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節
‘我一定會把血瓶送回來的。圣女們數百年的苦不能白白承受,善良的謊言還需要繼續下去。’這是我對雅庫瑪說過的話,我沒有失約,我最終還是實現了這個承諾。” 當然,這答案水夷垤是永遠不會知曉的。即使在兩天之后,當歡呼雀躍的族人將他高高拋起的時候,他的眉宇間仍帶著一絲迷惑的表情,不過這迷惑很快就被榮升為部落首領的自豪感所沖沒了,他昂起了頭,充滿了驕傲和自信。 祭祀場邊的羅飛看著這一幕,他無奈地苦笑著。 雅庫瑪死了,安密死了,白劍惡死了,李延暉死了,所有與這故事相關的人似乎都死了,然后故事卻并沒有走向終點。 此時此刻,羅飛禁不住想起了索圖蘭大祭司在山洞外對自己說過的那句話。 “羅,死亡絕不意味著結束。相反,它是另一段輪回的開始。” 第三十四章 結案 哈摩族人熱火朝天的慶祝活動持續了多日,他們慶祝惡魔之死,慶祝血瓶的重鑄,慶祝英雄的誕生——他們在慶祝又一次圣戰的偉大勝利。 羅飛無法融入到這歡快的氣氛中,在他心中,始終無法擺脫一種悲哀的情緒。 岳東北倒是興奮得很。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大大豐富了他的研究素材,他把前前后后的情況詳細地記錄下來,并且補充了很多自己的揣測和分析。當然,這一切工作都是按照他的思路在進行的。 周立瑋則已經在開始收拾行囊。 “我想我們該走了。”他對自己的兩個同伴說道,“這里發生的事情已和我們無關。兇手死了,我們不需要在擔心安全方面的問題。現在我急需要做的工作,就是盡快回到龍州,將這些植物帶回實驗室分析。” 周立瑋所說的植物就是他們從古墓場采集回來的“亡靈的血液”。它們被浸泡在少許清水中,雖然好幾天過去了,但那些黑紅色的花朵仍然透著詭異的光華,并無衰敗的跡象。 羅飛看著周立瑋,又看看那些花朵,他沒有說話,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此時岳東北“嘿嘿”笑了兩聲:“羅警官,你是不是還舍不得走啊?” 羅飛轉過頭來:“你什么意思?” “那個女孩,許曉雯。”岳東北仍然保持著他那種大咧咧的風格,直言不諱地說道,“雖然我還不清楚你們之間的關系,可她第一次出現的時候我就發覺了,這個女孩在你眼中,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是的。”周立瑋也微笑著附和,“那天在祭祀場上,你的表現有些失態。我的意思是,你失去了一貫的沉著和冷靜,顯得有些慌亂,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 羅飛的神色有些尷尬,他不知該如何回答。 “哈哈哈……”岳東北看著羅飛的樣子,得意地笑了起來,“羅警官,沒想到你也有被我們問住的時候……其實嘛,這個事情太正常了。男女之前的感情是奇妙的,用你那種邏輯的思維,永遠也無法解釋清楚。” “許曉雯……”周立瑋翻翻眼睛,回想起三周前在昆明的那次見面,然后他搖搖頭,頗為感慨地說道,“她現在已經是哈摩族的圣女了,世事變化,真是難以預料。” 羅飛的心中隱隱一痛,是的,從許曉雯打開苦難信札的那一刻起,她今后的命運便注定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世事?”岳東北不屑地撇了撇嘴,“事在人為!羅警官,你如果覺得那女孩確實不錯,那你就帶她走嘛。什么族規、圣女的,只要出了這哈摩村寨,那就狗屁不是!許曉雯就是許曉雯。嘿嘿,如果真是這樣,我的書中又可以增添一段濃墨重彩的愛情傳奇了。” 羅飛開始還在專注地聽著,但對方的最后一句話顯然引起了他的反感。他皺了皺眉頭:“行了,不說這個了。你們都準備一下,我們明天就離開。” 說完,他轉過身,獨自往屋外走去。 岳東北悻悻地咽了口唾沫,順臺階岔開話題:“你……你現在去哪兒?” “我有點事情要處理。”羅飛又恢復了冷靜與威嚴的姿態,“你們都不要跟著我。” 羅飛會不會真的帶許曉雯走呢? 經歷了這許多后,其實哈摩人對于自己的歷史一點也不了解。 圣女的存在只是為了他們的信仰而存在。 從屋子里出來后,羅飛繞開了村寨中心,從偏僻的小道往恐怖谷方向走去。這次他的目的地不再是那個山洞,而是矮山腰中的古墓地。 由于特殊的酸性土質,高大的喬木無法在墓地上生長,而幾天前生長旺盛的“亡靈的血液”經不起那場山洪的蹂躪,現在已經是七零八落,殘敗不堪了。 那神秘力量的源泉究竟在哪里? 羅飛在古墓地上徘徊了許久,最后,他來到了墓地的外緣。這里生長著一棵粗壯的紅豆杉,它枝葉茂密,郁郁蔥蔥,即使是施虐的山洪也未能奪去它盎然的生機。 杉樹下,靠近樹根的部位,有兩個不起眼的土包。羅飛在土包前佇立著,滿懷恭敬與莊重的心情——根據李延暉生前的說法,李定國和雅庫瑪的尸骨最后正是被安葬在了這里。 相對整個墓地而言,此處是一個制高點。李定國從此將在這里安息,在他的腳下,還有數以千計的烈士亡靈在陪伴著他。 “寧死荒外,勿降也!” 他的一生終于以“死于荒外”的方式而結束,空留下壯志未酬的悲懷。 “我為天下人而戰,天下卻無一人助我。” 雖然時空已流轉三百多年,但英雄臨死前的嗟嘆,似乎仍在恐怖谷一帶悠然縈繞。 這是一種生不逢時的悲哀。即便是有萬人難敵的驍勇,鬼神難測的計謀,然而兄弟相忌,盟友不援,最后又被自己的心腹部將出賣……天勢已定,又豈是一個人的力量能夠擎木而支? 而雅庫瑪的死則又是另外一種悲哀。在有些時候,堅守一個謊言比說出真相需要更大的付出和勇氣。安密曾懷疑雅庫瑪和李延暉之間有了私情,這種猜測也不能說不對,只不過這私情與男女無關,這是兩個家族間的私情,它跨越了時間的河流,也跨越了生死間的鴻溝。 羅飛花了很長的時間緬懷杉樹下的死者,同時也在考慮著另外一些問題。 當他回到哈摩村寨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歡慶的族人也漸漸散去了,家家戶戶的房屋種開始冒出晚飯的炊煙。 羅飛沒有回自己的住地,他向著圣女木屋的方向走去。在離開之前,他一定要單獨見一見許曉雯,有些話還是要說的。 這是一種很特別的感覺,在羅飛以往的經歷中并不多見。因為他自己心中仍很彷徨,他不知道該如何去抉擇,也不知道這次見面會產生一個什么樣的結果。 …… 兩天之后,羅飛三人回到了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