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請自重 第61節
紅塵之物?那……是什么東西? 單萃兒剛想問,驀然察覺到對方面容上隱隱約約浮現出來的的不自然和沉默。 意識到這可能觸及到對方的秘事,遂沒有再問。 念空余光中瞥了眼壓在單萃兒手下的經書,抿了抿唇,開口道:“今日因二師父和眾位弟子撞見的緣故,小僧恐稍后會有旁人來此驚擾到施主。” 說罷,又見單萃兒似有疑惑之意,又道:“況且小僧瞧施主今日應該乏了,這等烈日下,不妨早些回去休息,閱經書一事并不急于一時。” 單萃兒臉色有些紅,她借口探討經書緣故才留下來,顯然沒想到她能在念空面前睡過去,還被正主逮到。 心中正虛著呢,聞言,自然是沒意見。反而恨不得今日沒來過,又是被長老逮到,又是念空抓到。 今日定是個倒霉日子,下次出門看來得挑個黃道吉日才行! 當下便合起了經書,面上掛起笑容,溫溫柔柔行了個禮。 “那小女先行離去了,休整一頓,也好明日養足了精神過來。” 念空回了個禮,應了一聲:“施主慢走。” 單萃兒連連點頭,干脆利索的拿起書便離開了。 竹林的陣法進去難,出去卻簡單,只要認得路就行。 前幾次來時,還需要念安領著,眼下來的多了,如今再出去,單萃兒便是無人帶領,也可自己走出林中。因為念空并未阻攔。 待視線中的青色身影消失后,念空方才收回緩緩收回視線,靜下心重新于亭下的蒲團上盤腿打坐。 清風拂過,卷起地面的青葉,灑落整片竹林,重歸于寂的林間也逐漸恢復了清涼。 一間禪房內,一名老者靜坐著,不緊不慢的敲打著眼前的木魚,而不久前離去的虛言赫然站在其身后。 “你說近日有個女施主時常尋念空探討經書?” “是啊,倒是不曾想到這年頭還有這般年輕的小姑娘喜歡我佛的。” 半晌,老者悠悠的長嘆了一聲,手中的木魚敲擊聲隨著一聲嘆氣漸弱。 “師兄……可是有什么顧慮?”虛言一愣,后知后覺道:“可需要我將那女子與念空隔開?” 老者緩慢的睜開雙眼,與滿面如枯的褶皺不同的是那雙有神的眼眸,慈祥中透著一股銳利,讓人忍不住驚嘆。 他顫悠悠的停下了敲擊木魚的動作,嘆道:“老衲依稀記得念空的梯度之禮還有半年之久,在此期間,若非性命攸關等大事,無論那名女施主做了什么,都不要去打攪念空的清靜。” 虛言剛想反駁,似是想到什么,遂沉默了一瞬,便不再說話,推開房門離了去。 良久,禪房內才緩緩想起一道嘶啞的聲音。 “梯度之禮,仍有半年,但愿你能理清心中之緒,今生之愿……” 第86章 八十六 單萃兒在著清荷和紅娟的遮掩下,又陸陸續續去了青山寺大半個月。 寺中的弟子經由那二長老那一事后,對她時常出入青山寺竹林已經見怪不怪,偶爾撞上了還能打個招呼,念無和念空這兩人更是對她的出現習以為常。 這日如往常一樣,單萃兒頭戴帷帽,手拎著油紙包裹起來的點心,自后門處出去,卻見后門處停著一輛眼熟的驢車。 驢車前方正坐著一名頭帶斗笠,身材魁梧的大漢,此人正是前來接送單萃兒去青山寺的牛大國。 單萃兒小心地將后門合好后,迎上去走進驢車,沖著牛大國微微頷首,喚了一句“牛叔”后,就要爬上驢車,不妨忽然從身側橫過來一條粗壯的手臂阻在她身前,將她阻攔在驢車前。 單萃兒沉默了一瞬,將踩上去的右腿收回,看向身側的牛大國:“牛叔這是何意?” 斗笠下,牛大國的臉色即便在古銅色的肌膚下也顯得異常通紅,見單萃兒望過來,越發的漲紅了臉,可手上的力道卻半分未收。 想到昨日夜里將單萃兒送回府后,家中迎來的客人以及昨日的言行舉止,心中不由得對單萃兒浮現出一抹羞愧。 “單姑娘啊,我今日前來不是為了接你生意的。”說著,他從懷里掏出一袋碎銀,塞進了單萃兒的手里,“這驢車今日被旁人包了去,我還得將這驢車送過去。” “這是……”單萃兒擰緊眉頭,顛了顛手里的熟悉的錢袋子,對于這錢袋子,她再熟悉不過,正是當初打算長期雇傭牛大國時,她所支付的銀錢。 可眼下,將這銀子退還給她又是什么意思? 牛大國戀戀不舍地瞅了眼那錢袋子,而后嘆了口氣,開口道:“這是多日前,姑娘你支給我的二十兩車錢,我也不廢話,昨日我家中來了個自稱是來自單家的一個大嬸,給了我一百兩銀子讓我拒了你。” “你也知道,咱村里人并不富裕,我拿了這筆錢,我也可為家里人尋個鎮上的住處,也不用這般整日下地勞累,姑娘也別怪你牛叔,這世道啊,除了權,還得是錢說了算。” 說完,牛大國見對方沉默,以為聽了進去,便收回了手,駕著驢車正準備走。 耳側忽然傳來一道聲:“我若是給牛叔你雙倍的銀子呢?牛叔是接還是不接?” 牛大國一驚,心中對這單府有著村里首富的稱譽算是真正了解到了,當真是有錢人家啊,兩百兩說來就來。 他側過腦袋,看著整張臉被遮在帷帽下的單萃兒,搖了搖頭;“不是說叔不幫你,你家中不想讓你出去,必定是有緣由的,若是我收了你的銀子,他日你若是出事了,我難辭其咎,倒是這一百兩銀子我收的還算是心安。” 說完,沖著單萃兒點了點,不等她說話,手中的小鞭一揮,驢的嘶鳴聲響起,拉著木板車便掉頭離去了。 單萃兒站在原地,透著一層紗,望著逐漸消失在視線里的驢車,拎著點心的手不經意間攥得緊緊的,將白皙的手勒出了一道道紅痕。 村里的驢車本就少,并且甚少外借,尤其是單府在牛家村的名聲算不得太好,此時再去村里尋驢車無疑是天方夜譚。 府內的馬車更不可能讓她駛出去了。 今日算是去不了青山寺了。 至于牛叔口中所說的大嬸,應該就是安嬤嬤了,安嬤嬤的意思也便是母親的意思,可為何母親要阻攔自己出門? 單萃兒沉著臉,一把掀開帷帽,轉身推開后門,拎著手里的點心徑直去了母親的院子。 林夫人所居住的院內花團錦簇,到處栽滿了不知名的綠植鮮花,引得院內落戶了不少燕雀蝴蝶。 單萃兒來時,院內還有不少婢女在侍候澆花。 婢女們瞧見自家小姐急匆匆而來,互相嬉鬧間,剛想打趣幾聲,便看見小姐面上的冷色,不由得一滯,欲上前的步伐不約而同紛紛往后去,就這么看著小姐消失在眼前。 “小姐這是怎么了?怎的好似陰沉沉的?” “我亦不知,前幾日我才瞧見夫人和小姐有說有笑的呢,總歸不是吵架吧!” “那又怎么說得準,萬一夫人又離開個一年半載的,小姐若是因為這個生氣了倒是情有可原!” “呸呸呸,就你瞎說,還不趕緊澆你的花,萬一枯了,有你罰的!” 婢女們聞言,默默翻了白眼,嘀嘀咕咕的散開。 頃刻間,院內因單萃兒而來的小sao亂又恢復了平靜。 這頭的單萃兒可不知曉外頭因她產生的矛盾,眼下她看著屋內正慢條斯理地喝著茶的母親,面色稍緩,默默的坐到母親的身側,剛向問母親,為何不讓她出去。 手中忽然被母親遞過來一杯茶水。 “在外頭站了有一會兒了吧,瞧你這臉頰上的紅暈和曬干的唇,讓為娘瞧著多心疼啊,先喝口茶潤潤口再說話。” 單萃兒下意識的舔了舔唇,一口將茶水飲盡。 林夫人面帶淺笑看著女兒喝完水,待女兒喝完,拎過茶壺又續上了一杯。 單萃兒頓了頓,又是一口悶,如此循環,讓她硬是喝了三四回。 再次一口悶掉茶水后,見母親沒有立即續上,單萃兒下意識的將茶杯往身側湊過,中途卻被一雙手攔了下來。 林夫人將單萃兒手中的茶杯抽走,隨意的放到一旁,望著還沒反應過來的女兒,笑道:“如今火氣可是消下去了?” 單萃兒這才知曉母親為何一進門就給她灌茶。 她抿了抿唇,眸子閃過一絲無奈,自從與母親關系日近親密,她也算是認清了母親時常愛調侃的性子。 她問:“娘為何阻攔我出門?當初娘可是承諾我,不會阻攔我出門玩樂的!” 林夫人聞言,勾起的唇角微微收起,眸中的笑意逐漸變得嚴肅。 她看著單萃兒,即便穿著一身素色青竹暗紋銀絲邊的衣裙,仍遮不住那身曼妙纖弱的身姿,更何況女兒本就顯得艷麗奪目的面容上還抹了點胭脂。 據萃兒院里的婢女說,之前萃兒出門玩樂的時候,不是男裝便是扮丑。 這幾日出門卻一如反常,每每都要折騰好一會兒方才遲遲出門。 她原先還不信,直到她瞧見了萃兒今日欲出門的裝扮。 林夫人沉默了片刻,方才開口問道: “萃兒,你今日出門,這是準備去哪?” 單萃兒一愣,想到牛大國退還的銀錢,又想到她去青山寺的原因,在母親略顯嚴肅的眼皮子底下,心臟不受控制的劇烈跳動著。 唯恐被母親看出了問題,她連忙低垂著眸子,摸著腰間掛著的錢袋子,不動聲色的試探道:“娘不是已經知道了嗎,何必再問我一遍?” 林夫人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悠悠的嘆了一口氣:“可是在青山寺上香時瞧見了心儀的郎君?” 若是如此,一如反常的穿著打扮倒也說得過去。 “娘!你說什么呢?”單萃兒心跳一漏,連忙反駁:“娘怎會有如此想法,我不是說過,我暫時沒有想嫁人的意思嗎!更別談尋什么郎君了!” “果真如此?” “當真!” 林夫人見女兒一臉認真的模樣,有些失望的收回了眸子,伸手倒了一杯茶輕呷了一口。 繼而緩緩道:“也好,沒那檔子事對于你來說倒是方便了些。” 單萃兒擰了擰眉,不得其意,反問道:“母親這是何意?” “有人瞧見你常常去青山寺,時常便是快午時進寺,戌時方才出來,坊間流言,你這年輕的姑娘看破紅塵,想要去出家了!” “這群小王八崽子!看來是少了教訓!” 能認出她,且還大舌頭的人,她在外頭耍了這么多年頭,哪能不清楚是哪些個王八蛋散的謠! 單萃兒咬著唇,攥緊拳頭,緊緊地擰著眉,茶色的瞳孔此刻如同被一層陰影籠罩,暗沉后便是壓制后而噴涌且炙熱的火焰,眸子內更是顯而易見的氣憤。 忽而想到什么,她轉頭看向林夫人:“娘,你不會也信了這等謠言吧!” 林夫人好似聽見女兒口中忽然吐出的臟話,輕輕柔柔的砌了一杯茶,遞到單萃兒的身前。 “為娘自然是相信萃兒的,可坊間的流言確實不容小覷,再者,你去了青山寺更是事實,這些日子,你還是好好呆在家中,別出門了。” 林夫人頓了頓,余光瞥向正怒火中燒的女兒,輕飄飄道:“當然,若是你告訴為娘,你這些日子在青山寺的何處,又是與誰人在一起,說不定會有法子解決這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