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澈不知道真正的嫡子澈去了哪里，也不能保證對方還能否回來。但他可以承諾的是，當對方想要回自己的身體時，他會盡己所能的幫忙，以及在他代替嫡子澈的這段日子里，他會努力去做一個最好的嫡子澈，不讓大眾對這位皇儲失望。

    聞澈甚至貼心的寫起了日記，給未來有可能回來的嫡子澈準備的。

    【親愛的殿下：

    我大概要利用您的身份，去做一件我必須做的事，希望您不會因此對我太生氣。

    明天我就要去覲見皇帝陛下了，也就是您的皇兄。

    聽說在經過漫長的治療后，他的身體終于有了一些起色，希望他能越來越好。我不知道陛下和您過去的恩怨，但我必須客觀的說一句，相比起荒唐的先帝，今帝已經是一位十分出色的帝王了，我很敬佩他為帝國殫精極慮所作的一切。

    說回我的打算，我想在明天覲見時，請求陛下允許我對z的復仇，親手。

    我不知道我該怎么做才能抓住z，也很清楚以我目前的能力來說，還無法對抗z，但哪怕窮盡一生，我也一定會讓z付出代價。

    我知道，我這么做并不是為了帝國，也不是為了公民，只是想給少游復仇而已。在這點上，我確實很自私，我不應該拿您和軍隊士兵的命去冒險。但我堅持。因為除了少游，我早就一無所有，z和光明神不應該把他從我身邊奪走。

    所以，很抱歉，希望您能夠原諒我的任性。

    這一生唯一的一次。

    為您獻上我全部的忠誠，

    男爵澈。】

    覲見皇帝并不是一件多么麻煩的事，但鑒于這是聞澈第一次見到“明帝”，多少還是應該更加鄭重一些的。

    脫下行動方便的皇子常服，換上了一層又一層的繁復禮服。襯衣、領結、馬甲、外套、大氅一個都不能少，純手工制作，從人魚星系進口的純天然的蛟綃紗和泣淚珠，再配上大師級的藝術設計，將本就容貌出眾的聞澈襯的更加芝蘭玉樹，貴氣逼人。

    聞澈站在試衣臺上，就像是個木偶，任由宮廷服裝顧問帶著團隊在禮服上做最后的調試。

    服裝顧問先生是個娘gay，聲音又尖又細，但其實人很好。他沒有大眾普遍印象里那種娘gay的尖酸刻薄，反倒是十分熱愛鼓勵每一個他能看見的人，哪怕是本體也很胖的白鶴區長：“相信我，親愛的，你的身材很棒，只是如果能多加一些運動就更完美了。”

    “我最近每天都在節食。”白鶴區長皺眉討論。

    白鶴區長如今改了名叫黃鳥，外表還是個心寬體胖的胖紙，負責，呃，聞澈也不知道這位啞嬸帶過來的黃鳥先生負責什么。他每天好像都很閑的樣子，除了他會把每一個出現在聞澈面前的人都仔仔細細的打量一遍，好像只這么看著，他就能分辨出對方的真正身份。

    “不不不，我的光明神啊，你怎么能這么虐待自己，運動就可以了，它能保證你的健康。”如果不是怕白鶴覺得被冒犯了，服裝顧問其實更想直說，胖也是一種美。

    服裝顧問一直堅信，在這個宇宙里，只有不會做出襯人衣服的設計師，沒有什么所謂的你會毀了這件衣服。打扮是為了保持開心，不是為了讓人因為身材問題而抑郁。

    當然啦，這位服裝顧問難免也會有些娘gay的“小毛病”，好比他很八卦。

    在一邊和白鶴討論減肥心得的時候，他還不忘關心一下從始至終都顯得很安靜的聞澈：“我的殿下，您看起來很緊繃，是因為我太呱噪打擾到您了嗎？”

    “不，我只是緊張即將見到皇兄。”

    “噢，您怎么可以這么可愛？”服裝顧問咯咯的笑了起來，翹著蘭花指，娘氣十足，“別擔心，陛下會喜歡您的。所以他才特意把我派給了您，他的首席服裝顧問。我會保證讓您光彩照人，給陛下留下足夠完美的第一印象。”

    “謝謝。”

    但聞澈其實還是很緊張，因為他要做的不僅僅是給皇帝陛下留一個完美的第一印象。

    在坐上加長的懸浮車，從離宮前往楓丹白露宮的一路上，聞澈始終雙手緊握，不由自主的抓著膝蓋上褲子的褶皺。隨著楓丹白露宮越來越近，他的心臟也是越跳越快。很顯然明帝是不會同意皇太弟親自去殺了z的，但是哪怕皇帝不同意，他也會堅持。

    小時候的聞澈絕對想不到有一天，他會和整個帝國的掌權者正面對抗，在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顧準就坐在聞澈的旁邊，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聞澈身上。

    所以，顧準最終還是沒忍住的握住了聞澈冰涼的手。那雙手是那么小，仿佛可以輕而易舉的將它全部包裹住，再也不放開；那雙手又是那么的滑，好像它隨時都可以有選擇的抽身離去，讓人抓不住邊際。就像是聞澈本人一樣，他是那么的稚嫩，卻又有著一股絕不妥協的堅韌與強大。

    “相信我，陛下不可能不喜歡您的。”顧準很顯然從不同的渠道，知道了發生在試衣間里的事情。

    “如果我和他說，我要親自殺了z，他也不會生氣嗎？”聞澈惴惴地看向顧準。

    顧準握著聞澈的手一下子就重了起來，他喉頭一緊，試探性的問道：“您為什么要親自殺了z？您想起什么了嗎？”

    “不，我什么都沒想起來，”聞澈的頭搖得就像是撥浪鼓，“我只是覺得z太喪心病狂了。如果沒有啞叔的臨危指揮，沒有榮耀的加布里埃號的全員犧牲，當時拉斐爾港的幾千萬人口都有可能不幸罹難。想想看吧，那將是多么可怕的一個場景。無論如何，對手無寸鐵的普通公民動手的人，都不值得被原諒。”

    顧準提起來的心并沒有這話而放下，他說：“那也不需要您親自動手。”

    “我知道，但我就是控制不住，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只是單純的寢食難安。”聞澈并不是一個善于說謊的人，他只能盡己所能。

    顧準卻腦補了聞澈的話，他是很理解聞澈的這種感覺的，哪怕記憶沒有了，恨也還會存在。就像是之前在他以為聞澈被明帝害死了的那九年里，每一個失眠的夜晚，他都是依靠將來會弄死明帝的愉悅才撐下來的。

    所以……

    顧準決定讓“明帝”來當這個壞人：“那么就去做吧，讓z后悔當個蛇精病。只要陛下同意，我和我的軍團就會成為您最強有力的后盾。”

    “真的嗎？”聞澈一雙黑眼睛亮的如啟明星，顧上將果然是個好人！

    ——聞澈覺得他開始有些明白光明神讓他“穿越”的真正意義了。

    “當然，您有我百分之百的支持。”“好人”顧準在心里補充，只不過陛下是不會同意的。

    楓丹白露宮內。

    “明帝”形銷骨立，面色慘白，穿著雍容華貴的猩紅色大氅，端坐于黃金王座之上，不墮皇室半分儀容，他一邊咳一邊對聞澈鼓勵道：“皇兄當然支持你，要加油啊。”

    “……”excuse me？！顧準一臉“你tmd逗我”的表情看著“明帝”。

    第26章 818這個宇宙里唯一不怕與顧準正面對抗的人。

    之前的會議上。

    毀滅雙子私下里問過羅軍醫：“到底是誰在控制明帝的代體？”

    羅軍醫給出的回答是：“我也不知道。”

    林梢微微一笑：“你想和我單獨談談——”

    “——還是和我？”林樹獰笑，講真，在威脅人這方面，他特別有心得。

    雙生子和聲：“又或者我們兄弟一起？”

    羅軍醫把雙生子的這種行為斥諸之為野蠻人，自詡文明人的他是不屑與之為伍的。所以……他老實承認了（文明人也有痛覺啊qaq）：“我真的不知道具體人選，主持這個項目的是我父親羅教授。不過，我可以保證的是，對方是最適合的人選，沒什么野心，對殿下忠誠，最重要的是——他不懼怕與顧準正面對抗。”

    ***

    “陛下，臣有些不明白您的意思。”顧準冷臉以對“明帝”，這是他一貫對外的嚴肅臉，貌似并沒有什么不妥。只有在聞澈看不到的地方，那雙冷冽的眼神才會變得兇狠起來，像極了某種站在食物鏈頂尖的rou食動物，會把一切阻礙他的事物撕得粉碎，rou沫橫飛，場面極其血腥。

    不用懷疑，顧準就是在恐嚇這位扮演“明帝”的小龍套。他希望對方能夠明白一個簡單的道理——他才是這個大殿里唯一掌握話語權的人。

    如果對方還不識相的話，他不介意把恐嚇變成事實。

    但“明帝”根本不為所動。

    他反而招手讓聞澈上前，坐到了他的王座上，進一步的說，就是讓聞澈坐到了他身邊。兩人離的極近，態度親昵又自然。“明帝”揉了揉聞澈的頭，那里有一撮倔強的呆毛，無論如何都不肯下去。他甚至摟住了他，就像是摟著珍寶。

    顧準大腦里名為理智的弦在頃刻間就崩了，很顯然，他被對方赤裸裸的挑釁激怒了。心中有一頭猛獸在嘶吼、在咆哮、在……

    聞澈突然笑了。

    如二月初春的陽光，使得冰水融化，萬物復蘇。

    那頭猛獸就像是被施了什么魔法，定格當場，凝固了時間。前一秒還在以摧枯拉朽之勢仿佛要毀滅世界的野獸，在看到笑容的下一秒，就剩下蠢兮兮的傻笑了。像一只，呃，無害的小貓咪，掛個鈴鐺就可以去冒充招財貓了。簡直不忍直視！

    可是、可是，聞澈笑起來真的很好看！是那么的幸福！這是聞澈夢寐以求的家人會面，也是顧準夢寐以求的屬于聞澈的快樂。

    顧準又怎么忍心當那個破壞者呢？

    “明帝”正在鼓勵他懷里的聞澈：“放心大膽的去做任何你想做的吧，寶貝兒。至少在我這里，你的計劃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因為這正是家人應該做的啊，無條件的支持與信任，聞氏皇族從不畏懼任何困難！”

    聞澈來之前設想了很多種可能，卻獨獨沒有明帝會對他的百分百支持。

    這太不可思議了。

    他睜大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仔仔細細的看著“明帝”，想要從蛛絲馬跡中發現什么不對勁兒的地方。他是說……

    “您不覺得我是在胡鬧嗎？”

    身為皇太弟，皇位下一任、也是唯一還活著的繼承者，他卻一心想要去做一些危險的事情，一些也許并不太適合由皇太弟親自做的事。

    這樣都會被縱容嗎？

    “記住一句話，寶貝兒，不成功才叫胡鬧，成功了就是你的功績。它會讓人民更加愛戴你，讓朝臣更加看好你，最主要的是能讓你在帝國的政治舞臺上立威，我實在是看不出這有什么值得我拒絕的。”“明帝”聳聳肩，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可如果我失敗了呢？我不想讓您失望，但……”聞澈多少還是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的。

    “那就請你對我多一些信心，我會讓你成功的。”這是一個很好的政治首秀，毫不夸張的說，它的成敗會直接影響到聞澈日后幾十年的執政生涯，不容有失。在這點上，“明帝”胸有成竹，“我們一定能用z，來祭奠當年‘永遠的加布里埃’號上的亡靈。”

    “讓我成功？”聞澈皺眉，秀氣的鼻尖聳了聳。他其實不太喜歡這個說法，就好像他始終還是那個反應慢一拍的男爵，什么都已經由別人為他做好了。怪不得祝安當初那么討厭他。

    “不不不，不是幫你作弊，寶貝兒。而是教你，訓練你，為你提供一切你需要的支持，我不相信在傾全國之力的情況下，你還弄不死一個小小的z！”“明帝”的身姿微微前傾，用自己的額頭抵著聞澈額頭，挺翹的鼻尖互相蹭了蹭，“聽著，你擁有這個潛力，我不會看走眼的。你會成為一個偉大的君主，睿智而又勇敢，相信你自己吧，因為我相信你。”

    聞澈在“明帝”的眼睛里看到了很多東西，信任，期待，以及……他也說不上來的，也許能被稱之為脈脈溫情的思緒。

    聞澈喃喃自語：“只因為我們有血緣關系？”

    “不，”“明帝”緩緩的搖了搖頭，雙手搭在聞澈的肩上，好像在給予他無限的力量，“因為你是你。”

    聞澈被說的熱血沸騰，他一直都知道，有家人會是一種很棒的感覺，但他沒想到可以這么棒！他喜歡這種被人期待，值得期待的感覺。

    “那我的第一步應該做什么？”

    “上學。”

    “……什么？”

    “去上學，寶貝兒，去學習你需要的一切知識。我已經為你聯系了皇家第一軍事學院，那也是我畢業的母校，你會喜歡上那里的。它就在首都區的三等學習星上，安全絕對有保證。離首都星也很近，白天上學，完全不影響晚上你住在離宮，當然啦，如果你想搬來楓丹白露和我一起，我也很歡迎。”

    “可是……”聞澈一直以為當上皇太弟之后，他這輩子就徹底和正常生活說再見了，好比為了安全著想，他不可能被允許再離開首都星半步。

    但是“明帝”卻給了聞澈完全不一樣的前景

    “可是什么？不要告訴我你討厭上課。作為家長，雖然我很愛你，但我還是不會允許你逃課的。皇太弟可不能只有初等教育的畢業證。”

    是的，一個殘酷的現實，嫡子澈同學目前只有一張從星網上得到的初等教育畢業證。

    “但是那不安全。”就像是和千華等人離開戰艦去拉斐爾港玩一樣。不得不說，那次經歷給聞澈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陰影。

    “你害怕？”

    “不，我不怕。”聞澈只是不想再給護衛隊添麻煩了，他不想再一次體驗那種只有他活了下來，保護他的人都死了的感覺。

    “那就去上學，去交朋友，去過一個正常的14歲孩子應該有的生活。治大國若烹小鮮，君王只端坐廟堂，可治理不好自己的國家。你不需要事事都做到最好，但至少你需要了解，不至于被人蒙騙，也不會想當然的隨意指派。”“明帝”親了親聞澈的額頭，“你可是我唯一的家人了，至少在我活著的時候，請讓我保證你可以擁有最基本的自由。”

    如果這個皇太弟當的就跟要坐牢似的，那還不如不當。

    聞澈看著孱弱的“明帝”，他覺得也許明帝早就發現了什么。

    “好了，”“明帝”拍了一下手，“現在帶著黃鳥先生，去參觀楓丹白露宮吧，我想你還沒有見過它的全貌。至于我和顧上將，我們還有些別的事要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