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請自重 第26節(jié)
眼前之人猛地站定,一絲不茍的烏發(fā)被一根木簪牢牢地固定住,完整的將一張精致的臉龐顯露出來,深邃的眸子就這么遙遙看過來。 美色!果真誤人! 單萃兒腦子一抽,將鄉(xiāng)間的鄰里家常忘得一干二凈,脫口就是一陣驚雷:“我覺得嫁人還是就得嫁小師父你這種的。” 念空手中的念珠“啪嗒”一聲落到了地面上,發(fā)出了一聲沉悶的聲音,顧不上掉到地上的念珠,眸中霎時間布滿了驚愕,呆呆的望著單萃兒,愣了半晌,才結(jié)巴道:“施主……您……您這是何意?” 說完話,一抹緋色紅霞后知后覺的飄到了那張沉靜的面容上,不知該是惱還是生氣。 單萃兒猛然回過神,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后,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眼見這小和尚似是要生氣,連忙改嘴道:“小師父,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這世間男子要如您這般懂得避嫌,平等的尊重世人,如此品行才該是女子所嫁之人的首選。” 原是品行一事兒,念空無端松了口氣,可這情愛之事并非是他所能解惑的,只能沉默的將地面上的念珠撿起重新套進(jìn)手上,過了片刻,方才遲疑問道:“女施主……所問之事便是此事?” “是也不是。”單萃兒搖了搖頭,眸子忽地一亮,眼底深處透著絲絲狡黠,繼續(xù)問道:“小師父可否能為我解情愛一事兒的煩惱?” 情愛…… 念無有些猶豫,不等他回答,單萃兒便又開口道:“小師父眼中的愛是為何物?” “眾生皆有愛,無非分為大愛與小愛,佛的慈悲之心可籠罩萬物,小愛即欲愛,貪念、渴欲、強(qiáng)求皆為世間煩惱之根源。” 念空說到此處,頓了頓,望著單萃兒的目光帶上了幾分悲憫之意,口中的聲音越發(fā)的輕緩:“施主心中的煩惱皆有因果,心中若是無私,坦然,便沒有所謂的因,亦沒有果。從癡生愛,從愛生憂,從憂生恨,世人無非亦是這般。” 單萃兒的笑容微微一淡,眼眸深處似有一層薄霧將其籠罩其中,片刻,輕聲道:“可我并非是大愛之人,我也只需要小愛,如此又該如何?” 念空微愣,輕嘆了一口氣,抬眸望向一望無際的天空,又道:“姻緣天定,前身業(yè)因,今生因果,隨順姻緣未必不好,施主可放平心態(tài),坦然受之即可。” 單萃兒抿了抿唇,垂眸不語,面上的笑意亦然蕩然無存,素來帶著淺笑的面容上此刻一片失落和些莫名的酸澀。 反倒是將念空唬的有些擔(dān)憂,這施主的性子素來就與旁人不同,就怕對方不禁沒有放下心結(jié),倒是加深了對方的愁緒。 一時間,念空不知是該走還是該留,惑已解完,理應(yīng)是該離開的,可…… 正在念空陷入茫然的時候,忽地傳來了一陣清脆的笑聲,語氣中是滿滿的自傲,帶著一股意氣風(fēng)發(fā)的颯爽! “那又如何,小女的姻緣不由天定,由我爹娘定,可我爹娘卻是聽我的,我又何必拘于一隅,徒增自我苦惱。” 話音剛落,單萃兒就見對方看過來的詫異之色,不由再次笑道:“此番還是謝過念空師父替我解惑了。小女便不打擾您了,先行告退。” 樹影光下,漸行漸遠(yuǎn)的一身玄袍束腰裝扮的少年郎身姿消瘦,迎風(fēng)而來的風(fēng)侵襲而來,掀起一隅衣擺,豎起的玉冠發(fā)出溫潤的柔光,倒是說不來的一抹灑脫。 與之前所碰見的分外柔弱的單施主可謂是反差之大。 “倒是個奇怪的施主……” “師兄,你說什么呢?” 念空雖說被念空吩咐去往別處,不可留在此次,單實(shí)際上是跑的并不遠(yuǎn),只是在不遠(yuǎn)處的樹后堪堪能看動二人身影的地方,悄無聲息的盯著二人,免得單施主又做出什么奇怪的事兒。 可眼下施主都走了,師兄卻不知道望著施主走遠(yuǎn)的方向嘴里嘀咕著什么。忍不住好奇,便一溜煙兒的跑了回來。 念空被念無一打岔,猛地收回視線,嘴里道了一句“沒什么”便徑直離開了。 念無一愣,忙不迭追上去,湊到自家?guī)熜置媲埃闷鎲柕溃骸皢问┲餍闹锌墒怯惺裁礋┬氖拢俊?/br> 見師兄沉默不語,不知道想到什么,忽地一個激靈,小心翼翼道:“莫不是因?yàn)橹拔覀儗⒑谔客┲髂樕贤柯樽託獠贿^這才來的?”說著,還禁不住的點(diǎn)頭,認(rèn)同道:“也是,聽聞女子極為愛惜自己的臉蛋。更何況施主原先還這般貌美。” 念空聽著念無在耳邊嘀嘀咕咕,實(shí)在聒噪,忍不住停下了腳步,轉(zhuǎn)身,對著念無擰著眉心,不解道:“我記得寺中的藏經(jīng)閣內(nèi)和書閣內(nèi)并未有講習(xí)女子習(xí)性如何的書籍,你又是從何處看來的?” “我……”念無撓了撓蓬松的頭發(fā),眼眸忽地躲閃起來,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見狀,念空的臉色忽地一沉,眸中隱隱有怒火,隨即厲聲問道:“你可又是私自下山去鎮(zhèn)上的書樓里聽書了?” “嗯……”念無有些犯怵,肩膀一下子聳拉下來,低著腦袋悶著應(yīng)了一聲。 念空一下子又無奈了,微微閉眼,語氣緩和下來,揉了揉念無的腦袋,輕聲道:“師父說過,但凡是青山寺的僧人,一律皆不可擅自山下,違反者皆受五辮,你可還記得這條規(guī)定?” “我知道。”念無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即又有些不服氣道:“可為何其他寺的僧人可以隨意下山,我們不可以!” 他曾經(jīng)由此偷溜下山,無意中遇見其他寺廟的僧人三三兩兩的下山,他因好奇前去問過,得到的回答就是他們寺中并未有這樣的規(guī)定。 頭頂忽地傳來一陣嘆氣,隨即一道低沉的嗓音從頭頂處飄到耳畔。 “青山寺是皇寺之一,寺中的僧人無一例外都是通過選拔進(jìn)入的優(yōu)秀弟子,手中多多少少知道些許地方上的秘事,你若是下山被人哄騙了去,這又該如何?” 念無撇了撇嘴,倒是沒有在說什么了,小眼神滴溜溜地轉(zhuǎn),伸出一只手拉著師兄的衣袖,小聲道:“師兄,你可會罰我?” “此番就算了。”念空眸中含笑,搖了搖頭,繼續(xù)說道:“下次若是讓我在抓到了,師叔來求情便也沒用。” 念空口中的師叔便是念無的師父虛探,執(zhí)教藥學(xué),因師叔和方丈之間的關(guān)系交為親厚,也因此,他與念無相較于其余弟子,他們二人會親近許多。 有捉蟲的可以提醒我一下,我不一定全看到~~ 第38章 三十八 從林中出來,依舊是人滿為患的擁擠,途徑前殿之時,肅穆宏大的誦經(jīng)聲伴著敲擊木魚聲,一遍一遍的傳入耳內(nèi)。 單萃兒心中微跳,下意識地偏頭看去,眾僧包圍之人不是自己所熟悉之人,而是替換了一名光頭的中年和尚。 也就是說,前殿中的法會其實(shí)并未結(jié)束,那念空又為何前來? 心中的遲疑讓單萃兒的步伐越漸約慢,可腦海中又閃現(xiàn)過方才念空眸中異常的冷靜和驚愕,腦海中的喜色霎那間便被撲滅的干干凈凈。 忙不迭甩了甩頭,應(yīng)該是自己多想了。 想清楚后,思及清荷還在李花兒處等著自己,連忙加快了步伐,幾個呼吸間便離開了此處。 清澈的湖水處,一艘不大不小的船舶停靠在岸邊。 岸邊的青石臺上長滿了鮮綠的苔蘚,蘆葦一片一片的蕩漾在湖泊上,清風(fēng)來徐,漣漪泛起,熱鬧的鳥鳴聲中,依稀夾雜著幾句交談聲。 單萃兒幽幽的嘆了口氣,將下擺微微卷起,而后踏入淺水灣中,踱步停在船舶前,腦袋往船舶的內(nèi)微微探去,里面除了幾張漁網(wǎng)和勾線的銀針,一個人都沒有。 意料之中的沒人,單萃兒踏上不遠(yuǎn)處的青山臺上,望著眼前半人高的蘆葦,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而后猛地朝著蘆葦?shù)姆较虼蠛埃骸扒搴蓗~李花兒~~” 這一聲可謂在此處僻靜的荒野里稱得上是驚天動地,安息的群鳥撲棱撲棱地拍打翅膀,紛紛被驚起,獨(dú)留幾個膽子大的鳥兒悠哉的在水面上游蕩。 如此喊了兩三下,蘆葦?shù)纳钐幒龅倪h(yuǎn)遠(yuǎn)地傳來了微弱的回應(yīng)聲。 單萃兒聽到聲音,緊皺的眉頭一松,緊繃的聲線也是猛地松開,隨后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連忙捂著心口,跳下了青石臺,尋了個干燥的干草堆里坐著。 剛緩下來,就聽一陣笑聲由遠(yuǎn)及近,緊接著,一道略顯沙啞的調(diào)侃聲傳來。 “萃兒,你這是多久沒有大聲喊過話了,怎得這般虛弱。” 單萃兒沒好氣的剛想說上幾句,就聽清荷的念叨聲在耳邊猛地放大了幾倍。 “小姐,怎得去了一個時辰這般久,身子可還好,應(yīng)是沒有什么歹徒吧。” “清荷,啊……張嘴。” 單萃兒從懷中掏出一份回程路上買的桃花酥,直接撿起一塊就塞進(jìn)了清荷嘴里,眉眼含笑,溫柔的拍了拍清荷花的肩膀,目光柔和的望著對方鼓起來臉頰,這才轉(zhuǎn)向來人。 只見不遠(yuǎn)處的青石臺上,吊兒郎當(dāng)?shù)淖幻疑椴级躺勒涞纳倥←溕募∧w,小巧的鵝蛋臉。一條腿曲起至于身前,一條腿順著青石臺落下。 她的腳邊隨意的丟放著一袋裝滿魚的漁網(wǎng),許是方才才從水里撈出來,一個個擠在漁網(wǎng)里不停的跳著,整個魚翻著白眼不停用尾巴拍打著泥濘的地面試圖翻回水里,發(fā)出一陣陣沉悶的聲音。 眼看有一條要透過漁網(wǎng)翻出去了,身邊閑置的腳晃悠晃悠將其一腳踢回了漁網(wǎng)中,任憑那魚泛著肚皮撲騰。 要說李花兒,那應(yīng)該算的上是單萃兒的密友,還是那種父母皆不知情的密友。 單萃兒和李花兒同歲,二人是在五歲那年相識。 當(dāng)年,單萃兒當(dāng)被母親送回鄉(xiāng)間,因路上的家仆看管不利,導(dǎo)致有人口販子趁機(jī)將其抱走,幸而路上遇見了兩位貴人相助。 要說其中一位貴人便是李花兒了。 她本是已經(jīng)被一名貴人從人販子手里救了回來,可惜因她還小,說不清楚家中所在方向,只能模糊的說出大概方位,貴人便將她送至了鎮(zhèn)上的一處農(nóng)家,而后招貼啟示去了。 母親還未尋來的時候,她因貪玩不小心墜入了河中,幸而當(dāng)時李花兒在那附近玩耍,瞧見一個粉雕玉琢的娃娃在水面撲騰,于是喊來了農(nóng)家的大人,這才將單萃兒救起。 二人也因此產(chǎn)生了交集。 鎮(zhèn)上的農(nóng)家娃娃并沒有城里人看管的嚴(yán),家中長輩都顧著秋收播種,自孩子能下地走動,便遠(yuǎn)遠(yuǎn)的將孩子放在自己面前,仍有孩子玩耍,也因此,李花兒幼時沒少溜出去帶著單萃兒一起在外玩鬧。 至于單萃兒家中總會派一名丫鬟不遠(yuǎn)不近的跟著,到了七八歲的時候,單萃兒嫌家中仆人在有不少管束,就學(xué)會了鉆狗洞,爬梯子之類的到處出去野。 整的那段時間,單府上上下下都要檢查哪里有信的狗洞,院子里的圍墻也是一年比一年高,可即便這樣,單萃兒還是能在不經(jīng)意間溜出去。 單府自然也就不能知道單萃兒出去干了什么,又與何人玩耍,回來詢問更是一聲不吭。 熟了之后,單萃兒方知李花兒家以捕魚為生,家中有一個弟弟和一個meimei。日子過的雖不富裕,但也能在吃飽喝足之后還有閑錢出去玩上一圈。 林夫人喜愛食魚,李花兒也總是把每次捕撈上來的魚里挑個最肥最嫩的留給單萃兒帶回去。 此次前來,也不意外。 李花兒跳下青石臺,蹲著身子,佝著脊背,伸出手在里面翻翻撿撿,隨口問道:“咱們有好些日子沒見過了,怎的今日忽然大駕光臨了?” 單萃兒也跟著蹲在李花兒的身旁,習(xí)以為常的看著李花兒在魚群里挑挑揀揀,聞言,伸出一只手捂住心口,裝似一身柔弱般將頭靠在李花兒的肩上,語氣更是凄凄慘慘。 “瞧你說到,我這般柔弱,好不容易身體好了點(diǎn),就趕來見你了,這難道還不算情深意重嗎!” 李花兒利索的挑出了一條肥大的魚,丟進(jìn)小小的竹簍里面,聞言對著單萃兒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說說吧,找我何事?” “你說說你,就你這么一個主子,怎的將那清荷唬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說來買魚還真是來買魚了,你是當(dāng)我不知道你什么德行。” 李花兒瞅了瞅坐在對面吃的一臉歡快的清荷,在瞅瞅身邊一身柔弱美艷少年郎裝扮的單萃兒,心中詭異的產(chǎn)生一抹怪異感。 講真的,一個美艷少年郎帶著一個呆蠢的小丫鬟,真的沒有人說什么嗎? 單萃兒可不知道身旁的李花兒腦子里在想什么,聞言,面上也沒有絲毫心虛感,淡定道:“我就是買個魚,順便打探個消息罷了,再順便,就是想你了,特意前來看看你。” 一聲冷哼響起,過了片刻,那聲音又響起來:“什么事兒?” 單萃兒眉眼一彎,連忙拉著李花兒,坐回了青石臺上,輕咳一聲,道:“你們這鎮(zhèn)上的青山寺可有聽過?” 李花兒還以為單萃兒這鬼鬼祟祟的模樣是要說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兒呢,心下陡然一個緊繃,聞言,瞬間收回了對這丫頭高估的看法,懶洋洋道:“這兒當(dāng)然知道,我們鎮(zhèn)的這青山寺才遷來不過十幾年,真正的青山寺可是在百里之外的京都呢。” 單萃兒眉間輕皺起,詫異道:“也就說,這個青山寺是個分寺?” “倒也可以這么說。”李花兒微微頷首,不過隨即想起什么,眉間不由的皺起,面露難色。 “可還有別的消息?”察覺到對方面上的異常,單萃兒情不自禁的也跟著皺緊眉間。 李花兒顛了顛手里隨意從邊上抓來的石子,沉思了片刻,說道:“也不知是真是假,也有人說京都那個青山寺是個分寺,實(shí)際上咱們這十幾年前遷過來的才是真正的青山寺。” 青山寺,真真假假的…… 不過好像很久以前聽過這個名兒,肯定是今年才聽到的,單萃兒努力回想著腦海中的記憶,可惜無論怎么想,仍舊想不起來,不由的有些泄氣。