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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節

    隨從們擺放桌椅時,已在安密身旁留了空座,想必就是為這老者準備的。索圖蘭此時在那空座坐下,看著羅飛等人說道:“你們都是白寨主帶來的朋友吧?”

    白劍惡點點頭:“他們來自山外遙遠的地方,是為了那‘惡魔’的秘密。”

    索圖蘭的目光一一掃過三人,最后停留在羅飛的身上,然后他用贊許的口吻說道:“你是一個誠實和勇敢的人。”

    “可他犯下了一個大錯誤。”安密似乎仍未完全放下心懷,又略帶嘲諷意味地說道,“而且,真正的勇士,是不會讓別人把刀架在腦袋上面的。”

    羅飛卻并不在意,只是說了句:“刀一旦出了鞘,威力就減弱了很多。”

    安密皺起眉頭,不太明白羅飛的意思。正在這時,忽聽“砰”地一聲悶響,自己插在桌面上的那柄彎刀突然躍了起來,向上直飛出兩三米高,然后翻著跟頭,落在了院內的地上。

    安密臉色一變,再看那桌面時,已多出了一個圓溜溜的窟窿,桌子兀在微微顫動著,帶著眾人碗中的酒水也泛起了漣漪。

    羅飛此時淡淡一笑,又說道:“真正危險的刀,你是看不到它的鋒刃的。”

    原來當諸隨從持刀而入的時候,羅飛便已在桌下掏槍上膛,以備亟變。現在局勢雖然緩和了,但他看出眼前這個年輕的哈摩族首領獨斷專行,喜怒無常,如果自己不能震懾住他,只怕以后合作起來會麻煩不斷。于是便開槍擊飛了他的彎刀,以示聲色。

    安密凝目看著羅飛,愣了片刻后,終于肅然說道:“好,好!果然是個有勇有謀的人。”

    “行了,大家還是把刀槍都收起來,趕緊說些正事吧。”白劍惡出來打起了圓場。

    “嗯。”安密點著頭,順勢下了臺階,對羅飛說道,“你說的龍州在哪里?圣物怎么會破了,請詳細講一講。”

    羅飛便把自己破獲那些文物走私案的情況,包括龍州怎么發生恐懼癥病例,以及那個年輕人怎樣從叢林中到了昆明精神病院等等,都描述了一遍。在座的兩個哈摩人雖然對“警察”、“走私”等詞匯非常陌生,但事情的大致經過倒了基本能聽明白。

    “原來是緬甸人想要獲得我們族的圣物,你在阻止的時候,不小心毀壞了它。”索圖蘭搖搖頭,顯得頗為無奈,“唉,其實圣物如果真到了緬甸人手里,情況也不算太壞。”

    “怎么講?”羅飛不放過任何有疑問的細節。

    “至少緬甸人會保持圣物的完好。他們對‘惡魔’比我們哈摩族更為畏懼。只是,緬甸人怎么會知道圣物的在龍州?”

    “是偷盜圣物的竊賊主動找到緬甸人的。很遺憾,我們并沒有找到那個最初把血瓶帶到龍州的人。我還有個問題,緬甸人為什么會花那么大的價錢購買這個血瓶?”

    “當年我們降服‘惡魔’的時候,西南方向的緬甸人也參與了。大家都震懾于‘惡魔’的可怕力量,所以在李定國死后,由我們哈摩的大祭司施法,將‘惡魔’封存于血瓶中。哈摩族承擔著看守‘惡魔’的重任,也因此贏得了緬甸人的敬畏和尊重。這部分緬甸人的后代,現在多半在從事特殊的買賣,他們積累了很多金錢,但對‘惡魔’的畏懼,仍然代代相傳。”

    索圖蘭雖然沒有言明,但羅飛心中明白,所謂“特殊的買賣”就是販毒。由此看來,事情倒的確可以說通:緬甸毒販由于作惡多端,反而會求神拜佛,對超出自然的力量非常敬畏,得知哈摩族的圣物遺失,他們不息代價也要找回,或是求個心安,甚而在當地族人中樹立自己的威信,都是有可能的。

    那個將血瓶轉手給老黑的幕后人,看起來對這些情況都非常了解,所以才能指點老黑和緬甸人聯系。這個人,又會是誰呢?

    其他人似乎也在思考著這個問題,卻見安密用手指點著桌上那張殘破的照片說道:“是他偷走了我們的圣物,既然他沒有離開叢林,那圣物怎么會跑到那么遠的地方?哪些把他帶出叢林的人呢?”

    羅飛搖搖頭:“不,和他們無關。”他曾經與發現年輕人的那個攝制組聯系過,好幾個成員都證實,當時的年輕人精神失常,衣衫破爛不堪,幾乎全身赤裸,并沒有攜帶任何東西。

    “所以說,在這個年輕人被發現之前,已經有另一個人取走了圣物,并且把他拋棄在了叢林里。”羅飛根據上述事實進行了推測,“這個人會是誰呢?年輕人被嚇瘋,會不會和他有關?”

    “至少有兩點是可以肯定的:這個人了解血瓶的秘密,掌握著年輕人的行蹤。”許久沒有開口的周立瑋突然說了一句。羅飛立刻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凝目看向了身旁的岳東北。

    岳東北不安地挪了挪身體,同時甚是惱怒地瞪了周立瑋一眼,由于害怕安密等人知道自己和年輕人的瓜葛,他又不敢公然駁斥對方,只能悻悻地把一口惡氣咽回了肚子里。

    好在安密并未覺察出三人間這些微妙的神情變化,他“哼”了一聲,說道:“不管他是誰,褻瀆圣物,只會招惹上惡魔的恐怖力量。那個可恥的竊賊,他的下場,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羅飛沉默不言。的確,血瓶到了哪兒,恐怖的旋風便跟隨而至。而最近幾天接連發生的怪事,更是讓眾人清晰地聽見了“惡魔”氣勢洶洶的腳步聲!

    片刻后,索圖蘭打破了寂靜的氣氛:“好了,過多討論已經發生的事情,也許并沒有太大的意義。既然惡魔已經掙脫了禁錮,當務之急,是如何應對眼前的局面。白寨主,我聽說你那三個最貼心的手下都已經遭到了惡魔的毒手?”

    白劍惡的臉色變得慘白,凄然半晌,他才長嘆一聲,喃喃說道:“是的。那‘惡魔’一路跟隨我們而來。”

    “這么說,‘他’就在附近了?遭受了數百年的詛咒,在地獄中掙扎,難以超升。‘他’如果要尋找復仇的對象,那我們哈摩族是首當其沖的。”索圖蘭仰望黑色的蒼穹,語意極為悲涼。

    羅飛雖然對這些迷信的說法并不認同,但死者入土為安,在中國人的心中早已是根深蒂固的想法。從這個角度上來說,那血瓶的詛咒的確是惡毒了一些。當這詛咒被打破,施咒者對復仇的恐懼亦可想而知。

    一時間,小小的院落中無人說話,唯聞山間朔風呼嘯,如嗚如訴,似乎在附和索圖蘭剛才的話語。

    火光搖曳,照在安密微黑的臉龐上,忽明忽暗,氣氛甚是詭譎。只見他面如凝石,目光深邃,但卻沒有看向任何實物,顯然他的思緒已飄至了另一個時空之中。

    羅飛深知安密此時正承著巨大的壓力。整個族群被隱藏了數百年的恩怨,卻在他的肩頭重新引爆了起來,對這個年輕的哈摩首領來說,這是不是一種悲哀呢?

    良久之后,安密收回目光,一一掃過在座的眾人,然后他端起自己面前的那碗酒,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喝了個干凈。當那酒碗見底的時候,他的雙眼圓睜,漆黑的瞳目中已看出到一絲的迷茫和恐懼。

    那是一雙勇士的眼睛,充滿了強烈的戰斗欲和藐視一切的驕傲。羅飛被這目光激動著,感覺自己的熱血也隨之沸騰起來。

    安密一甩手,把酒碗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啪”的一聲,碎片四濺。然后他仰頭向天,縱聲狂笑一陣,又喊出一連串哈摩族的土語。

    “他在說什么?”羅飛向白劍惡詢問道。

    “他在感謝哈摩族的眾神,感謝他們將百年的重任交給了他,感謝他們給了自己成為傳世英雄的機會!”白劍惡一邊翻譯,一邊看著安密,眼神中頗有羨慕和尊敬的意味。

    這一番呼喊幾乎使出了安密全身的氣力,到最后他的聲音已有些嘶啞。完了之后,他重新看著眾人,豪氣滿腔地說道:“來吧!讓我們盡情地吃rou、喝酒!養足了力氣,等待‘惡魔’!”

    第二十三章 蠱禍

    大塊的rou,大碗的酒。沒有餐具,十根手指便解決了一切問題。

    rou或煮或烤,烹飪手法雖簡單,但原料都是剛剛捕殺的野味,新鮮可口;酒則是用山間的熟果釀造,色澤微微發紅,醇香撲鼻。眾人享受著人類最原始的口腹之欲,諸多憂慮煩惱暫時都被拋在了腦后。

    酒品如人品,這話雖然絕對了一些,但一個人喝酒時的狀態與他的性格和心情多少都是有關聯的。

    也許是因為年歲已高,索圖蘭是在座中飲酒最少的人。實際上,他近乎滴酒不占,只有在眾人氣氛熱烈,共同舉碗的時候,他才會象征性地用嘴唇碰一碰酒水,那酒的滋味只怕連舌頭也未曾嘗到。

    岳東北端起酒碗的頻率很高,但多半屬于小口地自斟自飲,并不顧及旁人。別人來敬酒,要與他干杯時,他總要百般推脫一番,能躲則躲,頗不爽快。

    周立瑋則恰好與他相反。自己很少喝酒,但別人如果要干杯,他卻毫不含糊,必定會喝個碗底朝天。

    白劍惡酒量極深,頻頻端起酒碗敬你敬他,每敬必干,對別人亦監督甚嚴,就連岳東北也曾被他逼得連干過倆大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