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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節

    2107房間里的那個高大男子顯然也注意到了體育場里發生的變化。他正把望遠鏡貼在眼前,似乎在努力尋找著某個目標。

    監視屏幕前的男子看著這一幕,他挑了挑嘴角,像是泛起了一絲冷笑。然后這男子便站起身,快步向著屋外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他抬起右臂,順手扯了一塊白色的大毛巾搭在了上去。這樣僅從裝扮上來看,他便像極了一個正要去給客人更換毛巾的服務生。

    “服務生”出了房間,原來這里是整幢酒店大樓的地下室。他似乎對地形非常熟悉,在向左轉了兩個彎之后就來到了電梯間門口,然后他鉆進電梯,摁亮了前往二十一層的按鈕。

    而此刻在2107房間內,難覓真容的高大男子仍在關注著體育場內的動態。他微微移動著手里的望遠鏡,鏡頭緊隨那幾個沖向主席臺的“球迷”。當這些人跑到距離主席臺二三十米的范圍內時,忽然又從各個角落沖出多名便衣男子,這些后沖出來的人在數量上具有優勢,他們對那些舉止反常的“球迷”展開了圍捕。“球迷”們也并不反抗,很快就被后來者控制住。而這時阿華身邊的一個手下從主席臺上走了下來,他來到了兩群人的中間,似乎在斡旋著什么。

    房間內的高大男子看到這一幕便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他微微偏過頭,雙眉在墨鏡上方糾結成兩團疙瘩。就在這時,從他身后忽然傳來了“滴”的一聲輕響。

    男子意識到那是房門的電子鎖被啟開的聲音,他驀地回過頭來,卻見一個“服務生”出現在房間門口,右臂上搭著一條長長的毛巾。

    男子借助走廊里的燈光依稀看出來者的身形相貌,他喝問了一聲:“誰?”

    這聲喝問通過隱藏在衣領里的麥克傳輸出去,而接收者正是位于酒店2237房間的羅飛。羅飛“噌”地一下從窗前轉過身來,對這自己的麥克大吼了一聲:“行動!”

    伴隨著這句指令,羅飛和尹劍已同時飛身往屋外沖去。而在金海大酒店門口的馬路上,亦有十多名裝扮身份各異的便衣聞聲行動起來,他們從各個角落向著酒店大門口急速匯集。

    而在2107房間內,那個“服務生”將房門推開之后卻沒有任何多余的話語和動作,他陰沉著臉扣動了隱藏在毛巾里的手槍扳機。

    槍管上早已安裝好消音器,所以子彈射出的時候只發出“噗”的一聲輕響。那子彈正擊中窗前男子的胸口,后者沉沉地哼了一聲,往后撞倒在地。

    “服務生”成功地將對方擊倒之后,立刻甩掉了手臂上的毛巾,他端著槍搶上前,卻見那男子躺在地上,用雙手捂著胸口,氣息凝滯,痛苦不堪。

    “服務生”蹲下來用槍抵住室內男子的腦袋,騰出左手三兩下摘掉了后者臉上的墨鏡和嘴唇邊的胡須,當他看清此人的相貌之后,卻忍不住發出一聲詫異的驚呼:“是你!?”

    室內男子瞪起一雙紅眼睛死死地盯著“服務生”,倒著氣息艱難地吐出了對方的名字:“韓……灝!”

    是的,雖然屋內光線昏暗,但如此近的距離下,他還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對方的面龐。這個假扮服務生的男子正是潛逃已久的前任刑警隊隊長韓灝!

    韓灝自然也認得躺在地上的那個男子正是熊原最得力的部下、特警隊員柳松。他忽然意識到什么,伸手扯開了對方的衣領,隱藏的麥克顯露出來。

    韓灝臉上的驚訝迅速轉變為焦慮的神色,他站起身撩開窗簾向樓下張望,正看見便衣們紛紛沖入酒店大門的身影。

    韓灝咬咬牙,轉身想走,但腳下一滯,卻是被柳松抓住了右腳踝。他立刻用槍瞄著后者的腦袋,低聲斥道:“松開!”

    柳松毫不畏懼,圓睜雙眼和韓灝對視著,目光中充滿了仇恨和憤怒。而后者被這樣的目光刺到了心中的痛處,他已經沒有勇氣再扣動扳機,只是抬起左腳,踢在了柳松的額頭上。后者的身體隨之一軟,徹底暈了過去。

    韓灝不再停留,疾步向房間外走去。剛剛到達走廊里,便聽得不遠處的步道樓梯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顯然是有人正從二十二樓趕下來。韓灝不用想就知道來者是誰,他的額頭在瞬間沁出了一排細密的汗珠。

    此刻無論往走廊的哪一端逃跑都已經來不及了。情急之下,他用左手里那張萬能電子門卡打開了對面2108的房門,一閃身鉆了進去,隨即又把房門反鎖,緊貼在門后從貓眼里往外窺望。

    從樓上急奔下來的人正是羅飛和尹劍,他們早已掏槍在手,隨時做好了戰斗的準備。不過當二人趕到2107房間的時候,卻發現對手已消匿無蹤,只剩柳松一個人暈躺在房間窗下。

    “他跑到哪里去了?”尹劍轉著圈在屋里屋外搜尋著,一臉急迫的神色。

    羅飛則冷靜得多,他一邊蹲下來檢查柳松的傷勢,一邊通過麥克命令其他的參戰警員:“封鎖住大廈所有的出入口,派兩個人去接管大廈的監控室。”

    這時又一陣腳步響起,卻是慕劍云也跟了過來。見到屋內的情形,她的神色多少有些困惑。

    “柳松?他怎么在這里?”看清楚地上躺著的人之后,她立刻睜大了眼睛問羅飛,“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羅飛顧不上和她解釋。他先伸手指探了探柳松的鼻息,然后又用力摁著對方的人中xue,片刻之后,柳松悠悠地醒轉了過來。

    “羅隊……”小伙子下意識地打了個招呼,當神智略一恢復之后,他馬上又急切問道,“抓住韓灝沒有?”

    羅飛搖了搖頭:“我們趕到的時候,他已經不見了。”

    “他肯定沒跑遠的!”柳松掙扎著想要坐起身,但忽然卻又痛苦地咧了咧嘴,用手捂在了胸口處。

    羅飛皺了皺眉頭,細一查看,卻見柳松運動服的前胸出多了一個彈孔,露出了里面黑色的防彈衣。

    “媽的……”柳松恨恨地罵了一句,“是我大意了,誰想到那家伙一上來就開槍。”

    “你先躺好,可能有骨折。”羅飛輕扶著柳松的肩膀。雖然小伙子穿了防彈衣,但在那么近的距離下中了一彈,其效果不亞于受到鐵錘的重擊。

    慕劍云也蹲在一旁關切地看著柳松,不過她腦子里的困惑已是越積越多,終于忍不住又追問道:“韓灝怎么也在這里?你們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柳松看看慕劍云道:“這都是羅隊的安排,他分析得很準,只可惜我沒能完成任務。”說話間,他的臉上露出了自責而又懊惱的神色。

    正如他所說,剛才發生的一幕其實正是羅飛制訂的“引蛇出洞”的計策。

    兩天前的下午,當柳松在羅飛的辦公室里接受任務安排的時候,他便聽羅飛詳細地解析了龍宇大廈兇殺案的真實面目:“沒有人能夠在案發時段進出鄧驊的辦公室,而現場那段出現神秘殺手的錄像資料也是真實的——”當時羅飛這樣分析道,“——這兩者之間似乎形成了悖論,但如果我們死抓住這個悖論不放,卻又能得到一個全新的推斷,這個推斷也許就是解開本案謎團的最關鍵的鑰匙。”

    “什么樣的推斷?”柳松看看同在現場的尹劍,不過兩人似乎都想不出什么頭緒。

    于是羅飛便又繼續往下說道:“沒人能夠現場,而現場確實又出現了一個殺手。這只能有一種解釋:這個殺手本來就在現場之內。”

    “可是原來那個辦公室里,確實只有蒙方亮和林恒干倆人啊。”尹劍還是覺得說不通,“現場的錄像記錄從兩個受害人進入辦公室的時候就開始了,一直到斷電之前,這段錄像都是連續的,毫無造假的可能。斷電時現場明明就只有兩個人,哪里來的殺手呢?”

    羅飛微微一笑,試圖去引導助手的思維:“這又是一個悖論了。我們應該喜歡悖論而不是害怕悖論,因為對于悖論的解釋往往是唯一的,這唯一的解釋就是我們在苦苦尋找的答案。”

    “唯一的解釋?”尹劍在羅飛的提示下死摳住剛才悖論出現的那個關鍵點,“斷電時現場只有倆人,斷電后不可能有其他人進入,但時殺手又確實出現了,那唯一的解釋只能是——”

    說到這里,他驀地頓住了,那推斷就在嘴邊,可他自己卻覺得這樣的答案實在是過于荒謬,簡直是沒有一點可能性。

    旁邊的柳松也和尹劍保持著同樣的思路,于是他幫后者把沒說完的話補齊了:“唯一的解釋只能是:殺手就是辦公室內的倆人之一。”

    尹劍瞪大眼睛看著羅飛。羅飛正默默點頭,顯然是認同了他們的這番推論。線索似乎正逐漸清晰,可是道理卻越想越糊涂了。尹劍只能詫然地搖搖頭:“可是這怎么說得通呢?辦公室里的兩個人分明是蒙方亮和林恒干,他們都是eumenides的殺戮對象。而且后面的錄像分明顯示,當殺手出現的時候,這兩個人還都躺在床上酣睡呢。”

    柳松也皺眉看著羅飛,被同樣的困惑蒙住了眼睛。

    “你們的思路進入了兩個盲區。”羅飛挑了挑眉頭說道,“不過這也怪不得你們,因為這兩個盲區本來就是對手刻意設置好的,我也一度百思不得其解呢。事實上,對手這次的計謀非常巧妙,如果不是有一片泡沫沾上了血跡,而這塊泡沫又恰好落在了大廈露臺上,恐怕我直到現在也不能找到其中的答案。”

    羅飛既然這么說,那么那堆散落的泡沫片顯然就是分析案情的關鍵了。尹劍把目光看向了柳松,那些泡沫片、包括露臺上找到的血衣,現在都被后者穿在身上。

    “你還記得自己剛才說的話嗎?”羅飛問尹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