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雷安后知后覺,敲她頭:“你個小鬼精靈,在打什么歪主意?” 沈飛白兩耳不聞身后事,取過雷安提前清理干凈的鳊魚,甩干水,用刀在魚身上劃幾道口。 雷諾可瞄他一眼,踮腳湊雷安耳邊,小聲說:“老爸,這個哥哥就是個會做飯的。”小手悄悄指過去。 雷安一愣,望向沈飛白。 年輕人背影頎長,他很早就發現,他無論站在哪里、在做什么,背脊始終挺得筆直,給人的感覺很精神,也很富有正氣。 他無疑是一個長相英俊的小伙子,央視俊男美女無數,而他最能與旁人區分開來的一大特點便是他不溫不火、好像永遠都不爭不搶的寡淡性子,那是一種由內到外的氣質,這種氣質像是在生活環境的熏陶下逐漸養成的自然本能。 臺里私下盛傳,沈飛白家境富裕,家教極好,只是人太低調,藏得嚴,平日里不顯山不露水。 雷安心思轉了轉,開口詢問:“小白,談女朋友了嗎?” 沈飛白處理好魚身,在切蔥姜蒜,動作微作停頓,“談了。” “哦。”雷安略感失望,隨口問了句,“女朋友在做什么工作?” “還在讀研。” 雷諾可順嘴一接:“我姐也在讀研。” 雷安示意她別再亂說話。 雷諾可扁扁嘴。 雷安又順口問:“也在北京?” 刀刃剁得砧板咚咚響,沈飛白看不見父女的各種眼神和小動作,談及周霽佑,連語氣都不自覺含上幾分溫柔:“對,也在。” 雷安對打探別人的*不感興趣,問題到此為止。 沈飛白的條件雖好,但畢竟有主,他就算被女兒慫恿出一點念頭,眼下也及時打消了。 就在大家都陷入沉默的時候,雷諾可突然嘀嘀咕咕來了句:“肯定沒我姐好看。” 雷安作勢要打她,她吐吐舌頭朝身后躲,恰在這時,兩人一同聽見沈飛白平和溫潤的嗓音:“各花入各眼。” 雷安先是微怔,而后大掌落于雷諾可頭頂輕輕拍了一拍,面容肅穆,笑容卻流淌在心里。 孩子的無心之言大可以一笑了之,但他卻平白冒出這樣一句,他對那個女孩的重視程度可見一斑。 雷諾可不服氣,對著他說:“本來就是。” 雷安出言告訴她:“你jiejie在你眼里可以最好看,哥哥的女朋友在他眼里當然也可以最好看。” 雷諾可嘴唇蠕動,還想爭辯。 雷安用未受傷的手指夾在她上下唇兩側,推她出去,“走,爸爸交給你一個任務。” 小姑娘的注意力被成功轉移,屁顛屁顛順從。 父女二人走到她臥室,把門關上。 “什么任務啊老爸?” 雷安問:“你姐真跟你那么說的?” 雷諾可有些迷糊:“說什么?” 雷安耐心引導:“說找一個像爸爸這樣的老公。” “對啊,就是你和mama在做年夜飯的時候說的。” 雷安眼底深靜,沉思片刻:“可可。想不想去你姐那兒住幾天?” “想啊,可以嗎?”雷諾可期待無限,眼睛像瞬間點燃的燈籠,亮亮的。 “可以。”雷安笑了笑,囑托,“但你是帶任務去住的。” chapter 45 第二天,雷安就將雷諾可送來了周霽佑的小公寓。 臨走前,他遞給她一個彼此會意的眼神,小姑娘眼睛亮晶晶,比劃一個手勢,暗暗點頭。 雷安沒進屋,周霽佑送他到電梯間,回來時看見雷諾可屋里屋外四處打轉,“看什么呢?” 雷諾可飛快搖頭:“沒看什么啊,就是隨便轉悠轉悠。”轉身又步進衛生間,她扭頭,喜笑盈盈,“姐,家里衛生打掃得很干凈嘛。” 周霽佑覺得她有點奇怪,但鑒于她一直以來都是咋咋呼呼的性格,而且又還是個孩子,并未往深處想。 傍晚時分,小姑娘拒絕周霽佑親自下廚解決二人的伙食問題,提議:“姐,我們出去吃吧。” 周霽佑倒是爽快:“好啊,我不挑,你拿壓歲錢隨便請。” 雷諾可小臉憋得通紅:“我是小孩兒,你真好意思。” 周霽佑繼續逗她:“好意思,為什么不好意思。” 雷諾可瞅她不像開玩笑,頓時陷入糾結。 “才多點大就已經是守財奴了。”周霽佑樂不可支,拍她頭,“走吧,誰指望你請客。” 虛驚一場,雷諾可舒一口氣,憤憤不平,追她到玄關。 “姐,你就知道欺負我。” 周霽佑含笑睨她一眼,沒為自己開脫。 鞋柜半開,她彎腰將換下的拖鞋整齊放入其中一個隔層,雷諾可眼尖,瞄見里面一雙大大的、一看就是男款的棉拖。 “啊——!”她張嘴驚呼。 周霽佑微愕:“怎么了?” 雷諾可蹲下身,伸手進去把那雙拖鞋拿在手里,滿眼好奇:“姐,你放一雙這么大的拖鞋在這兒給誰穿啊?” 周霽佑淡然自若:“給你爸。” “我爸經常過來嗎?”她蹲在柜門前仰頭望著她。 “你爸工作忙,只是偶爾來一趟。”實話。 男士拖鞋原本就是為雷安準備的,只是他太忙,來看她的次數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久而久之,成了某人專屬。 雷諾可已經具備一丁丁的偵探思維,不好打發。 她指著拖鞋那塊被踩平的腳后跟,目露狐疑:“可是……”話到嘴邊,似乎是不知該如何描述,有點卡殼。 周霽佑一把奪過,隨手塞進柜里,“好了,別可是了。不是喊餓么,到底還吃不吃?” “吃吃吃!”生怕她反悔,雷諾可倏地竄起身,越過她,蹦蹦跳跳上前開門。 周霽佑關門時,眼睛通過門縫望向鞋柜,忽然想起,應該和沈飛白打聲招呼,最近暫時先別過來。 公寓只有一張床,隔天夜里,她在書房看書,回臥房時,雷諾可已經安然入睡。 她睡覺姿勢不老實,被子夾在兩腿間,整個后背都露在外,睡衣下擺滑出褲腰皮筋,皺巴巴裹身上,一小片白玉似的皮膚裸露著。 擔心弄醒她,周霽佑盡可能地動作輕柔。 整理好被子,掖好各個角落,她走出臥室帶上門,回書房,開啟電腦搜索《今日聚焦》,抽空看看漏掉的最新一期。 她不知這個世界上還是否能再找到一個人同她有類似的一種感受——親眼見證一個男人的成長,像在拍一部漫長的紀錄片,她的眼睛負責攝像,即便只是錯過一個鏡頭也會感到可惜;她的心臟負責剪輯,留下最能打動她的每個瞬間。 看到一半,手機震動,是短信。 【我在門外,方便嗎?】 她立刻關閉視頻走出去,公寓門和防火門之間是一條三四米長的走廊,她把門打開,看見他低頭背靠右側的墻欄,聽見動靜,扭頭望過來。 她定了一瞬,而后從鞋柜上方的置物架拿了鑰匙裝口袋,換鞋,拿上羽絨服,反手關門。 走上前,她抬眸盯住他:“不是說讓你別過來么。” “明天去甘肅,”他回應。 “哦,所以呢?”她歪了歪頭,淡而無味的表情。 沈飛白呼出一聲無奈的輕嘆,邁出半步,右手張開按在她后腦勺,將她扣到自己懷里。 “走之前想見見你。”這就是他的“所以”。 周霽佑滿意了,如果必須通過進一步逼問才能撬開他嘴巴,她不介意多費口舌再問一句。 她伸手摟他肩膀,“陪我到樓下走走吧。” 他一頓,貼在她耳邊說:“外面風大。” 周霽佑很壞,她把手探進他溫暖的領口,說:“有你在啊。” 她手并不冷,他后退,將她隨意套上的羽絨服拉鏈對準,由最底下一拉到頂,看似無意地問:“里面是誰,我不能見?” 她還奇怪為何過去兩天了他都不問,現在不僅人來了,話也憋不住了,她狠狠抿緊嘴唇才不至于笑出痕跡。 “你還真的不能見。”她說。 走廊里燈光暗黃,襯得沈飛白的眼底也一片晦暗。 周霽佑眸光流轉,低笑:“她睡著了,真的不能見。” 就這樣被她戲謔了一通。 沈飛白的心情被她帶得兜轉一圈,回到之前的問題:“是誰,我見過嗎?” 周霽佑想想,猜測:“應該見過吧。” 沈飛白開始跟不上她的思維。他牽她手往前,單手推開防火門,讓她先過。 周霽佑回頭瞅他:“你不問了?” “你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 她露齒一笑:“那如果我一直不想說呢?” 他沒有一絲停頓,眼神望著她:“你會嗎?” 好像料定她不會。 周霽佑有點被噎到,又有點無法描繪的異樣感受,她頭轉回去,目視前方:“你說得對,我不會。” 沈飛白走在她身后,笑容緩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