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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節

    “是啊。”平哥搖頭嘆息,“也真是可惜了,你說小順年紀輕輕的,怎么會這么想不開呢?”

    張海峰微微瞇起眼睛:“這我就得問問你們了。你們和小順朝夕相處的,以前就沒有發現什么端倪嗎?”

    “您要這么一說的話,還真是有點苗頭。”平哥翻著眼皮,煞有介事地回憶起來,“小順前一陣就神神叨叨的,情緒很不穩定;有的時候特別暴躁,有的時候又特別低沉,一個人悶著不說話;還有一次我聽到他自言自語,說既然永遠出不去,還不如死了算了;我當時也沒在意,誰能想到還真的出事了。”

    張海峰“嗯”了一聲,道:“你再好好想想,這些事不能亂說的。你們監舍還有其他人,大家的說法要能夠相互印證——等想清楚了,就找姜管教做個筆錄。”

    “我明白。”平哥進一步試探,“要不要我發動其他人一塊想想?”

    “也好。”張海峰看看姜平,“你這就去安排一下,抓緊時間。”

    姜平心領神會,轉身就往門外走。平哥忙問了句:“我要跟著去嗎?”

    張海峰一搖手:“你先不急,我還有事情要問你。”

    平哥恭恭敬敬道:“您說。”

    張海峰等姜平出去把門關好后,這才開口道:“黑子最近的表現怎么樣?”

    平哥沉吟了一下,有些吃不透這話里的意思,便含糊說道:“別的倒也沒什么,就是和小順有點矛盾。”

    “這就是問題啊。他的心思沒有放在學習和改造上,這樣下去會很危險。”

    張海峰這話儼然給平哥指明了方向,后者立馬跟上來:“沒錯。黑子接受改造的態度一直不好,勞動的時候也不積極。我看他還是心存幻想,妄圖對抗政府。”

    “他這樣的表現很不正常。我懷疑他身上還背著其他案子。”張海峰說話時看著平哥,目光中露出森然寒意。

    平哥心中一凜,已明白對方的用意。張海峰把小順的死處理成自殺,無疑可以少牽連很多人進去。不過對于制造出事端的黑子他是無論如何不會放過的。雖然就此事本事已沒法追究,但他通過別的途徑也一定要把黑子致于死地。這便是四監區“鬼見愁”的行事風格。

    “你們這些號頭最了解犯人中的秘密。所以要對黑子這樣的人進行監管,很多時候還要依賴你們的配合才行。”張海峰進一步把話挑明。

    平哥拍著胸脯表態:“您放心吧。回頭我多找幾個人問問,如果黑子真的犯過別的事,一定不能讓他逃脫制裁了。”

    張海峰點點頭:“行。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

    平哥笑笑說:“張頭您太看得起我了。我有什么能力?我的能力還不都是你們給的?”這話說得圓滑無比,聽起來似乎自甘謙卑,實際卻藏著區別責任的意味。張海峰心中有數,但此刻正是相互利用的時候,倒不便計較。

    又過了一會,姜平回到辦公室向張海峰匯報:“張隊,已經安排好了。”張海峰便沖著平哥把嘴一努:“你跟著姜管教去吧,抓緊時間整出點眉目來。”

    平哥不再多言,跟著姜平一路回到禁閉室。這是監區里臨時關押和懲戒犯人的所在,清晨出事之后,四二四監舍的所有犯人都被押到了這里,每人一個單間隔離看管,以避免他們通過串供來對抗即將到來的審訊。

    不過當平哥這次被送進禁閉室的時候,他卻看見阿山、杭文治、杜明強三人都已經聚在了同一個屋子里,唯獨少了黑子——這當然就是姜平所作的“安排”了。

    “你們幾個好好挖掘一下,等會一個個來做筆錄。”姜平拋下這句話之后,轉身出了禁閉室,并順手把門反鎖起來。

    禁閉室里只有一張小床。原先屋里三人都擠在床上坐著,此刻見平哥來了阿山便連忙站起來讓開座,同時不解地問道:“平哥,怎么回事?”

    杭文治也跟著起身讓到一邊,杜明強則在最里面靠墻坐著沒動。平哥這會也顧不上計較這些細節,他往床正中一坐,先感慨了一句:“媽的,這‘鬼見愁’果然有兩下子。”

    阿山臉色一變,擔憂地問道:“他知道昨天晚上的事了?”

    平哥白了阿山一眼,沒好氣地說:“繩子都被翻出來了,能不知道嗎?”

    阿山顯得有些緊張:“現在該怎么辦?”昨天晚上折磨小順的時候他是頭號干將,此刻難免惶惶不安的。

    平哥卻又“嘿嘿”一笑:“你慌什么?‘鬼見愁’已經下定論了,小順是自殺。”

    “自殺?”阿山怔了一下,似乎不太明白。一旁的杭文治更是大為意外:自己已經告訴張海峰小順被人捆手塞嘴的事情,怎么還能得出自殺的結論?唯有杜明強輕輕拍了拍巴掌,淡然諷道:“自殺,自殺好啊!這下大家不都沒事了嗎?”

    這句話說得簡單明了。阿山如釋重負地“哦”了一聲。杭文治則皺眉低下頭來,若有所思。

    “行了。”平哥招呼一聲說,“大家趕緊商議商議,一會做筆錄的時候統一口徑,別留下漏洞。”

    阿山積極響應:“平哥,你說吧,該怎么做。我們都聽你的。”

    平哥用目光掃了掃杭文治和杜明強:“你們倆呢?”

    自從把抹布塞進小順嘴里之后,杭文治便和平哥阿山成了一條繩上的螞蚱,所以他此刻也點點頭,沒顯出什么異議。杜明強則懶懶地翻著眼皮:“你們愛怎么說就怎么說吧,和我有什么關系?”

    平哥知道杜明強就是這種誰也不吝的脾氣。而小順的死于他來說最為清白,所以他是有掀桌子亮底牌的資本的。此前平哥也曾擔心:萬一杜明強較起真來可要壞了大事。現在對方這個態度倒也還好,至少沒有要拆臺的意思。

    于是平哥便把此前他和張海峰交涉的過程一五一十都和眾人說了,讓大家對基本的口風首先有個把握。其中關于鉛筆和繩子的問題則一再強調要盡數推在小順身上,這樣大家才能真正的相安無事。杭文治和阿山老老實實的,平哥往哪兒說,他們就往哪兒走。可杜明強這會卻有幾句閑話要掰扯一下:“說鉛筆是小順偷走的不太合理吧?那天我和小順搭班,他中途可沒上過廁所。到時候這事鬧起來,一查監控錄像可就要露餡了。”

    “監控錄像張頭他們自然能處理——這事只要你不開口就出不了差子。”平哥一邊說,一邊用尖銳銳的目光看著杜明強。

    “我明白了。”杜明強揮揮手,給了個面子似的,“你們繼續吧。”

    平哥干笑了兩聲,接著說道:“既然說小順自殺的,這事就不能太過突兀。我們得琢磨一些細節,證明小順以前就有自殺的傾向,但大家又沒有刻意往那邊去想。”

    這邊杭文治和阿山想了片刻,各自提了一些主意。平哥給總結歸納起來,然后又細分給每個人,具體該怎么說怎么說。達到既可以相互印證,同時又看不出是可以串供而為。

    這個問題解決了之后,接著便又開始商量如何編排黑子的罪名。大家既認定殺死小順的正是黑子,對后者自然都頗為痛恨。所以雖是在行栽贓陷害之事,但各人心中卻毫無愧疚之意。只不過要找到一個能夠坐實的罪名又談何容易?黑子是販毒進來的,除此之外,別人還真不知道他身上有什么隱藏的積案。

    如此討論了半天也理不出條眉目來。最后平哥忽然一拍床板,看著阿山說道:“你身上不是背著條命案嗎?栽給黑子得了!”

    陡然間這事被翻了出來,阿山嚇了一跳,縮了縮脖子說:“平哥,你小點聲!”

    平哥不以為然:“怕什么?這里又沒外人。”

    阿山沖門口方向努努嘴,意思姜平還在外面把著呢,別被他聽了去。

    平哥“嘁”了一聲:“那小子現在和我們是一條船上的。”

    阿山苦著臉說:“還是小心點好。”

    “行了行了。”平哥到底還是壓低了聲音,“你想好了,干不干?”

    阿山躊躇難決:“這事弄好了倒行。我就怕弄不好,別把我給折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