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節
高德森哈哈笑了起來:“你看看。以前我是約你約不著,現在你倒比我著急了。不過我這個人最喜歡成人之美,既然你著急,那就盡快——就約在明天中午吧?!?/br> 阿華又問:“在哪里?” 高德森道:“龍宇大廈?!?/br> 阿華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龍宇大廈一度是龍宇集團的總部,鄧驊死后,警方開始查辦龍宇集團,龍宇大廈作為集團資產也被罰沒。前不久省城法院對龍宇大廈進行了公開拍賣,高德森高調入手,現在已經成為了龍宇大廈的新主人。不過雙方的物管到目前為止還未進行交接,高德森急吼吼地便要坐鎮龍宇大廈會見阿華,究竟是個什么用意? 高德森猜到阿華所想,便又笑道:“阿華兄弟,我知道龍宇大廈現在還是你在管理,明天我的人會來接管大廈。不過在此之前,我算得上是你的新主人,你即便不想干下去了,也得站好最好一班崗吧?” 高德森說話的聲音很大,一旁的馬亮也聽了個分明。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忿忿不平地罵了句:“呸!你算個什么東西!” 阿華卻不動聲色,他似乎坦然接受了自己此刻的身份,只問:“那高老板明天過來,我需要準備些什么?” 高德森說:“在金龍廳準備一桌酒宴吧。等我的人過來之后,你就不再負責大廈的物管了,到時候你是我的客人,我們就在大廈十八層的金龍宴廳,邊喝邊聊?!?/br> “宴會上的酒菜呢?”阿華接著問道,“高老板有什么要求?” 高德森“嘿”了一聲,說:“我想嘗嘗鄧總養的那條金龍魚。” 阿華一怔,然后默然掛斷了電話。一旁的馬亮早已瞪圓了眼睛:“cao他媽的,這姓高的也太囂張了吧?” 阿華佇立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之后他的思緒才回復過來,對馬亮道:“走,和我去龍宇大廈!” 半小時后,兩人驅車來到了龍宇大廈前的廣場。作為省城昔日最繁華的權勢中心,這座大廈早已不復往日的輝煌。除了一些負責日常維護的物業人員之外,曾經在大廈內叱咤風云的集團精英均已作鳥獸而散。整幢大廈冷冷清清,在這個華光紛繁的夜晚也找不出幾扇亮著燈火的暖窗。 阿華身為大廈主管,此刻卻沒有心情自怨自艾,他帶著馬亮直奔十八樓——這里正是整幢大廈最為核心的區域。 狹長的走廊盡頭是鄧驊生前所用的辦公室。辦公室的左手邊是一個寬敞的會議室,右手邊則是一個宴會廳。 能得到鄧驊宴請的都不是一般人,所以這個宴會廳自然也極盡奢華之能事。光是宴會廳的裝修就花費了近百萬元,其中那條產自伊朗的真絲地毯據說已有好幾百年的歷史,鋪在地面上比鍍一層黃金的代價都要昂貴;廳內的桌椅櫥柜都是昂貴的紅木制品,任何一件放到拍賣品市場上都會讓收藏家們趨之若騖;在宴廳門口出陳列的那個酒柜看起來并不起眼,但柜中存放的各類美酒卻能讓最苛刻的品酒師為之咂舌;當客人們享用佳肴的時候,他們可能不會想到,這里所用的餐具均出自明宋官窯,任何一件的價值都不會低于腳下那條名貴的異國地毯。 有幸光顧過這個宴會廳的客人無不驚嘆于遍布在廳內的豪華陳設,但只有極少數人才懂得,整個宴會廳中真正的寶物并不是這些地毯、紅木、美酒、瓷器,而是在水族箱里養著的一條魚。 那是一個碩大的水族箱,大到布滿了整整一面墻。水族箱朝向宴會廳內的一面是全封閉的,渾然一體地嵌在墻內,而這面墻又正對著宴會廳的入口,讓甫一進屋的客人常常會產生一種錯覺,以為是來到了金壁輝煌的海底龍宮。 不過這碩大的水族箱里卻只養了一條魚,一條半米多長的金龍魚。這條魚渾身上下金光閃閃,沒有一絲雜色,當它在水里游動的時候,真的就像是一條金龍在墻面上往來飛舞。 沒有人知道這條品相純正的金龍魚到底價值幾何,只是坊間傳聞:十多年前鄧驊的勢力剛剛興起,有一次和東南亞的老板做毒品生意,結果那老板的手下有一個是云南公安的內線,整個交易現場被警方一鍋給端了。鄧驊損失了大量資金和兩個得力的手下干將,他一怒之下帶人殺到云南邊境,直接把前來談判的東南亞老板給綁架了。按鄧驊當年的行事風格,那老板難逃一死,不過最終此人卻得以生還,救他性命的就是這條金龍魚。據說這條魚經過印度高僧開光,能保佑主人一世富貴,并且有逢兇化吉的奇效。東南亞老板將這條魚獻給鄧驊,算是抵償了后者的損失。 不知是否是受到東南亞老板絕境逢生的心理暗示,鄧驊對這條魚極為鐘愛,此后十多年的時間里一直伴在身旁,而他的“事業”從此之后也果然是蒸蒸日上。龍宇大廈建成之后,鄧驊專門在宴會廳內修葺了這面“水族墻”,讓此魚也能安享世間的富貴榮光。 曾經如日中天的鄧驊肯定沒有想到,當他被刺殺身亡之后,這條金龍魚的命運也會走到一個轉折的關口。 阿華進了宴會廳,他站在那面水族墻前駐足凝望,像是在凝望一個逝去的時代。那金龍魚兀自在水中疏忽往來,渾身金光閃耀,霸氣十足。 阿華這一站足足有半個小時,最終他對馬亮說道:“去把魚撈出來吧?!?/br> 馬亮訝然地咧著嘴:“華哥,你真的要……” “鄧總都已經去了,這魚想必也孤獨了很久。”阿華悠悠地嘆道,“一切都該結束了,你想留也留不住的。” 第二天,阿華早早便來到了宴會廳。他在餐桌的客位上坐好——從這個中午開始,他便不再是龍宇大廈的主人了。在沒人打攪的一個多小時里,他一直在看著桌子對面的水族墻發呆——現在那塊玻璃后面只有一片澄清的液體,金龍魚已然不見蹤跡。 十點來鐘的時候,馬亮端進來一個大盤子。盤子配著碩大的純銀圓蓋,蓋子不揭開便看不到里面盛放的東西。馬亮把盤子放下,欲走還留地磨蹭了一會,終于問道:“華哥,要不要安排幾個兄弟……” 阿華搖了搖手:“沒意義的,你們都走吧?!?/br> 馬亮無奈,只好轉身離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又聽見阿華叫了一聲:“等等。”他連忙停下腳步,回頭期待地看著阿華。 阿華卻只是一揚手,將某件東西拋了過來,口中說道:“接著。” 馬亮翻手接了個正著,定睛看時,原來是一串暗紅色的佛珠。 “把這串珠子捎給明明,讓她以后戴在手腕上,能保她的平安。”阿華認真地說道。 馬亮倒笑了:“華哥,你什么時候也信這些婆婆mama的東西了?”見阿華瞪起了眼睛,他忙又吐了吐舌頭,改口道:“行行行,你放心吧,我這就過去讓明明戴上?!?/br> 阿華便沒什么廢話了,揮揮手說:“你走吧。” 馬亮離去之后約半個小時,又有人來到了宴會廳,這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陌生小伙子,衣著得體,儀表堂堂。 “您是華哥嗎?”小伙子站在門口彬彬有禮地問道。 阿華點點頭。 小伙子鞠了個躬:“華哥好。我是天方物業管理公司的經理,我姓趙。高總指派我今天過來,接收這幢大廈的管理權?!?/br> 阿華打量了對方兩眼,說:“讓你的人進來吧,我的人一早就已經撤完了。所有的鑰匙和檔案文件都在一層的物業辦公室,我留了個兄弟等在哪里。你直接派個人過去交接就行。” “好勒,謝謝華哥。”趙經理退出了門外。七八分鐘之后,卻聽樓層中腳步聲響,卻是新的管理力量已經進入。不過這些人并沒有闖入宴會廳,只是在走廊兩側分道而立。 阿華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淺淺地啜飲起來。又過了片刻,忽聽得走廊里眾人齊聲高呼:“彬哥好!” 被稱為“彬哥”之人并無回應,只是快步走向宴會廳。在他進門的瞬間,阿華抬起頭看著對方,啞然失笑。 來人身寬體健,一頭暗黃色的卷發。此人說起來阿華和他也是老相識了,不過在阿華面前他一直都被稱作“豹頭”。 豹頭回視著阿華,神色有些尷尬,片刻的遲疑之后,他終于還是叫了聲:“華哥?!?/br> “行啊。”阿華帶著三分調侃說道,“你現在又是‘錢總’,又是‘彬哥’的,我都不敢認你了?!?/br> “華哥說笑了?!北^這時恢復了鎮定,不卑不亢地說,“不管叫什么,都只是混碗飯吃。” 阿華輕輕轉著手中的茶杯蓋子,蔑然一笑:“賞你飯吃的高老板呢?我已經等他很久了?!?/br> “華哥,不好意思了?,F在這幢大廈是高總的產業,有些規矩還得請您客隨主便?!北^一邊說一邊向阿華走過來,手里則亮出一個黑色的長匣子。 阿華認得那東西是個便攜式的安檢儀。以前他負責大廈安保的時候,也經常用這樣的儀器檢查來客是否攜帶危險物品。沒想到時過境遷,現在卻是他自己要接受別人的檢查了。他倒也配合得很,二話不說站起身,平舉起雙手等待著豹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