊都扔進了醫(yī)院,幸好當(dāng)時的治療結(jié)果的確良好,讓她覺得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從高二的暑假開始,她就為了這五萬塊錢拼命地打工,每天只睡六個小時,餐廳、家教、翻譯、網(wǎng)絡(luò)連軸轉(zhuǎn),一連兩年多,終于把錢攢夠了退還到了賀衛(wèi)芳的賬戶里。 她一直以為,她和賀予涵、賀家再也不可能會有任何交集,也從來沒有想過和賀衛(wèi)芳去確認有沒有收到這筆錢。 可現(xiàn)在賀衛(wèi)芳那輕描淡寫的否認,將她所有的掙扎和努力都化為烏有。 眼前這個人是賀予涵的姑姑,是他尊敬的長輩,紀皖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要克制,既然決定放下過去,就不能因為一點挫折就心生退意:“賀女士,如果以前我們之間有什么誤會,我向你道歉,可那錢我真的已經(jīng)還給你了。現(xiàn)在予涵對我很好,我是很認真地考慮和他開始一段新的旅程。予涵很尊敬你,如果你也能尊重他的想法,他一定會很高興。” 賀衛(wèi)芳看著她,慢條斯理地說:“你覺得是誤會嗎?那何不讓予涵來評判一下?” 紀皖怔了怔:“你是什么意思?” “坦白說,你既然拿了錢,那就是你感情上一生的污點,無論你怎樣辯解,都是無可爭議的事實,”賀衛(wèi)芳的神情有些詭異,“我已經(jīng)告訴予涵這件事情了,他有向你求證還是一字未提?” 紀皖呆了半晌,一語不發(fā)。 賀衛(wèi)芳愉悅地笑了:“這不就結(jié)了,如果他不相信甚至不介意,一定會第一時間向你求證。可現(xiàn)在他把這件事悶在心里,說明他在懷疑你的人品,懷疑你為了錢買斷了你們的感情,今后不論你如何解釋,這都將是他心底一輩子的刺。紀小姐,如果你如同你說的那樣心高氣傲,難道你能忍受枕邊人在這樣對你的惡意揣測中過一輩子嗎?” 車子停了下來,田叔在車窗上敲了敲,替她們拉開了車門。 紀皖的臉色有些蒼白,下車的時候田叔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小聲問:“紀小姐,你暈車了嗎?” 紀皖搖了搖頭。 “那就好,老先生在二樓書房,我?guī)闵先ァ!?/br> 田叔在前面引路,到了二樓推開了書房的門,恭謹?shù)亟辛艘宦暎骸袄舷壬o小姐到了。” 賀衛(wèi)芳跟在旁邊,湊過去在她耳畔低聲道:“見好就收吧,我爸開的條件,往上稍微抬一抬,拿了好處就消失吧。” “進來。”賀寧威嚴的聲音響了起來。 紀皖走進了書房,門被拉上了,她回頭一看,賀衛(wèi)芳卻沒進來。 書房古典大氣,紅木書架古色古香,架子上放的幾件古董看起來更是價值連城。賀寧坐在寬大的書桌前,手里拿著一根雪茄,戴著一副眼鏡正在看一本薄薄的古籍。 他的氣質(zhì)和賀予涵的很相似,冷厲肅然,不過比起賀予涵年輕的臉龐,他更多了那種歷經(jīng)歲月而沉淀下來的不怒自威。 “兩漢策要!”紀皖看著他手中的古籍倒吸了一口涼氣。 賀寧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知道這是什么?” “在博物館看到過仿品,”紀皖誠實地回答,“帶我的老師向我介紹過,真品是宋元善本,經(jīng)明清名家之手孤本流傳。” “這是我在永德春拍會上拍來的,一共花了八位數(shù),你有什么感想嗎?”賀寧將古籍小心地放在了旁邊的書架上,犀利的目光掃過她的臉龐。 這一剎那,紀皖覺得自己好像被x光透視了一樣。她沉默了好一會兒,坦然地迎向了賀寧的視線:“賀老先生,我并不想感嘆這古籍的價值,它就算再貴,也只不過是一本書而已,在我的眼里,甚至比不上一份可口的晚餐。其實,剛才看到它在你的手里,我只有一種感覺,古董收藏講究一見鐘情,在懂行的人手中,這本古籍會比從前更流光溢彩,老先生你也能獲得更大的成就和滿足,這和人的感情是相通的,一份美好的感情,一定能讓彼此都更加優(yōu)秀,相信我和予涵可以做到這一點。” 一股怒意涌上賀寧心頭,他還沒發(fā)難,這個女人就先練上嘴皮子了。 他沉下臉來,聲音緩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我不覺得。多余的感情只會讓人軟弱,暴露出更多的缺點。予涵的妻子人選有很多,卻完全不需要一個像你這樣女人,強硬而冷傲,偏激而執(zhí)拗,虛榮和勢利。” 幾句評價不可謂不刻薄,紀皖的臉一下子白了:是賀衛(wèi)芳在賀寧面前火上澆油了嗎? 賀寧停頓了片刻繼續(xù)道:“我比你虛長了將近五十年,看人還是很準的,你和予涵,無論從身份還是性格上都不合適,錯就錯在我當(dāng)時一怒之下把予涵扔進了那所高中,讓你在予涵最脆弱的時候和他相遇,而衛(wèi)芳在處理你們倆的問題時也出了差錯,以至于讓予涵惦記了這么多年。” 紀皖的心里一震,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賀寧看著她,眼中露出幾分憐憫之色:“予涵是我培養(yǎng)的接班人,我不能讓他有半點差錯,很抱歉,紀小姐,你只有兩個選擇,堅持和予涵在一起,可予涵有可能會一文不名,我要擠垮他的公司簡直不費吹灰之力,你什么都得不到,另一個選擇,你開個價,要多少你直接……”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門外響起了混亂的腳步聲和說話聲,不到片刻,書房的門一下子被撞開了,賀予涵滿臉鐵青地站在門口,田叔亦步亦趨地攔在他面前,語聲急促:“賀少你不能進去,老先生在和紀小姐說話。” “爺爺,”賀予涵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越過田叔看向賀寧,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我有話和你說。” “我在讓紀小姐自己做選擇,”賀寧的神情冷峻,“如果你有把握她會選你,你怕什么?” “這事的決定權(quán)不在她那里,她選擇了沒用,”賀予涵定了定神,“而且,我的確有話和你說,不聽你會后悔。” 賀寧不怒反笑:“你這是在威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