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節
韓灝用雙手揉了揉額頭,精神看起來好了很多。 “你們不用為我擔心,我能知道輕重。”他沉著聲音說道,“彭廣福必須死,但他不該死于eumenides的手中!法律會給他應有的懲罰。作為刑警,我們抓捕彭廣福是為了伸張法律,現在我們保護彭廣福,同樣也是為了伸張法律。如果彭廣福被eumenides殺害,對我來說,那意味著他逃脫了法律的懲罰,我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熊原點點頭,目光中露出贊許的神色——這是來自于真正男人的鏗鏘話語,雖然曾經跌倒,但他渾身上下仍然充滿了力量,這力量將使他爬起來,并最終將阻礙在他面前的困難擊得粉碎! 在對方情緒的渲染下,熊原有點被感動了。他握起拳頭,重重的砸在桌子上:“我也絕不允許!只要我們找到彭廣福,我會寸步不離的守在他身邊,我一定要把他帶回來,讓他接受法律——而不是eumenides的審判!” 似乎是在響應熊原的話語,桌上的信號探測器突然響了起來。一個紅色的圓點在屏幕上閃動著,同時發出“滴滴滴”的聲音。不知是在為對方鏗鏘的話語喝彩呢,還是在冷冷地嘲笑著什么? 信號就是命令!在距離十月二十五日還有一小時十三分鐘的時候,專案組的四人小分隊踏上了尋找并保護彭廣福的征途。 尋找目標的過程并沒有太大的技術難度。只要打開探測儀,在顯示屏上便會出現一道道電子同心圓,這些同心圓構成了一幅電子地圖,而相鄰的兩個圓之間代表了五公里的實際輻距。同時以探測儀所在方位為圓心,又輻射出四條分別代表了東、南、西、北方向的坐標線。接受到的信號在電子地圖上以紅點的形式跳動著,其相對于圓心處的坐標亦同時顯現出來。 最初的信號顯示:目標出現在距刑警大隊東偏北二十三度,直線距離五十三點六公里處。技術人員經過勘查,確定該地點位于泰林縣安峰鄉境內。韓灝四人隨即登上警車,向著安峰鄉疾馳而去。 四十分鐘過后小分隊抵達安峰鄉。此時探測儀上的紅點距圓心已非常接近,但尚需往北再行駛一段距離。從現場情況來看,這將進入安峰鄉外圍無人居住的山區,地勢將變得愈發的復雜和兇險。 此刻已是深夜,鄉間的氣氛寂靜幽暗,難覓到半分人氣。柳松駕著警車來回溜了兩圈,才終于找到一條繼續北上的狹小土路。沿著這條路開了不久,兩邊山勢漸起,微弱的月光亦被遮擋,除了車燈的探照之外,四周竟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 探測儀上的信號點已近在眼前,而時間也接近了二十五日凌晨。車內四人的神經全都崩到了極限,一場驚心動魄的交鋒正在向他們步步逼來! 山路終于到了盡頭,前方的山腳下出現一個黑黝黝的洞xue。警車是沒法在往前開了,而探測器上的信號告訴眾人:他們要找的目標正在這洞xue里。 眾人沒有急著下車,而是借著警車的燈光觀察著洞口處的情況。可以看到這個山洞規則平整,顯然是人工開掘出來的,而洞口內外則散落著一些破敗的生產器具。 “這是個……廢棄的礦洞?”尹劍小聲猜測了一句。這個想法立刻得到了其他人的認同:泰林縣境內的山脈富含煤層,早年間違規開采的小煤礦層出不窮。后來地方上打擊得比較厲害,這些小煤礦都難逃關停并轉的命運,而山間也因此留下了不少廢棄的礦洞。 回想起錄像上的情形,現場環境確實和礦洞有幾分相似。看來這就是eumenides設置的游戲地點。警方來了,而eumenides和彭廣福呢?他們是否已等待多時? 熊原等人的目光慢慢都聚集在了韓灝身上,他們在等待專案組組長下達作戰的指令,而韓灝的兩眼則緊盯著那個洞xue,他渾身的血液正翻騰著涌上來,額頭上青筋迸現。 黑黝黝的洞xue像是怪獸的嘴巴,在嘶喊,在嘲笑,更像是要吞噬什么。在那洞xue里,會有什么樣的可怕事情即將發生呢? 對eumenides來說,這也許只是一場游戲;對熊原等人來說,這是一場兇險的戰斗;而對韓灝來說,這卻是一場關系到過去與未來的痛苦選擇。eumenides想要將他玩弄與股掌,而他呢?他是否能抓住這次機會,在擊敗對手的同時也解開一直糾纏著自己的心結? 這疑問已經到了必須解開的時刻,無路可退,也不能再退! “調整車頭,讓大燈照進洞里!”韓灝發出了第一個命令。柳松立刻遵令執行,他的車技嫻熟無比,雖然洞口地勢狹小,但他三倒兩挪之下,警車便已停在了一個合適的位置。 燈光直直地射過去,映出了洞內一定縱深下的情形。眾人的精神亦同時隨之一振!他們都看到了,在離洞口不遠的地方站著一名男子,從體貌衣著上來看正是在錄像上出現過的彭廣福。 彭廣福受到燈光的驚擾,身體不安地掙扎起來,但他的動作被限制在一個很小的幅度內,顯然遭到了捆綁之類的束縛。 熊原看了看表,時間已經過了二十五日的零時,eumenides隨時有可能對彭廣福下手。他皺了皺眉頭,向韓灝建議道:“進去吧?” 韓灝明白熊原所想:礦洞內地形復雜,對兇手的躲藏與逃脫都非常有利,要想保證彭廣福的安全,必須盡早將其帶離礦洞。于是他不再拖延,堅毅地點了點頭,目光挨個掃過隊友,然后沉著聲音說道:“行動!” 在出發之前警方便預料到可能會面對黑暗的環境,所以小分隊諸人都配備了警用手電。此刻他們右手拔槍的同時,左手則拿起手電打開。然后四人下了警車,各自站好位置,組成了相互掩護的戰斗隊形。眩亮的高壓電光迅速在各個方向上掃過去,使眾人看清了周圍的山勢環境。 這是在兩座小山包之間夾出來的一條山路,而眾人所處的位置正是山路的盡頭。可以想象,此處原來并不會有人跡踏至,只是因為礦洞的存在,才特意開了這條路出來。礦洞廢棄后,這里自然也就重歸荒野,失去了人煙。此刻往四周看去,只見山包上一片片荒蕪雜亂的灌木和樹林,山風呼嘯,黑影搖曳,形勢兇險之極。 韓灝略一思索,沖身旁的尹劍吩咐道:“去把車燈關了吧。”尹劍點點頭,把身體探入駕駛室內,關掉了車大燈,并順勢把鑰匙拔了下來。眾人都明白此舉的用意:如果eumenides隱藏在洞外山林中,小分隊進入礦洞后,照射的車大燈不僅會使他們處于敵暗我明的不利境地,而且會讓他們面向洞口時出現眩光性的失明。 車燈已滅,現場所用的光亮都來自于小分隊持有的警用手電。韓灝做了個手勢,眾人變換隊形,由熊原斷后作外圍掩護,一行人快速而又謹慎地向著礦洞方向包抄而去。 與小分隊如臨大敵的緊張陣勢形成對比的是:洞內洞外卻一直未發生什么異常的情況。四人很順利地進入了洞口,在幾支手電光迅捷地搜索一番之后,他們發現除了剛才就看到過的那名受縛男子外,礦洞可見范圍內并無其他人員存在。 熊原和柳松持槍背向而立,將手電光分別照向了洞口和洞內的縱深處,嚴陣而待。根據已有的勘查,只要守住了這兩個方向,位于礦洞前端的眾人便不會有被敵人突然偷襲的危險。韓灝和尹劍在得到隊友的掩護之后,雙雙向著那個被縛的男子走了過去。 在手電光的映照下,男子的廬山面目被清晰地展示出來。這是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小伙子,頭發胡子亂蓬蓬地,眼窩亦深深地凹陷著,顯得極為憔悴削瘦。不過從面容上仍然可以分辨出,此人正是在錄像中出現過的襲警案嫌疑人彭廣福。 看到有人進入礦洞,彭廣福瞪大血紅的眼睛,張開嘴“啊啊”地叫喊著。他的左右手被繩索捆在了一起,同時右手腕被一只手銬鎖銬在了用來支撐洞壁的腳手架上,因此動彈不得。 尹劍下意識地將手電光移到了彭廣福的嘴部,他看到半截舌根在張大的口腔內徒勞地顫動著,無法發出任何清晰的聲音。尹劍咬了咬牙,回想起錄像上的血腥場面:eumenides為了不讓彭廣福向警方透露信息,竟真的活割了對方的舌頭。現在親眼目睹受害人的慘狀,即便是身為警察,他也不禁覺得后背有些微微發涼。 可現在彭廣福畢竟是到了警方手中,即使他沒有舌頭,也總有其他的方式把所知道的情況表達出來。難道那eumenides竟囂張地認為:警方絕不可能將彭廣福帶離這個礦洞嗎?想到這里,尹劍有產生一種被人輕視和戲耍之后的憤懣。 而韓灝此時的感覺卻又和尹劍完全不同。他的雙眼正死死地盯在彭廣福的臉上,那目光似乎要將對方戳出兩個窟窿一般。這是一個他苦苦尋找了一年的人,這個人給他帶來了生命中最大的恥辱和痛苦,現在這個人終于出現在了他的眼前,他恨不能立刻便將對方焚盡在自己憤怒的烈火中。 然而他必須先控制住自己的烈火。小分隊現在的任務是要將彭廣福安全地帶回到刑警隊,從而在與eumenides的交鋒中獲得一場決定性的勝利。 彭廣福顯然也明白:出現在礦洞里的這幾個警察正是自己繼續存活的希望所在。他本已被身心雙重的痛苦折磨得精疲力竭了,此刻卻又振起了最后一分精神。他發出“啊啊”的嘶啞叫喊,雙目中閃動著對生命的期待。 韓灝強迫自己先冷靜下來,然后對尹劍吩咐道:“你去看看,那個手銬能不能打開。” 韓灝的聲音顯然令彭廣福回想起了什么,他的身體猛地一震,目光愕然地盯在了韓灝的臉上。借著手電筒折射過來的微弱光線,他慢慢看清了對方的容貌,并將其與自己記憶中的某個片斷吻合在了一起:一年之前,同樣是一個幽暗的夜晚。曾經有過的交鋒……雖然短暫,但卻給人留下的無法磨滅的印象。現在,那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容貌,居然又一次出現在了眼前! 彭廣福臉上的神情由期待變成了驚愕,又從驚愕變成了恐懼。他張大了嘴,丑陋的舌根顫動著卻又發不出任何聲音。 韓灝“哼”地冷笑一聲,上前一步,伸左手抄住了彭廣福的頭發。后者被迫仰起頭,與面前這個高大的警察形成對視的狀態,然后他聽到了對方森然刺骨的聲音:“你認出我了嗎?你必須為一年前的罪行付出代價!” 彭廣福的目光驚懼地閃動了兩下,然后“啊啊啊”地嘶喊起來,語調惶恐而急促,似乎在向對方求饒,又似乎急切地想要說出些什么。 “韓隊,這手銬有些奇怪。”尹劍的話語讓韓灝的思緒擺脫了痛苦的往事,重新回到現實所處的環境中。他松開彭廣福,看向自己的助手,后者隨即又補充了一句:“我找不到鎖眼在哪里。” “柳松,你去和尹劍換一下。”負責警戒的熊原聽見遇到了開鎖的麻煩,立刻向手下的特警隊員吩咐道,而開鎖正是柳松最擅長的絕活。 尹劍也心領神會,迅速和柳松換了崗位。后者走上前,開始專心地研究困縛住彭廣福的那兩只手銬。 與普通的手銬不同,這手銬的環扣非常粗大,套在彭廣福的手腕上,倒像是帶著一副精鋼打制的運動護腕一般。另一半環扣則鎖在了一排腳手架上,這腳手架是為了支撐礦洞而搭建的,結構復雜,相關的基點都被鉚釘牢牢地嵌在石壁內,決無輕易拆卸的可能。 要想帶走彭廣福,必須將手銬打開。可是正如尹劍所說,在那手銬上卻找不到任何鎖眼,相反,倒有一根筷子粗的電線連接在手銬內。 “這是電子手銬!”柳松看出了一些端倪,“這不是用鑰匙開的,我們得找到它的電子開關。” “是有個遙控器嗎?”熊原皺起了眉頭。他深知柳松的手段,只要是機械鎖,小伙子都可以憑借一根鐵絲搞定。可現在卻出現了電子鎖,如果遙控器掌握在eumenides手里,那他們想要現場開鎖的難度就非常大了。 不過情況似乎比熊原所想又要稍稍樂觀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